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高空救人
周宜爬上楼顶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程坤坐在楼顶的外墙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人群越聚越多，烈烈的风兜起他的校服外套，头发已没有了原来的形状。他淡定地看着他的父亲在楼下对他磕头呼号，祈求他看在他年近半百，只有他一个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他，晚年无依。
嘲讽的笑由嘴角蔓延至眼角，还是为了你自己啊，就连求亲生儿子活下去，也是为了自己，多么讽刺。他已经拿命在做抗争了，为什么固执的父亲还是看不到他的存在，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他程超强的儿子，他成超前的附属品。
周宜看着笑容逐渐扭曲的程坤，心里的惧怕也史无前例。
半年前，他还是只藏在厕所里不出来，回避与周围同学和老师的接触，而现在，已经演化为自杀。
在这之前，周宜不只一次劝说程坤的父亲，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孩子已经表现为严重的厌学和自残倾向。而学校心理老师也建议转介专门的心理机构，并建议请假休养，改变环境以调整状态。
所有人的建议都被程坤的父亲忽视，他只是觉得小孩子闹脾气，哄哄就好了。他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走向轻生这一步。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程超强一次次换女朋友，并把不同的女人带回家时，孩子已经对他产生了抵触心理，进而对家庭不再信任，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在家中找不到存在感，一度想要脱离家庭关系。
程超强对他的学习要求又极为苛刻，他不允许儿子看电视，玩电脑，碰手机，在已经17岁的年纪里，程坤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没有追过各种综艺，没看各类网剧，甚至没有扣扣等社交工具……孩子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人，与同学没有共同话题，一张嘴就是又红又正的言论。
在家中没有存在感，在班级中没有归属感，不管周宜怎么沟通安抚，同桌如何关心帮助，都抵挡不住周围的所有恶意，以及他自己从内心深处生发出的，对眼下自己的不满和厌恶。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空前的学习压力，让他找不到方向，更没有慰藉内心的价值感，尤其是在小姨夫的“引导”下，更觉得生命无望。
“如果活着就是在重复无尽的痛苦，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小辫哥刘东这样对自己的外甥说，“所以你要去找你活着的意义。”害怕真出什么意外，终究是没有人心，刘东又加了一句。
但“活着有什么意义”这句话，已经在痛苦的少年心中生根发芽，并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在周宜开完期末动员班会后，爬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撬开生锈的门锁，来到了这个骤然开阔的天地间。
永远不要忽视一个人求死的决心，尤其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少年。
周宜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迎风而坐的少年。
少年缓缓转过身，看向已经泪水满面的周宜，“周老师，我要是在这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宜的眼泪一下就汹涌而至，都在这个时候了，这孩子还想着添不添麻烦的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去找地方了，这次我死不了，会面对更强烈的指责和恶意，对不起，周老师，我可能顾不上你了。”程坤又把头转向大楼外，看着依然跪地哭喊的父亲，警察把扩音喇叭放在他旁边，期望他能唤起儿子的求生欲。
旁边的几个警察给周宜使眼色，想让她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周宜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别动，坤坤，你别动，你别吓周老师。”
“周老师，其实我特别感激您，每次我心情不好偷偷藏起来的时候，您都惊慌失措地找我，每次看到您的脸色都吓得青白，我心里有种变态的快乐，我感觉我也并不是完全被这个世界遗忘。您也总找我谈话，告诉我，您在乎我，所有老师都在乎我，可是啊，周老师，我从您办公室出来后，看到同学们斜眼瞄着我，似乎就是再说，‘他就是个疯子，老师又在跟疯子谈话了’……”
