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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滇西剑川洞窟中。

    春秋子一行离开已有数日,可王淮昭和墨梦池并没有等来他们如期回返。

    度日如年。

    等待本就煎熬,这种未知结果的等待更加让人焦灼,两人近乎坐卧不宁、心烦意乱。

    第五天,王淮昭彻底急了,而牵挂三位挚爱亲人的梦池更急。

    “昭哥哥,奶奶他们一去五日,如果此时已顺利救出父亲,当下理应回来了才是。”

    “梦池,昔日你母亲可曾告诉过你那冥龙教的所在?”淮昭此言,便感觉不能再坐等下去了。

    “我得晋修为,自化人形后,母亲来看过我和奶奶两次,但仿佛不大愿意提及魔教之事。我问起父亲,娘只说他已被魔教禁锢在地府禁制中多年。”

    “你娘亲可说过这禁制的大致所在?”淮昭闻言追问着。

    “此番奶奶走前,母亲对我说那禁制自湘黔之界而起,在地下绵延数百里,至于其它,娘亲没有更多详尽叙述了。”梦池思忆着对淮昭说。

    小子略为思索,似自语道:

    “师尊一行深入魔教腹地险境,所幸魔头附体刚刚化散,一时间还出不了晶石作乱。我前思后想,以师父的机敏睿智,必定会尽量远避魔头晶石,而集中同行众人实力手段,首先去全力解开地下水脉禁制,救出你父亲和万千鲛族。”

    但五天了,他们没有回来,这印证一个王淮昭不愿看到的事实:

    师尊他们并没有成功解化冥龙这宏大宽广的魔道禁制。

    当年在迷魂洞府中,春秋子曾告诉王淮昭:三界中,禁制的加持架设包罗万象,各有玄机,破解禁制并无固有章法可循,要因人因地而异。

    有的禁制通过符咒或威猛法器布设,此类手段往往突出符咒法器的隐蔽,让破禁者难以发现。

    有的则是用纯粹的修者之力或灵气列阵,形成难以逾越的能量阻隔,达到困锢隔绝功用。

    修为层级越高的修者,其布设的禁制越难逾越破解。冥龙困顿近万南海鲛族,这绵延数百里的魔家圈禁,必定倾尽魔头修为极致而布。

    春秋五人深入如此广袤地下找寻鲛族,姑且不说如何破解冥龙手段,要在此间找到作为禁制节点的符咒或法器,就实非易事。

    春秋子临行前反复叮嘱淮昭不可后援,但以眼下情势推测,他们此行一定并不顺利,难说会不会遇到极大凶险。因为小子自入道以来,深知这魔教身后,可并不只有区区冥龙教众,还有整个魔道的无数恐怖存在。

    谁敢说春秋子曾说过的溟华魔界、血心妖域不会悍然插手进来?

    冥龙可是魔道数千年的孽蕴根本,而王淮昭相当笃定,此刻魔头虽已历经离识修境,但他目前终究还是一缕魔魂。至少当下,冥龙绝对还不是普天魔界最厉害的角色。

    淮昭不愿假设最坏的结果,而最坏的结果,是王淮昭失去三位尊长,而梦池,将失去这世上唯一的三位亲人。

    他已失去双亲,已失去太多照拂他的人,他不能再接受失去春秋子、静然师太和淳远大师父。

    梦池又何尝不是?

    心绪躁乱之后,王淮昭心中已隐隐作了决定。

    “梦池妹妹,我想好了,这就即刻前往湘黔之地。你伤势并未完全痊愈,自己要小心保重。即便我未折返,也不要来寻我。”

    一番话,这小子竟将师尊临行前的告诫,现学现用在了梦池身上。

    可姑娘闻言顿时急了。

    “昭哥哥,我怎么能独自留下。此事因搭救父亲而起。我修为不高,但绝不会成为你的累赘。三位亲人如今生死未卜,我怎能呆在此地继续煎熬。昭哥哥,我们一起去吧。”

    说话间,梦池明眸中波光阵阵,急得就要哭了。

    见着眼前这美丽少女的凄怜可人的模样,王淮昭刹那间一阵陶醉迷离,不觉间竟傻傻呆住了片刻。

    “昭哥哥,你说话呀。”

    梦池却以为小子还在犹豫,急急地又问起来。

    “哦,这个,好好......梦池,那我们即刻启程吧。”小子懵懂中微微清醒,脸竟红了起来。

    梦池这才破涕为笑,稍微宽心。此刻因为心忧亲人,这是并没察觉淮昭面色的细微变化。

    “诶,梦池等等。”

    “嗯?”梦池有些讶异。

    “你,你可否将鲛族的御空之术传我,我这个,还不会,不会飞呢......”

