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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大一统

    越嶲郡,邛都县外,刘璋所立的营寨中。

    先前,越嶲郡夷王高远为了能更好的坚守住邛都城。

    一方面高远加宽了邛都城的护城河,将邛都城的护城河从两丈扩宽到了四五丈左右,同时大大加深了护城河的深度。

    另一方面,高远清理焚烧掉了依城起居的汉人房屋,以免这些城墙前的房屋阻碍城头向下眺望的视野,对坚守邛都城不利。

    最后,作为夷人的高远,和汉人不是同类,他怀疑起了邛都城汉人的心志,担心在刘璋大军赶到后,邛都的汉人会生出变故,和刘璋里应外合谋夺邛都城,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于是高远驱逐了邛都的汉人远离了邛都城。

    因此,等到刘璋赶到邛都,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对邛都城发起什么像样的攻击,而是派遣张裔领人去收拢失去居所、流离各处的邛都汉人。

    此刻,考察完邛都城情形的刘璋,正在探望被张裔收拢起来的邛都汉人。

    他打量着这些人的脸色,看上去都不太好,有些人面色木然,有的人面色还有些悲痛,有的人已经从悲痛中脱离,一脸对夷人行为的愤怒。

    这群邛都汉人辛辛苦苦建设的家园,被夷人不由分说的焚毁,在这深秋时节被强迫驱逐离开家园,向着四方流离。

    在夷人驱逐他们的过程中,更是有不少人被凶悍的夷人随手杀害,借以威逼留恋家园的他们远离邛都城。

    刘璋轻咳了一声,吸引来了众人的目光,而后他说出了他胸中打磨好的腹稿,向着一众邛都汉人宣言道。

    “诸位父老,今番尔等为夷贼高远所逼迫,失去祖辈的土地,世代居住的房屋被焚毁,虽然这都是夷贼高远犯下的罪过。”

    “但我刘璋身为益州牧,乃是一州之长,遵照常理来说,我应当庇佑尔等,不使尔等受到侵害,不为夷人所凌迫,安居乐业,无有所患。”

    “在我的治下,你们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也有过错,于此,璋向诸位父老赔罪。”

    说罢,刘璋拱着手对着面前的邛都汉人,并从左到右示意了一遍,最后他微微弯腰,竟是做出致歉的样子。

    一群邛都的汉人顿时呆住了,一个个面色有些惊讶,有的眼睛瞪的溜圆,有的嘴巴张大,能塞下一个数个鸡蛋,他们没有想到前来安抚他们的益州牧刘璋会说出这样的话。

    刘璋这是在向他们道歉?

    身为益州牧的刘璋,此刻竟是在向他们道歉?

    高高在上,对他们来说如同天上白云一样的人物,此刻竟是在弯腰在向他们致歉。

    这群邛都汉人中有见识,有学问的人,对于刘璋的这幅谦卑姿态,他们想起了刘璋的一位先人的行为。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刘彻,晚年追悔生平,如穷兵黩武,为了军费横征暴敛,如追求长生不老,听信方士,又任用江充等奸臣,最终导致巫蛊之祸,辛辛苦苦栽培的太子死去。

    于是在征和四年三月泰山封禅时,刘彻向天下黔首百姓低下了他那帝王高傲的头颅,颁布了《轮台罪己诏》。

    这份罪己诏意外的诚恳,没有什么遮掩,很是直白,阐述了汉武帝刘彻内心的追悔:‘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但和汉武帝刘彻相比,面前的益州牧刘璋实际并没有什么过错,刘璋出任益州牧的时间不过数月而已。

    在场的人,不止邛都的汉人,还有跟随在刘璋身边的彭羕、张裔、李恢等人。

    这几人对于刘璋的措词也很是惊讶,按理来说邛都汉人当前的遭遇,作为益州牧的刘璋没有什么过错,要说有错,也是夷王高远这个夷狄禽兽有错。

    但刘璋竟是大包大揽,将自家牵扯了进去,并如此直白坦诚的向着邛都城的汉人致歉,说是他这位益州牧、一州最高的长官没有顾看好大家。

    几人惊讶之余,内心都些震撼,面前的益州牧刘璋,看上是将益州父老的安康当做了已任,益州父老若是有所不宁,便是他这位益州牧的过错。

    彭羕、张裔、李恢几人纷纷对视了一眼,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们知道刘璋这种胸怀绝不止于此,益州对刘璋来说太小,若是进一步,就是以天下为己任了。

    而荷天下之任的,是九五至尊,是真龙天子。

    片刻的惊讶寂静后,邛都汉人中一名耆老近前上来,脸上怀揣感动的神色,不止他一人,对刘璋刚才那番话语,在场的邛都汉人无不动摇,露出感动的神情。

    这名邛都的耆老拱手对着刘璋先是深深一鞠,接着开口说道:“明公,万万不能这么讲。”

    “这些年来,越嶲郡虽是号为一郡,但和属国没有什么区别,更甚一步,是一个没有属国都尉的属国,越嶲郡的权杖,为夷王高远所获。”

    “在高远的统治下,我们这些人如同蝼蚁,稍有不顺,便有生死之忧,但这些都是高远的罪过,跟明公丝毫没有关系。”

    “更何况这几年领兵深入南中,征讨叟夷的,哪个比得上明公,何曾有人渡过泸水,来到邛都,看望一眼我等沦落叟夷足下的越嶲汉人。”

    这名耆老说到痛处,声音不由有些呜咽,他身旁的邛都汉人一个个感同身受,纷纷低下头来,眼眶泛红,眼珠上出现晶莹色的泪水。

    这名耆老隆重的向着刘璋拜服而下,施以大礼,朗声道:“明公何曾有错,明公于我等有大恩。”

    随着他的拜倒,邛都城的汉人纷纷拜倒在刘璋面前。

    刘璋面色凝重了起来,东汉末年,内地的郡县朝廷都顾不上,更何况这些边地郡县,面前的这群人杂处在叟夷之间,日日面对叟夷的欺凌和压迫,这些年来积攒了无数的苦楚,无尽的仇怨。

    他上前扶起那位出首的耆老,并誓言道。

    “诸位父老,你们的仇,就是我刘璋的仇,你们的怨,就是我刘璋的怨,我这次来,就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替诸位父老伸张正义。”

    再细细安抚了邛都县的一众人等,直到夜深了,为了不打扰他们的休息,刘璋这才离去。

    回到自家营帐的刘璋却是没有一点睡意,面前案几上一灯如豆,挑动着他的思绪。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平定这东汉末年的乱世,建立起一个大一统帝国。

    但想要建立一个长治久安的大一统帝国,就必须思考一个问题,大一统帝国的基石是什么呢?

    刘璋没有任何的疑惑,他知晓,这块基石是天下莫能抗衡的军事力量,是消灭宇内灾祸的不世之功,是一股恩养天下的抱负,是对众生疾苦抱有拯救之心的柔情。

    而现在的他,正在筑造这块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