“坤坤，老师从来都不觉得你有任何不对，你遭遇了太多，老师心疼你，所以，也请你心疼心疼自己好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40亿年才孕育出你这个小生命，她肯定不是来让你受苦的，你还有更大的价值要去实现。你要是现在觉得痛苦，你就跟周老师回家，我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周宜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你知道吗，你要是从这跳下去，周老师这辈子就完了，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我的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安稳，我可能会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让自己的学生就这样消失在面前……”
程坤转过头，看向一脸痛苦的周宜。
“干脆，我们一起跳吧！”周宜突然像下定了决定一样，“反正，你跳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我跟你做个伴，也省的你路上寂寞！”
周宜说得干脆，长腿一翘，也踩上了楼梯的外墙。
程坤目睹周宜如此大胆的举动，淡定的脸色瞬间变白，“周老师，你小心！”
后面的三个警察也吓得一愣，这什么操作，难道还要赔上一个？
周宜沿着外墙朝程坤走了几步，在距他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二人并排坐在高墙上，看着楼下的警车，救护车，还有突然出现的李准……
心里的又紧张了一分。
李准突然感到学校，与郑筱雪功不可没。他收到了郑筱雪的一段视频，一个学生坐在五层楼的楼顶上，小小的身影，俯瞰着地下。还附上了一句文字信息：你猜猜谁一会儿会出现在楼顶上？
周宜当然是被学生家长逼上去的，愤怒失控的程超强，煽风点火的刘东，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我们把好好的孩子送到学校，他怎么就想不开了！？”
五层小楼是李准非常熟悉的建筑，每次来接送周宜的时候，他都要审视着这栋建筑，等着周宜姗姗来迟。
看到视频时，没敢耽搁，他需要立刻、马上、当即知道周宜的一切动向。可是周宜的手机一直没人接，这让他彻底慌了神。
刚赶到楼下时，楼顶上还是只坐着一个学生，这让他松了口气，看是，随着焦灼的氛围越来越热烈，随着楼下人们的一阵惊呼，李准看到周宜出现在楼顶上。
他不会看错，她的腿还是那样长，那样好的身材比例，那样总是干净利落盘起的头发，那样不惧一切的气势……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想想，周宜一个失足，落在他面前的画面，他害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粉碎在自己的眼前——十五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郑筱雪的信息又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郑筱雪：【怎么样，背着我搞小动作的滋味，是不是很爽？哈哈哈~】
郑筱雪：【你不听话，就让你女朋友来给你买单，她肯定不知道，你害怕这个吧？】
郑筱雪：【她好单纯，哈哈，别人让她上去，她就上去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你啊，哈哈哈~】
……
信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发过来，李准彻底见识了什么是疯子！关上屏幕，李准再次抬头，周宜已经坐在了那个学生身边，似乎还在扭头跟人说话。
“臭女人，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简直不要命了！”李准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拉下来，但是他没有，他现在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迈不动一步。要不是身边的张启辰搀扶着他，或许他已经跪在了地上，和程超强是一个姿势。
身边过的张启辰一直在絮絮叨叨，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周宜，他在想，周宜会不会落到下面的气垫上？周宜会不会最后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头破血流地香消玉殒……
“哥，我看周老师很淡定，肯定没事的。”
“哥，你别多想，周老师吉人自有天相。”
“哥，你别看了，那么多警察和消防，肯定没事的，放心，放心。”
……
张启辰一直在想办法安抚李准，只有他知道李准有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有人跳楼的视频，他都有可能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何况是周宜就这样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坐在高楼边上。
