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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乐之镇魂

    墨义扶着田一生,三人来到店内坐定,田一生颤声道:“多谢两位少侠救命之恩,若非二位出手恐怕田某已经是个死之人,更无法护持这些粮食周全。”

    墨义道:“店家客气,路见不平理当拔刀相助,方才听店主所言,西渡城好像有什么危机将至?”

    田一生道:“不瞒二位少侠,不久前西渡城归家大当家归胜仁分别收到来自海阎王、楚苂阁、赵家以及其它江湖势力的驱逐信,信的内容出奇的一致,都是让归家在限期内退出西渡城,否则的话,他们便要血洗西渡城铲除归家。实际上,这些人就是以人鱼族至宝—蓝眼泪为借口企图达到侵占西渡城的目的。”

    墨义道:“蓝眼泪即是人鱼族至宝,又怎么会在归家?假若蓝眼泪真的在归家,归家应该会妥善保管,怎么会人尽皆知,引得各方争夺?”

    田一生道:“所有人都知道海阎王一直都在寻找蓝眼泪,应该是海阎王得知了蓝眼泪在归家,又将消息放了出去,从而引发各方势力的觊觎。目前来看应该是有人从中撺掇,以蓝眼泪为饵将那些对西渡城有想法,与归家有仇的势力都发动了起来。”

    荆济道:“引发骚乱,从中谋利,居心险恶!”

    田一生道:“海阎王是近海海域的强盗,以海上抢劫为生,有时候也会在近海上岸抢劫。多年来,渔民、往来客船、货船皆是深受其害,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导致西渡城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楚苂阁是楚河上的霸主,掌控着楚河河运的命脉,任何往来楚河的货商都要交费,所有楚河的深水码头都受其管控,可谓层层盘剥,处处压榨!赵家原本是西渡城的大户,但是为富不仁,欺压百姓,坑害良善,为一己私利残害同行,后来被归家查实驱逐出西渡城。据说赵家并未离去,一直隐匿在小阴山以南寻找机会,以期重回西渡城。”

    墨义道:“归家作为西渡城的实际掌管者,面对海阎王这类强盗,难道就这么放任不管而任其作恶吗?”

    田一生道:“海阎王活跃于大海之上,窝点甚多,归家围剿过多次,都是无功而返,而且海阎王近些年势力日盛,在海上已经能与归家相抗。”

    荆济道:“楚苂阁我倒是知道一些,荆家商号遍布大陆,楚河以南数量也不在少数,时常需要经由楚河运货,可能是因为荆家的货运量巨大,楚苂阁倒还算客气。”

    田一生道:“西渡城本来就是以大海和楚河为生,利用水产和周边城市换取粮食、果蔬、菜品等。但是近些年西面大海被海阎王把持,北面楚河被楚苂阁控制,南面小阴山时常有山贼出没,唯有东面相对安全。西渡城本就是归家带领百姓历经多代建设而成,归家现任家主归胜仁爱民如子,但是面对环伺的强敌也是无计可施!”

    荆济道:“刚才和店主动手之人自称姬家,这姬家又是何方神圣?”

    田一生道:“姬家是汉中郡义陇城的粮商大户,也是大陆数一数二的大商家,商号遍布大陆各个城市。刚才动手的是西渡城的苟家,他们和姬家有生意往来,借用姬家的商号在西渡城经营粮食。现下西渡城形势危急,人心惶惶,归大当家自顾不暇,苟家便联合其他商家故意囤积粮食,哄抬粮价。”

    墨义道:“不曾想居然有如此丧心病狂之徒,借大灾之际发民难财,想这满城百姓何曾有过害人之念,却要遭此无妄之灾!”

    不禁叹道:

    苍生植被隐其中,

    节悌孝义谨守之。

    无人识得民饥苦,

    区区草芥一隅生。

    荆济道:“西渡城已是危机重重,但是并不见有百姓出走,这是何故?”

    田一生道:“归家刚接到驱逐信便召集百姓相告实情,本意是想让百姓离城避难,自己则无后顾之忧。岂知百姓闻言群情激愤,誓死也不放弃西渡城,愿与归家同仇敌忾共守西渡城。百姓虽是一片好意,但是终究只是寻常百姓,如此一来归家既要保证百姓的安危,又要设法应对来犯之敌,反倒显得有些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了!”

