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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为子安故

    一个月后

    天阙山静云寺

    叶子安扶着我的手走在静云寺中散步,静云寺是玄云大师所属的寺庙,那日我恰巧被回寺的玄云大师看到,他将我带回寺中,飞鸽传书将此事通知了叶子安与须眉道长,须眉道长在我醒来之后就不见踪影,叶子安陪我留在寺中养伤,一个月下来身体已经逐渐好转,只是身体和脸上的伤疤还是清晰可见,那一夜星落对我做的事,就像一道又一道伤疤深深的刻在我的心口,在身上鲜血淋漓。

    我穿着一袭白衣戴着面纱好似每天都在吊丧的人一般游走在寺中,寺庙里的小和尚见着我总要低头避让我三分,我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出门尽量遮挡住脸尽量不要吓到旁人。

    “要不要去寺外走走?听说这附近有个沼泽地附近开满了芦苇,整座山丘都是白色的好看极了...”我呆呆的点了点头,叶子安拉着我的手往寺外走去,身后依稀能听到人的脚步声,那人虽刻意压住脚步却还是被我发现了,自从受伤以后我对环境就格外的敏锐,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惊动到我,我拉住叶子安的手转过身躲在他身后瑟瑟的对他说:“有人...”

    “是谁?出来!”

    那人从树后现身,肩头一只白色的鹦鹉也不像往日那般聒噪个不停,我看着霓虹更加惧怕的躲到叶子安身后,只见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痛,霓虹伸手呼唤我的名字:“月月...”,我吓得将整个身子躲到叶子安身后不再看他,在我眼里他和星落就是一路的人,当初在琵琶峰上尸横遍野,我曾以为他是为了不让我走才下此毒手,后来才明白我留在他身边就可以保证我父皇取不到宝藏,而灵兮阁或者说霓虹就是顾清风口中守护宝藏的神秘人,我不想去思考他当初为什么不杀了我一劳永逸,心里只想离他远远的。

    “你赶紧走吧,公主不想见你。”叶子安冷冷的对霓虹说,如果他硬要动手,只怕我和叶子安都会轻易命丧他手。

    “月月...”霓虹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口中不停呢喃着我的名字,我感觉心痛的无法呼吸,可是想起那黑暗的夜晚,霓虹的存在就像在生生撕裂我的伤口,不停的拉扯着我在黑暗中徘徊。

    “你快走吧,不要在出现了...快走...”我感觉头痛欲裂,眼泪落在早已结痂的伤口上还是依稀能感到疼痛,如果这个人还在我眼前,我真想拿把刀立刻死在他面前,心里这么想着,我已经拿着匕首轻轻刺进自己的喉咙,鲜血顺着脖颈留下,曾经的伤口还在脖子上留下一圈恐怖的伤痕。

    “月月...别这样,我马上就走,你把刀放下,我现在就走。”说完起身一跃消失在树林里...

    我松开手中的匕首呆呆的坐在原地,那些黑暗的往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叶子安带我回到房中包扎,我只是呆呆的坐着任由他摆弄,想起那天浑浑噩噩的醒来,叶子安跪在玄云身前请求他医治我...后来身体逐渐好转,叶子安没日没夜的守在我身侧生怕我会想不开,须眉看着自己心爱的徒弟就这么守着我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先睡会儿,我就坐在外面等你睡醒。”叶子安温柔的说着,我乖乖的点头闭上眼睛。

    睡醒时天色渐晚,橘色的晚霞点缀着傍晚的天空,暖色的夕阳映得屋子里都暖洋洋的,玄云正和叶子安谈话,他手里拿着一封信缓缓对叶子安说:“你师傅传信过来,他说在南海有一种千年不腐的“雪泥”可以治好那女娃儿脸上的伤口,只是南海山高,猛兽异多,他需要你前去掩护他...”

    “可是公主她...”

    “你放心,我虽与须眉那老道不和,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知你心里喜欢那女娃儿,我必定替你看好她。”

    “大师,你误会了,她是公主,我只是答应皇上必定安全带她回京,却不想生出这么多变故,要不我传信给青城山,让顾清风前来照应她...”