李准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心跳如擂鼓，却还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有办法，肯定有办法，周宜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对不对？”他在一边又一遍向张启辰确认这种可能性，却并不关心张启辰的回复。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随着人群“啊——”的一声尖叫，李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消防的人大喊着，“快！快！”
李准没有看到，周宜在冥迷的夜色中，反身一抱，一把把程坤仰面压向楼顶地面，然后以程坤为肉垫，落在楼顶上。旁边的警察一哄而上，一人拽住腿还在外墙上悬挂的周宜，一人紧紧地摁住状况外的程坤。
再睁开眼，楼顶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看了看周围人的视线，李准松了口气，然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程坤坐在楼顶的外墙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人群越聚越多，烈烈的风兜起他的校服外套，头发已没有了原来的形状。他淡定地看着他的父亲在楼下对他磕头呼号，祈求他看在他年近半百，只有他一个孩子的份上，可怜可怜他，晚年无依。
嘲讽的笑由嘴角蔓延至眼角，还是为了你自己啊，就连求亲生儿子活下去，也是为了自己，多么讽刺。他已经拿命在做抗争了，为什么固执的父亲还是看不到他的存在，他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他程超强的儿子，他成超前的附属品。
周宜看着笑容逐渐扭曲的程坤，心里的惧怕也史无前例。
半年前，他还是只藏在厕所里不出来，回避与周围同学和老师的接触，而现在，已经演化为自杀。
在这之前，周宜不只一次劝说程坤的父亲，带孩子去看看心理医生，孩子已经表现为严重的厌学和自残倾向。而学校心理老师也建议转介专门的心理机构，并建议请假休养，改变环境以调整状态。
所有人的建议都被程坤的父亲忽视，他只是觉得小孩子闹脾气，哄哄就好了。他没有想到，他的儿子会走向轻生这一步。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程超强一次次换女朋友，并把不同的女人带回家时，孩子已经对他产生了抵触心理，进而对家庭不再信任，强烈的不安全感让他在家中找不到存在感，一度想要脱离家庭关系。
程超强对他的学习要求又极为苛刻，他不允许儿子看电视，玩电脑，碰手机，在已经17岁的年纪里，程坤没有玩过电脑游戏，没有追过各种综艺，没看各类网剧，甚至没有扣扣等社交工具……孩子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人，与同学没有共同话题，一张嘴就是又红又正的言论。
在家中没有存在感，在班级中没有归属感，不管周宜怎么沟通安抚，同桌如何关心帮助，都抵挡不住周围的所有恶意，以及他自己从内心深处生发出的，对眼下自己的不满和厌恶。
马上要期末考试了，空前的学习压力，让他找不到方向，更没有慰藉内心的价值感，尤其是在小姨夫的“引导”下，更觉得生命无望。
“如果活着就是在重复无尽的痛苦，那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小辫哥刘东这样对自己的外甥说，“所以你要去找你活着的意义。”害怕真出什么意外，终究是没有人心，刘东又加了一句。
但“活着有什么意义”这句话，已经在痛苦的少年心中生根发芽，并不可抑制地破土而出，在周宜开完期末动员班会后，爬上了通往楼顶的楼梯，撬开生锈的门锁，来到了这个骤然开阔的天地间。
永远不要忽视一个人求死的决心，尤其是一个容易热血上头的青少年。
周宜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迎风而坐的少年。
少年缓缓转过身，看向已经泪水满面的周宜，“周老师，我要是在这死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周宜的眼泪一下就汹涌而至，都在这个时候了，这孩子还想着添不添麻烦的事，懂事得让人心疼。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去找地方了，这次我死不了，会面对更强烈的指责和恶意，对不起，周老师，我可能顾不上你了。”程坤又把头转向大楼外，看着依然跪地哭喊的父亲，警察把扩音喇叭放在他旁边，期望他能唤起儿子的求生欲。
旁边的几个警察给周宜使眼色，想让她吸引孩子的注意力。
周宜咽了口口水，点点头，“别动，坤坤，你别动，你别吓周老师。”
“周老师，其实我特别感激您，每次我心情不好偷偷藏起来的时候，您都惊慌失措地找我，每次看到您的脸色都吓得青白，我心里有种变态的快乐，我感觉我也并不是完全被这个世界遗忘。您也总找我谈话，告诉我，您在乎我，所有老师都在乎我，可是啊，周老师，我从您办公室出来后，看到同学们斜眼瞄着我，似乎就是再说，‘他就是个疯子，老师又在跟疯子谈话了’……”
“坤坤，老师从来都不觉得你有任何不对，你遭遇了太多，老师心疼你，所以，也请你心疼心疼自己好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40亿年才孕育出你这个小生命，她肯定不是来让你受苦的，你还有更大的价值要去实现。你要是现在觉得痛苦，你就跟周老师回家，我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好不好？”
周宜小心地一步一步往前挪。