    梦池这才恍然。洱海诛妖那晚,看见淮昭带重伤不醒的秦冲策马而去就感到奇怪,前几天与魔头恶斗后,夜里众人带伤,又都是步行走到这洞窟,这才确认王淮昭还未习得任何御空之术。

    也不怪春秋子近几日未授小子破空飞行的法诀,只因道长几天来思虑颇多,都在回味思考这五年来徒儿的惊人际遇,本在那日想起此事,却因海婆婆心急独走,自己不想淮昭同去,就暂时搁置了传授小子道家御气飞行的技法。

    梦池不忍噗嗤莞尔笑道:

    “昭哥哥,你修为如此精进,怎么你师尊从来没教你飞呢。只是,我们鲛族的御空术,恐怕你一时半会学不了的。”

    “我自小跟奶奶踏入修行,是她授我御空法诀,但都是以我鲛族水语而传。你要学,岂不我先要教你我泉先一族的水语?”姑娘接着说到。

    淮昭一想,这可麻烦,等学会鲛族言语,接着体会梦池所传法诀,再与自己的修行体验融汇,这岂不要个十天半月,可眼下的情势,哪里再能有半点耽搁。

    这可如何是好。

    正郁结间,不料姑娘朝着小子伸出了光洁如玉的纤纤左手。

    “昭哥哥,来!”

    小子在恍惚,竟是不解。

    “情势急迫,不如,我带着你飞呀。”梦池笑道。

    不及淮昭反应,梦池已是将他右手牵着,腾空而起。

    平生第一次牵姑娘家手,小子瞬间心跳狂动,面红耳赤,那手心微微析出汗来。

    梦池在空中略有感觉,还以为这淮昭哥哥未曾御空飞行过,心中害怕所致,她哪知小子并非初次腾空掠地,最早是被春秋子带着从赣中三清山往西蜀御空了千里之遥。

    姑娘只用银铃般的声音笑着对淮昭说:

    “别怕,御空飞行蛮好玩的。只是我根基尚浅,不敢太快。”

    “梦池妹妹,我那个,我没事。”

    小子平日言语也算利索,这前一结巴后一口吃的,梦池何等聪慧伶俐,忽然知觉了个中缘由,面色中霎时泛起一片红潮。

    一时间两人都突然沉默起来,只听得在空中耳边穿破而过的风声。

    无声更胜言语。

    这种暧昧的安静之下,两只牵着的手传递的,是一种温暖的情愫。

    梦池自小被奶奶带大,在那清冷的洱海水宫寂寥修行,特别是近十年来奶奶入水寐而眠后,姑娘更是连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除了日日盼着母亲来探视,便是思念父亲。

    她经常独自飞到洱海附近渔村周围的密林高处,远远地看着那些再寻常不过的人间烟火。

    其乐融融的渔家,那些再平常不过的女人,每日带着孩儿,翘首迎接丈夫打鱼归来......

    每当看着这种天伦美景,梦池带着微笑的眼神中,始终充满了久久眷眷的羡慕,内心中自然免不了落寞惆怅。

    直到.......

    喜洲诛妖与王淮昭相遇。

    几次生死相顾,这并不知几多情愫爱恋的丫头,竟觉这世间兀然多了一份真实的牵挂。

    就是现在,心手相连的这个少年。

    一个声音在内化中反复回响:

    他是那个人吗?

    约莫一日后,将近黔地。因带着淮昭,梦池功力消耗大半,两人瞅着下边一座小城,淮昭不忍梦池辛苦,打算着歇息一阵再赶路,两人便自城边不起眼一处桃林落下。

    “梦池,前面城中我们吃些饭食,再赶路吧。你这一路带着我,颇为劳累了。”

    虽已落地,小子却还没羞没臊地不舍得松开梦池的手。

    梦池面颊微微泛红,慌忙从傻小子手中慢慢地抽出手来,借着舒展了几下手臂,将这儿女尴尬化解开来。

    “昭哥哥,你也是够沉的,梦池这手臂都酸了。”

    “这,梦池,那,等我师父授了我御空之术,我,带你御空一次如何,权当回报姑娘提携之恩,嘿嘿。”

