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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画像

    “我不是跑,是那手链毕竟是死人的东西,不吉利。”林烟满脸嫌弃:“别沾了什么晦气。”

    “至于我跑,是因怕你要问早春阁之事,那个什么圆。”

    “何美圆。”慕尘月沉声。

    “那个女的一直缠着我,我看她长得还不错,便说要带她回家乡,她也同意了,可我将她卖到早春阁后,便再也没见过。”

    慕尘月故意弯腰倒茶,掩饰马上要喷涌而出的怒火,放缓语气:“再想想,既是你卖了她,又怎会没有见过。”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条团圆手链我确实见过。”林烟想了想接着说道:“早春阁每次挑好姑娘送到华城武馆前,都会取下那些女人一件贴身饰品,那个何美圆的好像便是这条手链。”

    “你确定?”慕尘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每一个送去华城武馆的姑娘皆是如此吗?”

    “我当然确定,若不是因为这个,我怎会每次还留那么一两件饰品在那些女人身上,一起典当了多好。”林烟靠在牢房墙上好笑:“听说是为了做什么法事,据说做了法事那些冤死女人的鬼魂便不会回来。”

    “所以,蒋小铃的铃铛。”

    “是啊,也做过法事。”林烟此刻似乎已经不打算隐瞒什么了,慢慢解释道:“所以我给那个顶替的女人带上的,一则她那蓬头垢面的样子,若要分辨定是靠贴身饰品,二则,真要是死了,毕竟也有个法器压一压。”

    “我有些好奇你为何会选那个姑娘。”

    “自然是因她们眉眼有几分相似,那个女的似乎是被人迷晕带去的,来路不正,又屡次想逃,还是个哑巴,所以是贱卖,价格便宜的很。”

    慕尘月浅褐色的眼眸中怒意至盛,唇角反而溢出了几分笑意,她从怀中拿出个锦带,挂在烛台的底托上:“我一向说话算数,这是我告诉你的第二件事,等你出来时,自己过来拿。”

    “我出来时?”林烟不敢置信的重复:“我出来时!你会放我?”

    “仔细想想,林公子除了诓骗我之外,并无仇怨。”

    “对对,慕公子说的极是。”林烟点头如捣蒜,连连道歉:“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绝非有意得罪公子,望慕公子看在我蠢笨如牛的份上,大人大量,不要生气。”

    他俊美的脸上全是殷切的讨好,早已没有了初进牢房时的愤怒和不甘。

    “林公子无需如此,只要公子答应留两样东西给我。”慕尘月笑道:“我便放了公子。”

    “好,好,慕公子说便是。”

    “一是自述书,林公子需写清蒋小铃之事的始末,自然,也包括芙蓉夫人的委托。”

    林烟蹙眉,他绝不愿得罪叶芙蓉,可想起此刻自己的处境,又想起蒋小铃已死,死无对证,自己以后大可不认,便咬牙同意:“好,我写。”

    “其二是份名册,林公子经手过的所有姑娘的名字。”

    “这个。”林烟叹气:“大多都是在黑市上买的,我也不知道名字。”

    慕尘月想到刚才他说蒋小铃于他不过是个名字,或许其他的许多无辜女子于眼前这个龌龊之人,不过是个可以任意倒卖的物件罢了,若非林烟另有他用,她真想立刻将他暴揍一顿。

    “是吗?那...”慕尘月努力不让声音中带有任何异样,转身悠悠道:“想起多少写多少,实在想不起来,就将你典卖的物品列出来。”

    “你要做什么?”林烟本能的问了句,可又觉得以自己的立场哪还有权利多问什么,当下点头:“好。”

    “我想林公子自是不会敷衍我的。”慕尘月慢慢说道:“毕竟唯一标准是在下的认可。”

    她笑着补充:“自然,若是林公子能多回忆一些与黑市和早春阁相关的细节,我或许会满意的更快些。”

    “对了,我最后问一句,你是否已按那个药方给病人用过药?”

    “叶芙蓉给了我一副,用后精神好了许多,我这才....”林烟忽是想起自己与慕尘月的对话,停住:“你什么意思。”

    “你应该已经许久没有去见她了吧,一个月,还是二个月,整颗心都放在如何诓骗,利用蒋小铃吧。”

    “你什么意思!我问你话里是什么意思!”林烟咆哮的质问。

    慕尘月转身离去,不愿再与林烟多呆半刻。

    “你什么意思,说啊,你什么意思。”林烟使劲的摇晃着栏杆,疯狂的吼叫。

    可那质问却像石子投入了泥潭,再次没了回应。

    牢房除了比刚才亮上少许外,恢复如初,安静,至极的安静。

    慕尘月将牢门关好,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身便看见站在门口等她的祁沐兰,慕尘月接过烛台,不自觉的溢出了笑容。

    两人相伴走过阴冷昏暗的狭长甬道,一路无言,只是紧紧的搀扶着彼此,走向甬道的尽头。

    两人坐上马车时,方才送了一口气,相视一笑。

    天冬驾着马车缓缓的行驶在僻静的小路上。

    天色渐明,空气乍冷。

    慕尘月掀起车帘,窜进五脏微凉的新鲜空气让她阴郁的心情好了许多。

    “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下面的空气实在恶心的厉害。”

    祁沐兰自然知道慕尘月说的是林烟,也知道她不让自己进牢房,是不想让自己听林烟那些阴毒的心思。

    “所幸你以后不用见他了,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吧,那东西呢?”

