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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往事不堪回首(十)

    尽管领头之人,还在努力集结人手,却还是无法再度对护镖队伍形成紧密有效的合围。那人还想再发出催促,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掌已默然来到他的喉前,刚要发出的吼声也被压制了下去。

    “让你的人撤走,否则我就再使使力,把你的脖子给扯断了。”张永年的声音低沉却富有穿透力,手头的力量稍稍增加,只给那人留下说一句话的机会,狠厉的眼神对上那人双眼,迫使其生不出一起悖逆的念头。

    好不容易爬到二当家位置的为首匪徒,自然不愿十来年的辛苦一朝散去,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吼道:“都退散开来!”

    有了这一句话,本就没什么凝聚力的匪徒见行动失败的原因可全数推至头领身上,顿时有序地退散了开去。

    “回去告诉你们姚老大,他想要全部的东西,我会亲自送上门,不必再过来打搅了。”张永年将手头的半本书册,在来人眼前晃了晃,旋即将掐在那人喉头的手掌松开,一脚把人踢飞了出去。

    趴倒在地上的二当家,贪婪地呼吸着来之不易的新鲜空气,起身后也不顾狼狈,手一挥就带着众匪徒退散而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只余残兵败将的匪徒才陆陆续续撤了个干净,天色也略显出蒙蒙亮来。营地虽然人数不少,此刻能出声的也只余下了,柳、张、仇、年四人站作三团。

    “伏眠散应该是她们偷取册子时,埋伏在店家的虎头山人下的,这药要服下后,再经特制的香烛诱发才会发作,那东西本是金陵吴府,用来治疗失眠所造。”

    张永年慢慢从怀里,取出一卷褐色布条丢给了柳长青。“猛掐他们的人中,迫使他们多呼吸几口气,在舔一舔这布条上的苦涩味,一盏茶后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张永年来到帐篷中,一一为众镖师操作,不多时人人都回复了几分清醒,不过仍不能起身。柳长青看着众人都无碍,便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走出了帐篷。

    “张哥,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柳长青作揖鞠躬,语气带着歉意。不过他看着张永年,仍紧握着半册书页,丝毫没有归还的意思,柳长青还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伏眠散不是我下的,但是那胖子身上的绳索,却是我亲自给他割掉的,沾了水的牛筋绳,可真不容易割断,差点没把我的小刀都崩断了。”张永年取出一把窄而薄的短刃,比了比上面带着豁口和裂痕的地方,回应柳长青一个略显腹黑的微笑,然后把手头的册子还了过去。

    仇月凝想起自己,被肥硕的壮汉扭伤了脚,后面又吃了不少苦头,恶狠狠地瞪了张永年一眼。

    年紫荧看着对面的两人警惕心顿起,不过看着张永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再瞧柳长青遍体鳞伤的样,却也并没有太过担心东西会被夺回。

    仇月凝与瞧过来的柳长青对视一番,便支撑在年紫荧的背上,幽幽地开口道:“咱们互相都帮过对方,也算各不相欠,所以我是不会把任务需要的东西,还给你的。”

    “应该的应该的,反正这东西,也是算在酬金里的,必要时放弃也不是不可以。”柳长青毫不在乎护送的镖物丢失,甚至比之前笑得还要高兴。

    “我上次被拿走的话本,你们放到哪里去了?还请把它还给我吧。”

    “那无聊的东西给我丢了!”仇月凝见对方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竟只提出这样无聊的要求。她强忍着疼痛,没好气地回答道。

    “别乱丢啊,这可是精装本,很有收藏意义的,光一册就要一百多文呢!”柳长青突然心疼起了,自己珍藏的话本起来,带动着受伤的肋下,也再度疼痛。

    “算了,适才姑娘帮忙击退那些人,我还是欠你一个人情的,待护镖结束,我想请你们去瓢城一趟,不知...”柳长青又对着二女施了一礼,不由多看了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仇月凝一眼,有一瞬间他觉得像是话本里,那位金书生见到了高小姐似的。

    “不必了,既然东西已经到手,我俩也就不必再留了。”年紫荧机敏地察觉到柳长青,对仇月凝暧昧的眼神,打断了他还要继续的话。

    在仔细为仇月凝检查了伤势,确认并无大碍后,便小心地背起了后者。年紫荧的身法高超,即便身后背着一人还是那样四平八稳,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待众人一一恢复行动能力,游鹤鸣便领着队伍继续赶往了目的地。柳长青伤得不轻,只能躺在驴车上,张永年则依旧坠在队伍末尾。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泗水派的山门外。

    说是山门,实则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门框,往日还算人丁兴旺的泗水派,整个都是一派破败景象,不少屋舍已被推倒,四处都是杂乱的各种野草,剩下的残垣断壁也布满了蛛网,突然而至的人员惊动了这里现在的住户,蛇虫鼠蚁都见了个遍。

    后山的一大片荒凉的空地里,立满了一排排墓碑,数量竟足足有近四五十之多。“师兄杨溟波之墓”、“师姐吕漪之墓”、“师兄刘潜之墓”...

    所有字迹都源自一人,末了最后的墓碑上却写着一个“李”字,这墓碑有姓无名,且前方并动过土的痕迹,该是立墓人留给自己的。

    从当代掌门清源道人的三徒杨溟波算起,几乎无一幸免,本来人员充足,呈现一派鼎盛之势,且于本朝有从龙之功的泗水派,竟不声不响地被灭了门!

    众人等了半天,仍不见有人过来接镖,柳长青返回车队,打开了藏在他躺的板车下的一只盒子。他果然在盒子的里面,找到了处理那件剩下镖物的手法,众人最后把装有镖物的盒子,深挖五尺埋在了空着的墓地旁。

    众人看见如此惨像,心底不禁生出些许苍凉之意,更有甚者想到前面护镖车队,也险些全军覆没,起了兔死狐悲之感,纷纷给墓碑群深鞠一躬以示哀悼。

    “泗水湍兮波潋滟,泗水平兮风卷楝,泗水潚兮云浮潜,泗水浊兮月难眠。总谓泗水无绝年,一朝顷灭无谁怜。”

    不知何处传来悲切的歌声,山风自高处慢悠悠地吹至破败的屋舍,带走原来存在,现在却不属于这里的人气,直到众人重新见到人烟,一直坠在队伍尾端的张永年,也没打招呼就消失了。

    两个月后,增山派因涉足轮转神功及之前的诸多事件,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围剿,“凝夜紫”小队没了背后支援,也没有去处,想起柳长青的邀约,竟真的来到了小城。

    二人起初没有直接找上柳家,还是以老本行维持生计,一时把城中大户都吓得夜不能寐。仇月凝后来在柳长青的死缠烂打下,答应了他的追求,摇身一变成了现在的柳夫人。与柳夫人情同姊妹的年紫荧,瞧见师姐有了归宿,却一言不发地再度离开小城。

    一年后,就在镖局准备招募新镖师,顶替张永年时。他却在一个早晨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校场,一如从未离开过一样。

    只是这次,他还带着去而复返的年紫荧,两人一同在后院阁楼里住下,虽然仍旧时常外出,但却一直再未不声不响地离开,并从此一待就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