    “你是不是傻!”玄云拿起手中信封重重敲打叶子安的脑门,恨铁不成钢的说:“儿女之事,没有身份之别,你可别像我当初一样...”说着尴尬的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既喜欢她,又何必白白招来一个情敌,将自己心上人拱手让人,你听我的明日便出发,这女娃儿我会替你好好看着,你速去速回。”玄云一个人做好决定就转身离去,也不顾叶子安的意愿,但能看出他是真心疼叶子安,也不知他与须眉之间又有什么样的纠葛。

    “你都听到了...”

    “嗯...”我老老实实从门后出来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我明日就出发,你一个人没问题吗?或者我...”

    “不用了,我不想见他,也不想让顾夫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我心里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赶在他开口之前回绝,经历过这次的事件,我心里或多或少都对许多人产生了隔阂,也不想过多的被人打扰。

    “那你等我回来...”

    “好。”我开口答应着,心里期盼着叶子安早些回来。

    “刚才大师说的事...你别介意...”叶子安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我心里想问叶子安是否真的喜欢我,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我如今这般模样喜不喜欢有什么重要的呢?

    “叶子安...谢谢你,我等你平安回来。”

    “你放心,我必定平安归来!”叶子安信誓旦旦的说着,转身消失在院子里。

    他走后的第三日,我坐在寺里的石桌旁等待前面的人打完饭,路过的人时不时的向我投来避讳的眼光,像是怕被我发现一般,我一抬头就会猛地转过头去,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若无其事的等在原地,这时小轩子走到我身旁,手里端着一晚温热的白粥...

    “月月姐姐,这是我打的粥,你先吃!”

    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突如其来的善意,这是自打我醒来之后第一个给予我温暖的陌生人,我忍住眼角的酸意,伸手接过小轩子手里的粥,温热简朴的白粥被我握在手里,眼角的泪水不自觉的打落在碗里,融化在那碗白粥里,我擦了擦泪笑着对小轩子说:“谢谢你。”

    玄云大师看着这一幕满意的点了点头,自打那天之后寺里的人们也不在对我避之不及,小轩子每到饭点就会来敲我的门唤我一起去吃饭,我就留在寺里算着叶子安回来的日子。

    这天,我独自来到天阙山附近的芦苇丛散步,只见芦苇丛里竖立着一个稻草人,穿着一双旧草鞋,一身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凑起来,头上的帽子也破乱不堪,脸也被一块破布遮住,只留下几块洞口能依稀看到稻草人的眼睛,那是一个真人。

    他的胸口挂着两根胡萝卜,我看着他手腕间不经意露出纤细洁白的手指,转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自那以后,这个稻草人就一直跟着我,我去哪里便跟到哪里,深夜了,我看着逐渐入秋的天气心里一软跟他说:“你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说罢,关上房门不再看他。

    第二天,小轩子一大早来敲我的房门约我一起去吃早饭,我收拾好同他一块去食堂。

    “月月姐姐,你房门口有个稻草人,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必管他,我们走我们的便是。”

    “哦,那好吧…”

    稻草人依旧跟着我身后,我们去食堂吃饭,他便躲在拐角处偷偷看着我们。

    “月月姐,我们去给稻草人送点吃的吧,他看起来好可怜哦…”

    “不许去…以后看见了就当没看见,也不许擅自同他说话。”我坚定的快下筷子交代小轩子,示意他别多管闲事。

    后来的每一日,那个稻草人都整日整夜围绕在我附近,跟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转身他就躲起来,我往前他又出来继续跟着我走,就那么过了好几日。

    这天我带着小轩子下山采买些日用品,小轩子高兴得乐不思蜀,一路下山都是蹦蹦跳跳的,嘴里呼喊着下了山一定要吃糖葫芦。

    下山来到街市以后路边的行人纷纷对我投来异样的眼光,我故作镇定的无视行人的目光,带着小轩子打算先去买糖葫芦。

    “走来!丑八怪,这里不欢迎你!快别打扰我做生意!”

    卖糖葫芦的小贩嫌弃的驱赶我们,他身边的小孩子也开始跟着起哄,小轩子伤心的拉着我的手说:“月月姐姐,我们走吧…”

    我想起下山时小轩子说起糖葫芦时幸福的神色,今天说什么也要给他买糖葫芦吃。

    “老板,我有钱,为什么不能买糖葫芦。”

    “姑娘,你这模样都吓到附近的人啦,我总不能卖你一串糖葫芦就不做别的生意了吧,你快走开!”

    “不行,你今天不卖给我糖葫芦我就不走!”