    墨义道:“心下有了负担,行动自然就多了顾虑,如此看来归家确也有些担当!”

    荆济道:“如今城内粮价高涨,不法商家更是趁机牟利,店主可以购到粮食,归家为何不购粮以安人心?”

    田一生道:“少侠有所不知,归家采购的粮食根本就到不了西渡城,在半路之上便被洗劫一空,归家也因此损伤了不少人手。”

    墨义道:“细思店家之言,西渡城形势乱而有序实在是诡异至极,看来此次危机定有高人在幕后操纵。西面大海、北面楚河、南面小阴山三面围堵,东面看似安全,实则是江湖势力和西渡城内鬼在控制。以我猜测,布局之人的目的应该是‘多方势力联合控制南、北、西三门,辅以驱逐信的威慑搅乱人心,再以蓝眼泪为饵鼓动江湖势力控制东门,以切断西渡城陆路供给。’布局之人深知归家定不会弃百姓于不顾,就先乱民心,再多方围堵,分散归家实力,围而不打,只待西渡城内乱四起再行动手,若是如此确是高手!”

    荆济道:“大哥,店家的粮食已然暴露,这里不再安全,要想办法将粮食运走才行!”

    田一生道:“我一早便告知了归家,不想没等到归家来人,却等来了苟家的人抢粮,若非是二位少侠相救,恐怕田某已经是死人一个啦!”

    墨义道:“这就奇了怪了!店主是如何将粮食之事告知的归家?”

    田一生道:“我一早去归家敲门,有个看门的管家出来询问,我便将存粮一事告知并让他转告归家前来运粮,然后我便回到铺面等候。”

    荆济道:“大哥,依店家之言,归家必有内奸!”

    墨义道:“济弟,你且在此守护,我去一趟归家,如何?”

    荆济道:“大哥尽管放心,我陪店家在此等候,谅那些宵小之辈也不敢再来!”

    田一生将归府的位置告诉墨义,墨义纵身而起,跃上屋顶,踩着屋脊飞身直向归府而去,不一时便看到归府的院落。墨义四下查看确定无人方才寻个偏僻之地跃身而下,随后径直向归府走去。墨义敲门半天方才有人回应,只听门内人问道:“什么人敲来敲去的,归家近日有事谢绝见客。”

    墨义道:“在下是归子其归少爷的朋友,有事求见,烦请通报一声。”

    门内声音道:“等着,我去请示少爷。”

    归家大堂。

    堂上端坐一人七尺身材,魁梧硬朗,面若重枣,眉似寒星,身披翻海蛟龙氅,足蹬旱地鎏金靴,坐定时威势如虎,行动时有若狼形。正与堂下众人议事,忽然家从报道:“大当家,大门外有人自称是子其少爷的朋友,有急事要见子其少爷。”

    归胜仁道:“来人可有有通报名姓?即是子其的朋友,引他来见。”

    “是。”家从领命而去。

    归胜仁向一旁道:“西儿,去请子其来大堂议事。”

    不一时家从便领着墨义来到归家大堂,归子其远远地看见来人正是在潮汐镇见过的墨义,忙起身迎道:“昨日匆匆一别,不想今日能在归家再见墨侠士,别来无恙。”

    墨义道:“昨日一别,今日便来相扰,实是有事相告。”

    归子其道:“堂上乃家父,墨侠士有何事不妨直说,归家自当尽力而为!”

    墨义向归胜仁一礼道:“晚辈墨义拜见归大当家,今日事出紧急,方才借见归少爷之名惊扰大当家,先行请罪!”

    归胜仁道:“少侠无需客气,即是子其的朋友也就是归家的朋友,有事尽可道来。”

    墨义将刚刚发生在“田氏海产”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向归胜仁道:“烦请大当家安排人手将粮食运出存于安全之处,以防小人作祟,白白浪费了百姓的心血。”

    归胜仁道:“田管家,你去准备人手将粮食妥善安置,将受伤的店家接到归家疗伤,切不可怠慢!”

    茶过半盏,管家引领两人向大堂走来,正是荆济和田一生。归子其早已候在大堂外,见二人来到忙上前相迎,引二人至大堂。

    管家道:“禀大当家,粮食已经运到归家仓库,足有六十余担,人亦请到,正是这二位。”

    荆济施礼道:“晚辈荆济拜见大当家,冒失相扰,请大当家见谅。”

    归胜仁道:“荆少侠无需客气,请坐!”