    “我放在牢房里,挂着他正对面。”慕尘月声音骤冷如屋外凉风:“我要让他好奇,猜测,然后愤怒,怨恨,要让他尝尝那些女子绝望的滋味。”

    “好,我知道了。”祁沐兰轻声应道,她将车帘子拉下:“你还受着伤,别吹风了,我们快回去吧,家里的那两个怕是等着急了。”

    “天冬,风雨楼。”慕尘月对车外唤道。

    “约了人?现在?”祁沐兰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尘月,十分担心:“若非急事,我帮你去回一声,先回去让九姨诊疗。”

    “嗯,狄公子。”慕尘月笑的虚弱:“本来只为说林烟之事,顺便谢谢他相帮之义。”她从怀中拿出一张叠好的宣纸递给祁沐兰,苦笑道:“可现在却是有非见不可之事。”

    慕尘月心中明白,以现在自己的状态,的确需要立刻休息,她失血过多,又昼夜奔忙,此刻还能好好站着,全靠孟九婆的丹药撑着。

    “这是昨晚狄公子给你的?”

    “嗯,你看了,便知。”

    祁沐兰将纸打开,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画中女子温柔带笑,可所绘之五官,毫无特色,似乎可以换给任何一个大家闺秀,却又谁都不行。

    或是知道自己画技堪忧,狄溪云特意在旁边写下:

    狄氏之女,生于湘江之畔,富有水之灵韵,故名湘灵,细眉俊眼常垂目,肤白秀雅淡如菊,虽病而幼不能言,然敏而慧善,娴雅明礼,吾家之掌上珠矣。

    “若单论这画技还真是。”祁沐兰打趣:“与湘灵,相差甚远。”

    “谁说不是。”慕尘月也凑头过来点评:“有一种似像似不像之感,有些神韵,却又着实在不多,只能说和我的画不相上下。”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不过狄公子这字,遒劲有力,尚可。”祁沐兰摇头笑道:“若非他写了这些,单凭这画,我还真不放心将湘灵交于他。”

    “可那镂空银球.....”祁沐兰似乎瞬间便已想明白,自问自答:“纵是亲人,不知之事,亦有七八。”

    “恩,有机会还是要问问湘灵的,不过。”慕尘月故作正经:“他的字能得到我家小兰,堂堂祁家三小姐的一句,尚可。”

    她故作深沉的补充道:“他应三生有幸,倍感光荣。”

    “恩,确实如此。”祁沐兰应和道。

    两人对望一眼,大笑起来,心情颇好。

    两人说着话,马车便已经停进了风雨楼的侧门,从那里进去便是风雨楼的后院,看似与前院连成一片,其实却是隔着一堵墙的,是主人家私下招待客人的地方,也算一方私宅。

    以此同时,早已洗漱完毕,正在更衣,准备去风雨楼赴约的狄溪云,却是没来由的打了两个喷嚏,站在一旁打着哈欠,困倦无比的英俊男子,愣了愣,顿时睡意去了大半,幸灾乐祸道:“师哥,你居然也会染风寒。”

    在记忆里,他从小就没看过狄溪云生病,他们师父常说,狄溪云心坚如铁,可他却觉得狄溪云的体质才是坚如硬铁,比如这几日自己随着狄溪云四处探查,昨夜又是通宵整理卷宗,自己早已困顿不已,感觉站着都能睡着,可狄溪云除了黑眼圈重些外,一切如常,甚至卯时依旧雷打不动的打坐了半个时辰。

    “言时清,东西呢?”

    “都在这里了。”言时清连忙递过一个木匣子,有些委屈:“师哥,我帮你整理了一晚上呢,有没有什么奖励。”

    “你今日休息吧。”狄溪云拿上盒子,瞥了眼喜形于色的言时清,慢慢补充道:“在抄完三遍师父编的《剑诀录》后。”

    言时清立刻满脸不甘的抗议:“为什么!”

    “我是人,又怎会不生病,你每日留意这些,可见除去每日功课外,尚有余力,既是如此。”狄溪云抱起木匣扭头朝言时清和颜悦色道:“不如好好专研剑道。”

    看着关上的门,言时清郁闷的抱头,要知道,他师父编的《剑诀录》足有五卷,抄一遍,大半天就过去,抄完三遍怕是要到后半夜了,他低头骂道:“笑面虎,恶霸。”

    可偏偏师父自小便让他好好听狄溪云的话,言时清扭头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只觉得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