    “哎!我说你这人闹不闹心啊,我今儿还就不卖了!你能拿我怎么样?啊?”那小贩鼻子一瞪,索性收了摊不卖了。

    我看那小贩看人下菜,脾气还倔得要死,一股气也上来,索性不让他收摊,就和他僵直在原地。

    “哎呦,你是不是有病啊?长得丑就算了!还影响人做生意,你恶不恶心啊!快滚!”

    人群中有个小孩子推了我一把,嘴里还嘟囔着:“丑八怪…”

    “不许你推月月姐姐,你是个坏人!”小轩子推了一把刚才的小孩,拉着我想走,人群中一个老妇人谩骂了起来。

    “二宝,你没事吧!你们这对刁民到底是哪里来的?还推我家孩子!”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躲在角落里的稻草人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住了人群的议论纷纷和鄙夷的目光。

    “你又是哪里来的乞丐?这里没你的事,赶紧滚!”那小贩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生意也不做了,索性叫嚷着非要让我难堪不可。

    人群中不知是谁推了我一把,我往糖葫芦摊上倒去,那小贩急了,伸手便要打我,稻草人抓住小贩的手将他推开…

    “你居然敢打我?兄弟们,有人闹事儿,来!快来打死这个臭乞丐!”

    那小贩叫嚷起来,四周的小摊贩都聚集在一起,将稻草人围成一团开始殴打他,小轩子吓得哭了起来,我连忙捂住他的眼睛只能看着稻草人挨打,他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任人打着,手还死死的扣住自己的帽檐不让人瞧见脸。

    “被打了还知道捂脸呢?叫你多管闲事,今天就活活打死你这个丑八怪!”

    那群小贩叫嚷着,脚下也不留情的,一脚一脚向稻草人踹去…

    此时,有个小女孩大吼了一声:“不好啦!官府的官兵来啦!”那群人才骂骂咧咧的散去。

    我看着他倒在地上的身影,本就破烂的衣裳此时已变得泥泞不堪,他努力的遮住头顶的帽子站了起来,一个人消失在墙角。

    “姐姐,你以后可别招惹这些小摊贩了,他们可都是一伙的,有时候官府的人来了都拿他们没办法。”

    “为什么呀?一群卖东西的小摊贩都这么难惹吗?”小轩子看着刚才的小女孩好奇的问道。

    “那你可不知道,这群人都是附近摆摊的,平日里有人闹事总是相互帮衬着,时间长了他们脾气也就越来越大了,这附近的人啊都不敢随便招惹他们的。”

    “刚才谢谢你。”我看着刚才稻草人被打,附近的民众却无人敢出声,反倒是一个小女孩出手替我们解围,发自内心的跟她道谢。

    “我叫江遇见,你们两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小轩子,这是我姐姐江映月,也和你一样姓江。”

    “那挺巧的,好啦,我不跟你们多说了,我娘该叫我回去吃饭啦!”

    “再见…”

    看着遇见消失在街道,我也拉着小轩子往前走去,身后的墙角空无一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眼下也没心思买东西了,索性和小轩子回到山上。

    傍晚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打开门却不见人影,地上只有一个包裹,两串糖葫芦安静的躺在地上…

    正巧小轩子喊我一块去吃晚饭,看着地上的糖葫芦呆呆的站在原地,我正想把糖葫芦给他,小轩子倔强的扭开头说:“我不要吃糖葫芦,他们骂月月姐姐,还打人,我以后再也不吃糖葫芦了…”

    我拉着小轩子在地上坐下,把糖葫芦塞到他手里。

    “这个糖葫芦是一个好心的大哥哥送你的,你如果不吃他会难过的。”

    “那月月姐姐和我一起吃!”

    “好!”

    我看着小轩子天真无邪的脸庞,坐在地上和他一起吃糖葫芦,外面的糖衣吃起来甜甜的,吃进嘴里却让人感觉酸涩,眼泪不自觉的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月月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因为糖葫芦太好吃了,所以月月姐姐很感动……”

    “真的吗?那我把我的也给你吃!”

    “不用了,你留着自己吃就好…”

    我看着墙角露出那顶破烂不堪的草帽,擦干眼角的泪水,拉着小轩子一块儿去食堂吃晚饭。

    那人依旧跟在我们身后,待我们吃饭的时候又藏到角落里躲起来。

    小轩子跑去又打了一碗粥,跑到角落递给了他,只见他的身影一愣,接过白粥蹲在地上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