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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姓墨,墨梦池”

    少女经过运气调息,身子略微好了些,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刚刚答了话,转头猛地发现自己靠在男儿家身后。

    陌生少年的暖暖体温阵阵传来,这位名为梦池的姑娘顿时不由得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赶紧挪开身体,站起身来。

    “哦,是墨姑娘。方才不是姑娘,我只怕已成那孽障的锤下之鬼了,在下王淮昭,多谢姑娘搭救。”

    小子一边说话,一边不敢松手,秦冲伤势依然不容乐观。

    “公子莫要谢我,方才不是你绝命一搏,我也难逃险难。”墨梦池言语间,其实也透着一丝唏嘘后怕,王淮昭但凡再晚起身一刻,那结果不堪设想。

    姑娘看着奄奄一息昏迷中的秦冲道:

    “这位并无修为的大哥在你渡劫的生死关头,硬是拼了性命护你,这才叫梦池敬佩。这魔徒是苍山寒矶洞的沉血鬼煞,以修血噬魂为魔炼根本。”

    “其修炼先期还只是糟践些走兽飞禽,自晋了吞噬魔境便开始荼毒百姓。我修为不高,但自不能坐视他残害无辜,虽多番竭力阻止,却奈他不何,生生让其害了数十条人命。想王公子此次,也是为民除害了。只是你刚才渡劫的时机,着实意外凶险......”

    墨梦池依然在感叹刚刚的生死刹那。

    王淮昭也并不明白这天劫为何倏然而降,自师从春秋子后,这位曾经的师父告诉过他,天劫乃修者大晋桎梏的钥匙。

    能不能解开,何时解开禁锢修行前路的锁,全看修者苦修和机缘造化。

    他此刻并不清楚,正是他以道修法诀驭动佛家真元的逆天之举才引来恐怖的天落神降。

    当然王淮昭的心思全然不在探究此事之上,秦冲危在旦夕,看着尚存一息,曾经舍命搭救过儿时自己的秦大哥,淮昭一阵心酸。

    今夜,和七八年前一样,秦冲依旧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命换恩师儿子的生。

    “淮昭,竟然.....真的是你!”这时,身边的秦冲道出一声气息微弱却惊喜连连的残喘。

    王淮昭一看,秦大哥已微微睁开了眼睛,眼角涌出一眶热泪,想是方才在自己和墨梦池对话中略微听得了小子姓名。

    “秦大哥,你醒了!感觉怎样?”淮昭急忙问到。

    秦冲明显伤痛难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微微点了下头。

    “秦大哥,勿要动作,你的伤很重。我即刻带你回大理城医治。”淮昭内心一阵酸楚泛起,自己并不懂治伤救人,真气贯入一个不得修为之人体内,好似作用不大。

    想当初在朝野江湖声名远播的阳明五子,竟已去四余一,而眼下秦大哥,也是命在旦夕。

    究其原因,五人的不幸全是因周全自己而起,王淮昭不由得悲从心来,感觉这少年躯体从未如此沉重。

    这边梦池赶紧递过一粒丹丸,给秦冲服下,让他仿佛缓了些生机。

    秦冲仿佛要抓紧这生息最后的力量,连忙挣扎着问道:

    “淮昭,你母亲未曾和你一起?”

    提到娘亲,小子更是伤心不已。

    “秦大哥,我娘亲,她,已经过世了......”

    “唉,咳咳,我终究对不住先师,叫师娘为魔教所害。”秦冲说话间嘴中大口吐出鲜血,面色忿忿难平。

    “大哥,您别说了。我娘亲并非冥龙教所杀。”

    王淮昭心中愈发苦楚,恨恨说到。

    “不是魔教?怎么会?五,六年前,冥龙教到你绍兴府家中,将你母亲劫走,她怎么不会是魔教所害?”秦冲浑身剧痛,仍强撑着继续说到。

    “什么?大哥,你说我娘亲是魔教所掠?”王淮昭听闻秦冲言语,不由得心惊。

    “是的,绍兴先师府上的同门讲,你母亲为魔教一紫衣妇人率数十魔徒所掠,当日你之贵老爹和十余位阳明弟子也惨遭毒手。”

    “紫衣妇人?”一旁的墨梦池闻言突然差点叫出声来。

    “不会的,绝不会的......”姑娘内心中仿佛被触碰到什么,但很快面色勉强平复了下去。

    “王老爹,您说老爹他也?”