    话音刚落,堂外传来一声大喝道:“归大当家,无面听说蓝眼泪尚在归家,是以特来拜访,不知可否一观蓝眼泪啊?”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看来今天要有些麻烦了!”有人小声嘀咕道。

    归胜仁慌忙走出大堂,只见一老者年约六旬,发髻倒扣,白髯铺面,方脸缀月眉,肤浅齿如霜,双目如炬,眼神深邃,一袭素衣裹身。奇特之处在于老者腰间插着一把唢呐,唢呐管身由花梨木与纯铜制成,呈圆锥形,顶端装有芦苇制成的双簧片通过铜质的芯子与管身连接,下端套着一个铜制的碗。

    老者于大堂前的院中负手而立,归胜仁紧走几步上前道:“不知前辈大驾光临,胜仁迎接来迟,前辈切勿见怪!”

    无面道:“大当家无需客套,老朽此来只为一睹蓝眼泪的真容。”

    归胜仁道:“前辈远道而来不若到大堂稍坐,容晚辈细细说与前辈知晓。”

    无面眼珠飞转,似有所悟道:“怎么,看一眼蓝眼泪而已,还需要走来走去乱动地方?我老人家就喜欢这里,宽敞透亮,无尘无垢。”

    墨义初入江湖,第一次碰见无面这种古灵精怪,不按常理行事之人,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听着无面毫无逻辑的言语,心下忍俊不禁,脸上也是偶有笑容闪过,无面也早已察觉,顿时对这个年轻人起了兴趣。未待归胜仁说话便向墨义道:“何方小辈,竟敢偷笑我老人家,敢不敢上前来说话?”

    墨义一看,无面分明是在跟自己说话,方才意识到有些失礼,赶忙走出人群向无面施礼道:“晚辈墨义,失礼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无面道:“海涵个什么东西,我老人家不要海涵,你这小子竟然敢偷笑我老人家,今天我老人家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无面道:“大当家,我老人家要教训教训这个小子,你正好去给我取蓝眼泪来,待我老人家教训完这小子,大当家可要把蓝眼泪取来,否则我老人家就不客气了!”

    归胜仁道:“这位少侠乃是归家的客人,还请前辈给胜仁几分薄面,不要与小辈计较,胜仁自是感激不尽!”

    无面瞥了瞥归胜仁,又看了看墨义,懒懒的道:“大当家自可去取蓝眼泪,我老人家正好与这小子切磋切磋,活动活动筋骨。大当家尽可放心,我老人家是有分寸的,定然不会欺负你的客人。”

    话音刚落,无面已闪身来到墨义近前,伸手便向墨义抓去,墨义情急之下侧身急转反向疾闪开去。只这一下,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非是惊讶无面的武功高强,而是惊讶墨义小小年纪功夫竟是不浅,不但能轻松躲过江湖四乐之一的镇魂的猛然一击,而且还能轻松拉开距离。即使无面并未用全力,但是刚才那一招的突然攻击,一般人也来不及反应!

    无面一招落空,还被眼前少年拉开距离,顿时便来了兴致,摆开架势挥掌向墨义拍去,掌速迅疾,掌风凌厉,墨义不敢大意,变换脚步闪身避让。一击不中,掌换方向,曲掌为爪直取墨义肩头,墨义也不硬接,翻身后仰,轻轻闪过。无面掌中有爪,爪中亦有擒拿之法,掌法轻巧凌厉,变化莫测,一时间墨义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好在墨义反应迅速,身手敏捷,虽然只是一味闪避,却也未落下风。

    无面招式出手,似慢渐快,看他掌指缓缓而出,突地如狂雨暴风而至;忽然又快而慢,见他闪电追风而至,突地又凝止在眼前,掌指缓缓划出。墨义则祭出擎苍剑法,化剑为掌迎向无面,力道沉稳,攻防有度,尤其防守密不透风,毫无破绽可寻。