“你知道吗，你要是从这跳下去，周老师这辈子就完了，我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我的良心也会一辈子不安稳，我可能会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让自己的学生就这样消失在面前……”
程坤转过头，看向一脸痛苦的周宜。
“干脆，我们一起跳吧！”周宜突然像下定了决定一样，“反正，你跳了我也活不下去，干脆我跟你做个伴，也省的你路上寂寞！”
周宜说得干脆，长腿一翘，也踩上了楼梯的外墙。
程坤目睹周宜如此大胆的举动，淡定的脸色瞬间变白，“周老师，你小心！”
后面的三个警察也吓得一愣，这什么操作，难道还要赔上一个？
周宜沿着外墙朝程坤走了几步，在距他一米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二人并排坐在高墙上，看着楼下的警车，救护车，还有突然出现的李准……
心里的又紧张了一分。
李准突然感到学校，与郑筱雪功不可没。他收到了郑筱雪的一段视频，一个学生坐在五层楼的楼顶上，小小的身影，俯瞰着地下。还附上了一句文字信息：你猜猜谁一会儿会出现在楼顶上？
周宜当然是被学生家长逼上去的，愤怒失控的程超强，煽风点火的刘东，一声又一声地喊着，“我们把好好的孩子送到学校，他怎么就想不开了！？”
五层小楼是李准非常熟悉的建筑，每次来接送周宜的时候，他都要审视着这栋建筑，等着周宜姗姗来迟。
看到视频时，没敢耽搁，他需要立刻、马上、当即知道周宜的一切动向。可是周宜的手机一直没人接，这让他彻底慌了神。
刚赶到楼下时，楼顶上还是只坐着一个学生，这让他松了口气，看是，随着焦灼的氛围越来越热烈，随着楼下人们的一阵惊呼，李准看到周宜出现在楼顶上。
他不会看错，她的腿还是那样长，那样好的身材比例，那样总是干净利落盘起的头发，那样不惧一切的气势……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想想，周宜一个失足，落在他面前的画面，他害怕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粉碎在自己的眼前——十五年前的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郑筱雪的信息又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郑筱雪：【怎么样，背着我搞小动作的滋味，是不是很爽？哈哈哈~】
郑筱雪：【你不听话，就让你女朋友来给你买单，她肯定不知道，你害怕这个吧？】
郑筱雪：【她好单纯，哈哈，别人让她上去，她就上去了，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你啊，哈哈哈~】
……
信息还在持续不断地发过来，李准彻底见识了什么是疯子！关上屏幕，李准再次抬头，周宜已经坐在了那个学生身边，似乎还在扭头跟人说话。
“臭女人，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简直不要命了！”李准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去把人拉下来，但是他没有，他现在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根本迈不动一步。要不是身边的张启辰搀扶着他，或许他已经跪在了地上，和程超强是一个姿势。
身边过的张启辰一直在絮絮叨叨，他一句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周宜，他在想，周宜会不会落到下面的气垫上？周宜会不会最后也和自己的母亲一样，头破血流地香消玉殒……
“哥，我看周老师很淡定，肯定没事的。”
“哥，你别多想，周老师吉人自有天相。”
“哥，你别看了，那么多警察和消防，肯定没事的，放心，放心。”
……
张启辰一直在想办法安抚李准，只有他知道李准有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看到有人跳楼的视频，他都有可能心跳加速，浑身冒汗，何况是周宜就这样活生生地在他面前，坐在高楼边上。
李准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后背已经完全湿透，心跳如擂鼓，却还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有办法，肯定有办法，周宜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对不对？”他在一边又一遍向张启辰确认这种可能性，却并不关心张启辰的回复。
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随着人群“啊——”的一声尖叫，李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消防的人大喊着，“快！快！”
李准没有看到，周宜在冥迷的夜色中，反身一抱，一把把程坤仰面压向楼顶地面，然后以程坤为肉垫，落在楼顶上。旁边的警察一哄而上，一人拽住腿还在外墙上悬挂的周宜，一人紧紧地摁住状况外的程坤。
再睁开眼，楼顶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身影，看了看周围人的视线，李准松了口气，然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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