    王淮昭听闻王之贵也在六年前被害,愈加悲愤难过,并没注意到墨梦池的异常。

    王淮昭自小是之贵老爹一手带大,感情深厚,听得秦冲之言,禁不住大把热泪涌出。

    七年前娘亲被掳魔教的事实,让王淮昭一时间思潮翻涌,心乱如麻。

    如秦大哥所讲,母亲一介凡人,一旦被冥龙魔教所控,按理绝难逃脱。可那晚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迷魂凼洞府,这其中可谓大存蹊跷。

    自己出走迷魂凼之时年岁尚小,心思单纯,当场目睹娘亲被春秋子刺死,自然只认亲眼所见。

    虽然这钻心的丧母之痛从未化散过,但以现今十七八岁的年纪,再闻听秦冲方才之言,小子隐约预感到自己或许犯了弥天大误。

    “难道当日母亲是为冥龙教所胁迫,要不利于我?不可能!即便娘来诱我出洞府,那春秋老道也不应将她杀害啊。到底真相是什么,我到底是不是错了?!”

    王淮昭刹那间陷入一种极难描述的困顿,那眼神也顿时呆滞起来。

    “王公子,这位大哥伤势不好再耽搁了。”

    墨梦池急切的言语,瞬间将淮昭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是的,眼下秦大哥伤势沉重,必须赶紧救治才是。

    不容他多想,小子回头对姑娘说:

    “我即刻带秦大哥回大理治伤。墨姑娘,你多保重,救命之恩,王淮昭没齿不忘,先告辞了!”

    说完小子背起秦冲,破了那魔徒禁制,跳上马匹奔大理飞驰而去。

    墨梦池见着王淮昭一骑消失在沉沉夜色中,一时竟呆在原地,傻了半晌。

    直到耳边传来一众官兵悉数醒来后的呻吟之声,才如梦初醒般掠地而起,过了喜洲村北,飞遁入洱海不见......

    王淮昭策马疾驰,冲了大理城门夜禁关卡,砸开一家医坊,将那医家从床上叫起救人。

    过了稍许时辰,却还是看到大夫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公子,这位先生,业已过世了.....节哀吧。”

    翌日,城外苍山山林中,眼角含泪的王淮昭自一座新坟前囫囵醒来,那坟前立了一块墓牌。

    上刻:

    “大哥秦冲之墓。”

    他已经亲手埋葬了两位亲人。是的,除了母亲,秦冲在淮昭心里,就是亲人。

    当年意气风发的阳明五位高徒,在风华正茂之年,都已化为一捧黄土白骨,而他们的逝去,都是因为周全自己,这怎么不叫他撕心裂肺。

    小子眼含苦楚朝着秦冲坟堆拜了三拜道:

    “秦大哥,淮昭蒙你数次救难,今日还是没能还得你性命。今天只得在这苍山将你草草下葬。这世间时下,我王淮昭竟是孑然一身。”

    话到此处,小子怅然望向苍天叹道:

    “为了我,到底要逝去多少性命?”

    “菩萨在上,弟子刚刚在这坟前又入了故旧梦境,却依然不得您蕴含其中的根本要义。我王淮昭如此愚钝,如何能堪这天地苍生之任,菩萨,您是不是弄错了?”

    除了呼啸的山风来回肆荡,周遭并无任何回应。

    惆怅半晌,王淮昭缓缓地牵马下山,丢了魂似的走到一个三岔路口,一时间竟不知何去何从,停住马匹居然怔住了。

    “这人生际会,竟与此景如此相似。我这行尸走肉一般的躯壳,该往何处前行?”

    “是去寻那魔教冥龙以报家仇吗?按春秋子所述,以眼下自己实力无疑以卵击石。隐了踪迹不问世事么?你王淮昭对得起这么多为你逝去的人吗......”

    “你要牢记,此生断不可辱没了他们的死,不可辱没了爹爹对你的期望......”

    一阵凛冽的山风在身旁掠过,父亲临终嘱托骤然间自脑海中激荡涌出,轰然在耳、振聋发聩!

    “爹!”

    先父阳明子矍铄清瘦的身影依稀浮现在淮昭脑海中,只是那望向自己的目光一改严厉,带着生前少有的慈爱。

    父亲一语未发,但透过眼神,王淮昭明白。

    “大仇未报,宿命未果。我有什么理由躲开这一切?”