    就这样,一老一少在归家堂前斗了起来,无面是越打越兴奋,墨义也在逐渐地适应了无面的攻击节奏之后,开始将擎苍剑法中的八式攻手化掌向无面攻去。无面一看这年轻人居然不再是单纯的躲闪回避,已然开始出掌反击了,心下不免诧异,但是手上的进攻节奏却未有丝毫的减缓。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已过六十余招,无面攻击看似迅疾凌厉,却都无功而返,而墨义化剑为掌的擎苍剑法每一招都沉稳有力,攻防兼备,显然已是越战越勇,兴奋异常。

    对战正酣之际,无面突然收招闪身后退,向墨义摇晃着右手道:“停……停……停……!容我老人家喘口气先,少年人竟敢拿我老头子练手,实在是不可饶恕,有伤大雅!”无面喘着大气又道:“少年人,你姓甚名谁,师承何处?”

    墨义将擎苍剑法而化的掌法耍的正起劲之际,无面却突然停手,面对如此有趣且不羁的老人,墨义道:“晚辈墨义,未曾拜师。”

    无面道:“不对……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这掌法我好像见过,但是又记不起来,我老人家记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剑法,何时变成了掌法?”

    墨义道:“前辈高见,只因晚辈未曾修习过掌法,面对前辈灵活多变,迅疾凌厉的掌法,无奈之下只能依据先前所学剑法为原型,化剑为掌与前辈过招,晚辈万万不敢在前辈面前放肆,更不敢拿前辈练手!”

    无面一听,顿时乐了起来,接着道:“我老人家没看错的话,你这剑法应该是擎苍剑法?你与荆家有何渊源,竟能习得擎苍剑法?看你这年轻人的身手,可是得了擎苍剑法的真传!不许隐瞒,如实回答。”

    墨义正要说话,只听归胜仁道:“前辈,院中说话多有不便,烦请移步大堂问话,胜仁当尽地主之谊。”

    无面转头看了看归胜仁道:“大当家不提还好,一提呀……我老人家还真觉得有些累了。这少年人体力正盛,也不知道让着我老人家,等我老人家休息好了再来打过。”

    众人一听,哈哈一阵大笑。

    “据说这老头脾气古怪,行事全看心情,从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今天这目的未达,怎么竟如此的好说话了?”有人狐疑道。

    众人来到大堂,归胜仁有意相请无面上座,无面却看也不看便直奔墨义而去,来到墨义近前道:“小娃娃,你坐这里?”

    墨义道:“是的,前辈。”

    无面侧身一步看向站立之人道:“我老人家要坐这里,麻烦你去换个位置,实在是过意不去……过意不去!”

    “前辈喜欢就好,前辈请就坐!”那人随即移步退至椅后站定。

    归胜仁见无面坐定,方才示意众人落座,然后介绍道:“这位前辈乃是江湖四乐之一的无面,江湖人称‘镇魂’,前辈今日驾临归家,实乃归家之幸。”

    无面摆手道:“打住……打住……打住……!客气话先不说,年轻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赶紧回答我的问题,我老人家可还等着呢!”

    归胜仁道:“就依前辈。”

    墨义道:“晚辈早些时日曾在义陇城逗留,有幸得荆家大当家赏识传授擎苍剑法,说到与荆家的渊源皆要从我这位兄弟说起。”话音方落,墨义便指向荆济。

    无面道:“咦……看这面相确有几分神似,难道这小娃娃是荆家的人?”

    荆济道:“擎苍剑客荆无昔乃晚辈祖父,晚辈荆济,拜见前辈。”

    无面端详荆济良久道:“如此俊朗少年颇有些昔日擎苍剑客的神韵,不错不错,至少长相没有给擎苍剑客和碧波仙子丢脸!”

    荆济面色微微一红道:“多谢前辈夸奖!”

    归胜仁道:“墨少侠所说义陇城荆家大当家难道是指荆玦荆大当家?那么这位荆少侠与荆大当家又是何关系?据传,荆家已将姬家赶出了义陇城,事可属实?”

    荆济道:“墨大哥所说荆大当家正是晚辈家父—荆玦,姬家也确实已在月前离开了义陇城。姬家发难之时,多亏墨大哥和农家玄老施以援手,荆家才能幸免于难。”

    无面道:“农家?玄老?是玄弈那个老鬼?”

    荆济道:“正是前辈所言的玄老。”

    归胜仁道:“西渡城多年来风雨飘摇,归家亦是自顾不暇,对于大陆的消息太过滞后,惭愧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