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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记

    等我们到达长安时,天气已经入了冬,本来计划着一个月到长安,结果路上遇到许多波折,马儿丢了,又在昭华城遭遇扒手,被客栈老板带人包围…许许多多的事情发生下来,时间早已过了一大半,我开始担心是否能在春季到来之前赶回越阳,仔细算来,时间还有三个月有余。

    长安城已和以往大不相同,虽然瘟疫消散了,但城中人数骤减,街头巷尾也再不复往日的繁华热闹,王伯王婶也不见了踪影,昔日的府邸也变成了一座旧宅看起来似乎荒废已久。

    我们来到西郊的湖边,原本清澈的湖水变成了碧蓝色,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往日越人晋在里面丢了奇怪的石头的原因,只见湖岸边有一老妇人正拿着水瓢往身侧的水桶里舀着水,我连忙伸手阻止她。

    “大娘,这水不能喝。”

    “姑娘,你们是外来的吧?这水啊可是我们这儿的神水…”

    “此话怎讲?”

    “当初城里瘟疫泛滥,许多人都重伤不治,死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啊,这湖水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变了颜色,据说那日有人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就想投湖自尽,没想到被人救下之后过了没几天啊,他身上的皮肤就全好了,大家都说这是菩萨显灵了,从此这湖也被人们称为“栀生湖”,每到周年庆典都会有人过来祭拜…”

    “原来如此,那大娘你可知王铁汉一家现在何处?就是住在东城王府的王铁汉一家。”

    “姑娘说的是不是家里养了个傻儿子的那对夫妇?”

    “对对对,就是他们!”我见这大娘知道他们,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当时瘟疫泛滥,我又走得急,一时之间根本没来得及去看看他们,也不知王伯王婶现在怎么样了。

    “那王铁汉可是最早染上瘟疫的人,没过几天啊人就不行了…你说的那个王婶嘛,好像是去东山上的尼姑庵出家去了…”

    “那她儿子呢?”

    “她儿子啊,你们顺着这条路进城,到了城墙口一直往西,走到那片土豆田里就是了…”

    “谢谢你,大娘。”

    我连忙拉着越人晋往王铁蛋的土豆田跑去,只见他一个人拿着铁锹在挖着土豆,时不时将手伸进土里拿土豆出来,而他身侧挖出来的土豆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铁蛋!”

    “月月!”

    我欣喜的朝王铁蛋跑去,他也激动万分的丢下铁锹朝我跑来,越人晋看着我俩犹如一对恋人般久别重逢的模样,情不自禁的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挡住了王铁蛋朝我伸来的手。

    “月月,我好想你…”我看着王铁蛋扶着越人晋的手臂泪流满面的说着,情不自禁的也抓住越人晋的手臂。

    “我也很想你…”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娘亲要送我去亲戚家,我死活没答应,我知道月月总有一天会回来找我的…”

    “铁蛋…”我听着王铁蛋一席话,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王铁蛋连忙跑到土豆田里指着地上的土豆对我说:“月月你看!这都是我挖的土豆,你以后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土豆吃了!”

    “谢谢你…那你现在住哪儿?”

    “你跟我来!”

    “不许碰她,这是我老婆!”越人晋打掉王铁蛋再次向我伸来的爪子,一脸幼稚的将我搂在怀里宣示着主权。

    “你胡说!月月才不是你老婆,月月以后要做我媳妇儿!”

    “行了!铁蛋,你先带我们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我推开越人晋,无视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跟随王铁蛋来到我曾经住过的茅草屋,又随王铁蛋一块儿去尼姑庵看了王婶,她再没有了往日的泼辣精明,反而看淡了一切,对王伯的死也早已释怀,她说:“人生在世,万般不如意,兴许铁汉只是去了往生之路,没有了痛苦烦恼,这样也好…”

    长安的初冬算不上太冷,我与越人晋走在大街上,人烟稀少,我看着身侧摇头晃脑的走过一个灰衣和尚,他穿着草鞋,双脚早已被冻得发红,我跑去一旁的店铺买了双男子的长靴递给他,看着他高高兴兴的蹬到脚上,这才放心的离去。

    只听见身后那和尚痴痴地念叨着:“平安…平安……”

    有人穿着一身黑衣从我旁边擦肩而过,对那和尚说:“大师,静云寺的人都在找你,快跟我回去吧…”

    我看着叶子安一袭黑衫,再也不见当初的正气凛然,昔日的白衣道士也被岁月覆上了一层阴冷的面具,值得拉着越人晋的手往前走去,过往匆匆,再见皆是路人。

    芸上客栈也被关上了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酒楼,我们走进旁边的鸿图客栈,热情的老板娘招待着我们,店里人来人往,有人收拾着行李正欲离去,有人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进来,说话时口中还带着屋外的寒气,等冬天过了,也许长安又会回到往日的繁华,到时候一切又是崭新的开始。