    “苦忧何来?根本在于你太弱!”

    “这不堪世间为何要让你尽失所爱,孑然一身,还是因为你太弱!”

    没有成为强者,别讲担当,更别感叹命运,命运没错,错的只有自己的哀怨自怜。

    强者,不会终日沉沦,郁结徘徊于过往。

    我!

    一定会强!

    目力向天,心思骤然得定,王淮昭眼中终于透出一丝坚毅之气。

    他必须要一力承担这宿命赋予他的一切,

    擦干眼泪,淮昭策马疾驰向西而去。

    他要回去西边,回去那剑川洞窟苦修造化。

    此时,洱海水下某处奇异的洞府内。

    一座粉红与白玉颜色相间的珊瑚床上,躺着位面色饱满温和的老妇人,不过她双眸阖闭,看样子似是在沉沉睡梦中。

    轻轻的,一位清丽可人的少女缓缓来到床边,用一只玉润纤手轻轻抚摸着老人的面庞,神思中有些发呆。

    姑娘正是前夜遁入洱海的墨梦池。

    小半个时辰后,梦池突然欣喜地发现老人手掌微微动弹,渐渐睁开了眼睛。

    “奶奶,奶奶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老太婆眼神晃动了一会,看着眼前绝美又欢喜连连的少女也是喜出望外:

    “梦池,我的乖孙儿,哎呀,你已修得人身了!来,来,快过来,让奶奶好好瞧瞧。”

    “奶奶,你这一睡便是十年。孙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洱海中清冷孤单,每天就盼着你早日得晋修为,快快醒来。”梦池话中虽带着委屈,但还是异常高兴。

    “哎呀,我的梦池,乖孙儿,咱们鲛族,突破修为,却只能依仗这水寐之道。这几日可是有人在附近渡劫得道?助我借了神力得以突破。”梦池奶奶笑着问到。

    “嗯,是的,是一个少年公子,年岁不大与我相仿,却已经渡劫突破了道修元化境界,还是在与那沉血鬼煞生死斗法之时。”梦池回奶奶道,脸庞却闪过一抹红晕。

    “那畜孽还在祸害人世,奶奶稍后便去诛灭他。你刚说什么?与你一般年纪,渡劫晋道?不可能,孙儿一定搞错了。”

    “奶奶,孙儿昨夜就在当场,他真的渡了天劫。正是这少年公子将那鬼煞诛灭了,就在他当场渡劫之后,但是其间凶险异常。”接着梦池便将那晚令人惊骇的亲历对奶奶一一道来。

    “哦?这也奇了。修者渡劫,大都数年扎实以备,选那独僻之处,倾尽全力应对。他居然在斗法之间触发天劫,看来这小子非同小可啊,不然怎能灭得了一个嗜血期的魔修。”

    思虑之间,老妇人转过身来,偏偏瞅见宝贝孙女的略带女儿家羞涩的神情,继而诡异地偷笑道:

    “却又怎会让我的梦池一提他便满脸红霞呢,哈哈哈哈。”梦池奶奶仿似已看透了孙女心思。

    “奶奶,你这才醒就说胡话。”这丫头嘴里怪着奶奶,那俊俏的脸庞更是红了大片。

    “梦池啊,那小子何处啊,带奶奶去看看,到底配得过我的乖孙女儿不。”

    “他,已经走了。”墨梦池轻叹了一声,在奶奶身边依偎下来。

    “不碍事,奶奶自去拿了他来,遂了我乖孙女的心事,哈哈哈哈。”老妇开心地笑着说。

    墨梦池面色浮现一丝惆怅,起身嗔言道:

    “奶奶,你再胡说,梦池不理你了,人家仗剑天涯,自是潇洒快和,人鲛毕竟不同......”

    “谁说不可,你爹娘......算了,不提你那娘也罢。”

    梦池奶奶仿佛触到了梦池什么内心之痛,女孩儿眼眸中微微闪动,低下头来。

    可就在此时。

    “轰隆隆.....”

    水下倏地间一声沉闷的巨响,洞府瞬间剧烈地摇晃起来,周遭的水下鱼鳖皆是慌忙乱窜。

    梦池奶奶面容一沉,急忙闭眼开了识海,半晌间脸色突变,拉过孙女,口中说了句:

    “咱们快走,想是那小子渡劫,把那地府中的畜孽也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