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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取表字的一天

    出了四夷馆再出帝京东德门往南行十里,便是京郊水月庵之所在。

    金毛的一席话显然是很有说服力的,一路上兄妹俩相对无言、各自思考,目光在对方面上转过几个来回,都在猜测对方在想什么。

    马车行过城门外小路时街边忽然传来叫卖声:“清明不戴柳,红颜变皓首啊!哎客观您要不要给小娘子卖枝柳条?绝对干净新鲜,在河里洗过的!”

    叶鸿修闻言便让马夫缓下车速,掀了车帘探身看向那沿街叫卖柳的小童子:“兀那小童,你这柳枝多少钱?”

    叶云满疑惑他为何突然要买柳条,明明路边随便一折就行,探出头想看看卖柳条小童长何种模样,被叶鸿修顺势抱入怀中。

    叶云满:“……”

    小童见他俩衣着尊贵容貌俊雅,满面笑容地道:“两文一支,客官您买五支还能送一支呢!”

    叶鸿修买了五支,马夫便递了十文端和通宝给小童。小童笑嘻嘻收下,退到路边。

    马夫复又行驶起来。咕噜噜的车轮声里叶鸿修拣了一支青翠欲滴的嫩柳枝卷卷揉弯,在叶云满挽的小髻上盘了两圈簪住,一边吟道:“清明一霎又今朝,闻得沿街卖柳条。相约陌上游人顾,一支斜插绿云娇。”

    叶云满伏在他怀里,眨眨眼:“大哥你又在吟什么酸诗呢?”

    “有感而发。小满儿没听见方才那小童叫嚷的词吗?”

    她眼珠一转,知他还在纠结索恩年岁那事,摇头:“人家以有心算我们无心……当真是防不胜防啊。而且这事我也有错,竟轻易被他设了套入了局。”

    叶鸿修摸摸她脑袋:“小满儿你才九岁,分不清人心善恶是正常的。”

    叶云满苦笑:“九岁吗?……”

    叶鸿修应道:“我只当你是九岁。”

    她一震,失态地抬头盯着他,低声问:“大哥你……不怕我吗?”

    ——你不怕我这个怪物吗?

    叶鸿修抱紧她,叹道:“你不曾厌弃过我,我又怎么会怕你?”

    叶云满伸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入他颈项,渐渐呜咽。

    叶鸿修拍抚着小女孩的脊背,替她梳理散在背上的黑发,目露哀怜。

    他不知道她来自何方、是什么人,或许连人都不是,但自八岁那年开始这个小皮猴就是他活着的意义,是他唯一想在意的人。

    那个金脑袋说得对,他等得起,叶云满却等不起。

    叶鸿修阖目长叹一声,再睁开眼时眸中神光已是坚定。他将叶云满拉开些许,替她细心拭去脸颊上的泪痕:“平日里像个皮猴似的,怎么现下却哭成个泪娃娃?”

    叶云满也觉不好意思,揉揉眼睛强笑:“有感而发呀。”

    叶鸿修失笑,低下头用鼻尖去蹭她小巧的琼鼻:“原来我的小满儿也是个多愁善感的。”

    叶云满哼了一声偏开头,少年微凉的唇便贴在了她的侧脸颊上。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是一怔,往日再平常不过的动作此时却觉微妙,叶云满面上泛起红霞,手脚并用想要从少年怀里爬开。

    叶鸿修并未拦她,只是仍执着她右手不肯松开,瞄她一眼,有心想扯开话题:“小满儿,大哥替你取个表字如何?”

    “表字?”叶云满满头雾水,“我才九岁,用不着太早起表字吧?”

    “如果你想让爷爷给你取表字的话。”

    “……那还是现在先定下吧,我可不想叫春红夏翠。”叶云满嘴角抽搐。

    叶鸿修便知她会答应,微微一笑:“你看‘仪蕖’二字如何?姿仪之仪,芙蕖之蕖。”

    叶云满将“仪蕖”二字推敲了一遍,觉得果然是叶鸿修的风格,够清新雅致;却不知缘何取这二字,便问:“好是好,但何解?”

    叶鸿修娓娓道:“你所居之所名‘三一居’,三一缺二,居于其中的小丫头你便是那个‘二’了。‘二’又作两仪,我便单取一个‘仪’字,也作姿态之解;小满儿你生于七月中,正是荷花盛放之时,再取荷花别称‘芙蕖’的‘蕖’字。”

    叶云满听了前一半便是表情木然——要不是笃定他不知道“二”在现代的意思,她都要以为这人又在编排她了。

    “三一缺二”,这原也是她的本意,是自嘲也是叹息,更是怀念——她本就是一现代二货,别陷入团团转的古代宅斗、高墙大院。

    至于两仪什么的,倒是真没想过。

    叶鸿修看她神情悒悒,以为她不喜欢这个表字,问:“小满儿你不喜欢?”

    叶云满揉揉脸:“喜欢!姿态如荷花一般——这个形容是真的好。只是大哥你为啥不拼‘仪荷’‘仪芙’这些词?”

    叶鸿修捏捏她的脸颊:“本也想提‘仪芙’的,最后觉得‘仪蕖’女子气息少点,更适合你。”

    叶云满闻言一瞪:“好啊你!又在拐弯抹角说我皮!不像女孩子!”

    叶鸿修强忍笑意连忙辩解,又转了话题:“作为报答,小满儿也替大哥取个表字吧。”

    叶云满正想用柳条抽他,末了却变成用幼嫩的柳枝去搔他痒,同时冷哼道:“才不要呢,你的表字肯定是要等冠礼时由长辈取的,我顶多给你取个号。”

    “那便取个号吧。”

    叶云满歪头支腮盯着他,一双眼睛亮如子夜寒星,笑道:“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便作杯酒居士如何?”

    叶鸿修挡下作恶的柳芽,摇头:“那可差了。居士为出家修行的方外之人,如何能饮酒?”

    叶云满嗔他:“大哥你又拘泥于俗礼了,也罢——那就作‘悲酒道人’,悲悯的悲,非心也。”

    叶鸿修挑眉盯着她:“怎地换了个字?”

    “杯酒未免太落俗套,便取谐音以求创新呗。”叶云满振振有词。

    “那我若是悲酒道人,小满儿你岂不成了惋茶居士?反正你平素也最爱喝平山白茶。”叶鸿修伸手去刮她鼻头。

    叶云满偏头躲过这一击,不知又联想到什么,忽地大笑:“一个悲酒道人,一个惋茶居士,那小李子岂不得叫‘桶饭饥人’了?他可是曾饿极吃掉过一整桶饭的啊!”

    叶鸿修愣住,片刻后亦是失笑:“那李世孙必要追着你打了。”

    “他敢?!”叶云满柳眉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