    小子口中依然笨拙,王淮昭想着自己大男儿一个,还让姑娘家带着赶路,内心着实歉疚。

    “哼,傻乎乎的,我才不要你带我呢。”言虽如此,姑娘心中便像掉进蜜罐一般甜了起来。

    二人进得城来,因着梦池喜好,便寻着一家卖河鲜的酒馆走了进去。

    王淮昭知梦池食量惊人,便对上前招呼的伙计道:

    “小哥,劳烦了,来十斤,不,二十斤鲜鱼,大只的更好。不用更多调理,清水煮来就是。”

    小子笑着点完,往内怀中一摸,却发现那日与梼杌洱海边斗完,换了衣服,却把身上本来就不多的银钱丢掉了。

    正窘迫间,却见梦池拿出了一片金箔晃了晃,调皮地对那伙计说:“够不够?”

    伙计一看这大金片子,面露惊异之色,即刻又满脸苦笑着对两人说:

    “两位客官,如此大一片金箔,小店怕没法兑换找补。”那脸上已是露出一抹难色。

    “无妨,速速去把饭菜做来,不用找了。”梦池微微笑道。

    “啊?哎,好好,小的这就去,这就去。”这伙计见碰上贵客,不由得喜上眉梢,刚要进内厨,又好似想起什么,带着歉意回头道:

    “两位贵客想必是外乡来的,不晓得我周知城渔货行情,咱家怕是没有大鱼可烹,客官,见谅了。”

    “这全城渔货都是从东边五里外的熙月湖渔家船上买的,本来那湖面也是不小,可古怪的是,那些渔民自十几年前开始,再未打到过超过十来斤的大鱼。有人说那湖里有水怪,大鱼都被吃光了。这些年来啊,莫说熙月大湖,连城内外的小溪、池塘,也很多年见不着大鱼了。”

    “哦?”王淮昭捧着一盅粗茶,放在嘴边却似思量着什么。

    “起初,一众渔家害怕,纷纷从湖边搬走,等了数年,到也没有发生过水怪害人的事。再后来,那些渔夫又渐渐迁回,继续营生。哎呀,小的啰嗦了,二位稍候,小的这就准备饭菜。”说罢伙计一溜烟往后厨去了。

    王淮昭望着东面,又思量了片刻,对梦池说:

    “梦池,听刚才伙计说的,你可有察觉其中蹊跷?”

    “嗯,这地方十余年捕不到大鱼,那湖中莫非有我同族。我们南海鲛族虽以鱼虾为食,但祖上的规矩是不吃小鱼小虾和待产雌鱼。这周知城要真是连溪流池塘中也未见大鱼,这可能就更大了。”

    梦池跟着一番推测,便转头对淮昭道:

    “昭哥哥,此处已进入湘黔之地边缘,到底有没有在魔头百里禁制范围,我一会去那湖中探个究竟。”

    梦池自是鲛类,对同族的进食喜好非常明白,这方十几年来有这等事,去这湖中一趟,或许会得收获。

    淮昭也明白鲛族在水中的本事,自己当然望尘莫及,速记点点头叮嘱道:

    “也行,我二人从滇中赶来,要寻得婆婆师尊他们,目前也仅仅有一个大致方向。刚才在空中我启驭识海,并未能发现师尊一行踪迹,他们肯定不在这百里之内。”

    “眼下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梦池,你去湖中水脉能发现魔头禁制最好,但千万小心,不要轻易触碰那禁制,上岸来我们再作打算。”

    小子数年来天涯行走,也渐渐养成了前路未明,万难可破的信念。

    世间万事殊为不易,难不可怕,怕的是畏难而不为之,人到山前,精诚所至,前路必定豁然顿开。

    两人吃完饭食,即刻往熙月湖掠去。

    这熙月湖位于滇黔交界,湖面宽阔,足有数百顷有余。湖水深不可测。四周山峦各处溪流汇下,好一处画卷般的山水。

    天色不早,两人选了一个四处无人所在,淮昭又嘱咐了一番,梦池便转身快速遁入湖中,化作鲛身原形疾速向深处游去。

    梦池一路探查下来,发现周遭果然并无什么大个鱼虾。看着快到湖底,那光线逐渐昏暗下来。

    目力微聚间,梦池突然发现了百丈之外,一处自地下水脉涌出的暗流。

    这股暗流中,隐约出现了数个泛着白色微光的亮点。

    姑娘顿时兴奋不已,因为这些光点和自己身躯在这晦暗湖底发出的光泽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