    不知不觉元旦已过,我收拾起行囊准备同越人晋回越国,打算赶在除夕夜之前回到越阳,仔细算来我们刚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天气还是有些微凉,我披上长袍,走出客栈,街道边的人比刚来时多了许多,我们骑上马儿一路跑出长安,身后传来若有似无的微妙感觉,我往身后看去,城楼之上,公子一袭青衣,风度依旧,站在楼顶目送着我们离去,我轻轻的张开了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纵使说了,那人也听不见吧,只能微微叹口气,纵马离开这个承载了我太多回忆的故乡。

    顾清风,山高水远,转眼之间,我已身为他人之妻,公子莫念。

    郊外,我与越人晋刚休息完准备起身继续赶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拦住我们的去路问道:“姑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老人家,我们准备离开逦国,前往越国。”

    “万万不可啊,最近这边境出了好多劫匪,而且前阵子去往越国的离人桥绳索断了,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现在越国根本去不了…”

    我与越人晋面面相觑,回越国离人桥是必经之路,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为何偏偏到我们回去这桥就断了呢?

    “老人家,你可知道这桥为何会断?”

    “据说是年代久远了,再加上风吹日晒,那桥索自然而然就断了。”

    “好…多谢老人家提醒,我们先在此别过了。”

    “哎!姑娘…”

    我与越人晋转身离去,心里总觉得此次的事情太过巧合,最后我们两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离人桥是一座长达四五十英尺的木板桥,是连接着逦国与越国的主要通道,桥下是如深渊一样的悬崖,我们当时浩大的和亲队伍,上千人加上车马同时经过,这桥都毫无问题,没想到这桥突然就断了,只留下中间空荡荡的悬崖。

    “两位,你们是要去越国吧?”

    “是的。”

    “我是这儿的守桥人,现在这桥过不了啦,如果你们要过去只能在等上半个月,估计这桥就修好了。”

    “半个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过去?”

    “过不了过不了,只能等着,你们要是等不了就哪来回哪儿去吧,别去越国了。”

    那守桥人说着,提起酒壶又离去了,我看着前方的路途,不禁有些忧愁。

    “这可怎么办?现在回长安也要好几日,难道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我们得尽快回去,本王感觉此事不太对劲。”

    越人晋似乎比我还着急,我看着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在故意拖延我们的时间,好像不想让我们回越国…”

    “确实,有点太巧了,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半个月也来得及,只要进了越国,我们快马加鞭,两三日就能赶到越阳。”

    “阿晋…”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让你在春来之前回到王府。”我看着越人晋坚毅的侧脸,原来他是在担心我,我还以为他是怕越阳出了乱子,所以才会着急。

    “你放心,我没事,这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嗯……会没事的…”

    越人晋揉了揉我的脑袋,带着我在附近寻了个住处,两人就守在离人桥附近,可过了好几日也不见有人修桥,时间大概又过了一周,修桥的人才姗姗来迟的赶到,我们只能这么漫无目的的等着,好不容易过了大半个月,眼看着离人桥即将修好,我与越人晋才相视一笑,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赶去离人桥,准备尽快赶回越国,离人桥边躺了一地的尸体,就连守桥的人也惨死在一侧,刚修建好的绳索也被人割断…

    “果然有人在阻止我们回越国,既然如此,本王就偏要回去给他看看。”越人晋冷冷的说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你知道是谁在阻止我们吗?”

    “哼,除了我大哥越人歌之外,我回去还能对谁不利呢?”

    “可他不是被关进地牢了?”

    “毕竟是皇子,我父王也不会太过管制他,我前几日已传信回府中,即使他要拦我,接应我的人也快到了。”

    越人晋说着,左侧果然有一群人向我们走来,为首的那人居然是王大宝。

    “太子殿下!小的来迟了,还望殿下恕罪!”

    “怎么会是你?”越人晋看见王大宝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似乎很不放心此人。

    “殿下,王生他近几日腿上旧疾犯了出不了远门,所以我替他来接应您,还带了府中的家兵。”

    越人晋看了一眼他身后跟着的人,确实都是平日府里的熟面孔,这才放心的带着我同他们一块儿离去。

    “小的探查过了,这附近有狭窄的峭壁可以通往越国,我们就是从那儿过来的,最快三四天就能赶回越国。”

    “王宫里最近怎么样了?”

    “回禀殿下!最近越王身体不佳,一直在宫内调养身体,大皇子…”

    “怎么?”

    “大皇子被解禁了,最近和外头的人来往有些密切…”

    我看着王大宝欲言又止的模样,再加上越人王身体一向硬朗,我见过他几次都是健康的不得了,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原本以为越人晋会同我一样担心,没想到他只是冷冷的审视着王大宝说:“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兄长与外人来往密切的呢?”

    王大宝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躲闪,只见他猛地跪地,低着头不敢直视越人晋的眼睛。

    “殿下!小的该死,因为越王身体一向安康,这突然就病了,大皇子又刚好被人放出地牢,小的实在是为殿下赶到担忧,所以就去探查了几日,殿下恕罪啊!”

    我看着王大宝惶恐的模样,没曾想到在我们眼里小人做派的他也会为越人晋去探查这些事情,心里不由得对他信任了几分。

    “起来吧。”

    “多谢殿下!”

    我们随着王大宝的指引来到离人桥左侧的悬崖,在树枝掩盖的山沿一侧确实有个鲜为人知的小道,我们顺着小道一路往里走,道路变得越来越窄,直到最后变成了羊肠小路,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我们只能不断的放慢步伐,小心翼翼的沿着悬崖峭壁往回走。

    这一路,越人晋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也许他心里在担心越人王的安危,也许等我们回去会面临许许多多的麻烦,我轻轻抓住他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些无声的鼓励。

    越人晋将衣裳上的布撕了一块儿下来,绑住我的手腕,将另外一头绑在自己手上…

    “太子殿下!”

    王大宝想要出声,却被越人晋抬手打断,然后宽大的手掌紧紧的握住了我的手。

    “这样,你就不会掉下去啦,别怕,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我看着越人晋再次朝我露出了阳光灿烂的微笑,我也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跟着他在陡峭的山崖中一直向前走,崖壁上的小青草慢慢的发了芽,有些长在悬崖上的不知名小野花也冒出了小小的花苞,我突然感觉有些手脚冰冷,手背上的橘色胭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颜色变得越来越淡,渐渐的已经有些看不见颜色。

    不知道走了多少天,前方的道路变得越来越宽广,我们一行人终于可以走在宽广的道路上,这时,身后传来拔剑的声音。

    “太子殿下,对不住了,你们现在还不能回越国。”

    王大宝阴恻恻的说着,一群人来到我们身前挡住我们的去路。

    “王大宝,你好大的胆子。”

    “殿下,您一向看不起我,包括您身边的这位太子妃,我今日就要告诉你们,就是我们这些让你们瞧不上的人,是怎么毁你们前程的!”

    王大宝说着,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我们重重包围,越人晋与我绑在一起的手腕也没来得及解开,只能单手与这群人作战,我手腕被他拖着,时不时还要躲避向我袭来的攻击,随着手臂袭来一阵痛楚,我看着王大宝拿着剑,剑刃上沾染着我的鲜血在流淌,越人晋单手折了旁边那人的手腕,从他手中夺过剑割开我们手腕上的布带,一个人在人群中杀红了眼,一瞬间鲜血流了满地,衬着夕阳西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橘红色。

    越人晋扶着我来到一处小河边,手臂上的疼痛让我的脸变得越发苍白,他撕下衣裳上的布条,小心翼翼的替我清洗伤口,包扎,随着夜幕降临,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我醒来,慢慢的睁开眼睛,清澈的湖面浮现出一个美丽的倒影,水面上一只橘色的蝴蝶缓缓向我飞来,在空中盘旋着,扑腾着美丽的翅膀在我周围飞舞,河岸边五颜六色的鲜花悄悄地盛开了,树叶吐出了新芽,我看着那只蝴蝶翩翩飞舞着,停在了我的手背,一阵刺痛感猛地向我袭来,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越人晋从梦中惊醒,看着我手背上的蝴蝶,呆滞的眼神中慢慢充满了绝望…

    “阿月,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回越阳…”

    “秦朗肯定有办法的,他一定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

    “求你了,你一定要撑住,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出门,我不该非要跟你回来,都是我的错,求你了,你一定要撑住…”

    越人晋在我耳边不断的说着话,我感觉身体里的血在慢慢的流逝,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无力,意识越来越模糊,越人晋抱着我疯狂的往前跑,我看着他脸上划下一滴泪水,想抬手接住,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在他怀里无力的垂下了手臂…

    “阿月!不要…撑住…活下去,我们一起活下去,你答应我要做我的王后,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死!”

    越人晋疯狂的咆哮着向前跑,一群黑衣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那群人身材高大,即使遮住了面容也能看出是从越国而来。

    “滚开!”

    “本王叫你们滚开!”

    越人晋嘶吼着,那群人根本不为所动,他将我轻轻放在地上,双眼正视着前方,声音犹如地狱降临一般的冰冷刺骨,他说:“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本王要你们所有人为她陪葬!”

    我感觉手臂之前有个活物在皮肤表面流窜,顺着手臂往喉咙爬去,一阵咸腥味从身体内往上涌,脖子感觉窒息般的沉闷,一阵撕心裂肺的刺痛袭来,沉香锁碎了,破碎的锁头里蜷缩着一只细小的虫子,像橘色的丝线一般躺在沉香锁内,随着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耳边的打斗声也变得离我越来越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