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章，江湖
书房
玉指重重点在地图一角，林赛君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边缘位置素来是成就霸业的基础。”
见状，三人心照不宣，必须拿下毒龙派！
林世微微点头：“不错。如同正阳派占据西侧，可谓一头盛年的雄狮，醒过来精神抖擞，就开始打量领土。”
纸糊的窗外，依稀有细微响动，林赛君走到窗边，手指轻点，微凉，细碎的雪花贴在窗面，缓缓融化，零星几颗，大约这是春日最后一场雪。
北地的雪一点都没有春天该有的温和，它们迎着北风，铺满大地，无数殷红鲜血、残兵断甲埋葬于洁白之色，似乎无情。
更心惊肉跳的是，即将被军令状处死的龙迎楚。
壮志未酬，就要死了吗？
踉跄着，身上的羊皮大衣早已被扒下，寒风掠过，只留一件纸裘，仍然看着单薄，龙迎楚被推搡着即将押送主帅营帐。
他忽然迷茫，僵硬抬头，漫天苍茫，雪花飘进瞳中，他恍惚，重重闭上眼睛，停下脚步，仿佛这样可以超脱于世，魂魄回归故乡。
耳边响起遥远亲切的声音：
“龙师兄亲启：
雪覆冰封，梅花独艳。我与李格升一切都好。
听龙师叔说你即将前往北地故土，报仇雪恨，收复国土。此去艰险，我十分担忧你的处境。
我知晓你的抱负和心愿，也理解你的不甘心，如果可以选择，我们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太平盛世，可惜，有些事情，上天已经注定。
天命中昭示了我们的使命，它推动着我们去尽显才能，却不保证结果。不过我相信龙师兄，日复一日研习的才华，以及四季不歇练就的本领，终有用武之地。
秦娘在北国经营多年，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前事种种，譬如昨日死，后事种种，譬如今日生。
气候多变，伏乞珍卫。
阅信之后焚毁。
师妹林赛君。”
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龙迎楚却觉得度日如年，只怪战场瞬息万变，叫人迷失了方向。
信被焚毁，文字却记在心中。
士兵呵斥，他一笑了之，微微用力挣开：“我自己走。”
抬腿踩雪前进，心慢慢平静下来，回忆如同锁链上的一节节环扣，从海底连着拖拽上岸。
十二年前，那日，风暄日丽，燕舞莺啼。
他在院中日常练习刀法，注意到父亲在一旁观看，他僵硬着练完招式，不自觉出了错，本以为会引来责罚，不料，父亲完全没有提出来，这才看到父亲身后的她。
那是他们第一次有记忆的正式见面，师妹。
父亲让他们熟悉一下，便走开了。
那时，师妹很小，衣裳闪着微光，像极了天光云影，让人忍不住追寻什么，抓住什么。
梧桐树下，两人边上坐着，得知王家的兄长王长孝已经下葬，师妹参加祭礼回来。
他也想到这位兄长曾经说过要带自己出去走镖闯荡江湖，逐渐聊到父亲年轻时走镖历险的故事。
“长孝哥哥虽然有时言语狂妄，不过武功是一等一的好。爹爹也叫我学习他的长处。”他有些感慨，犹记得长孝哥哥偶次指点武艺，豪气干云，言道“大丈夫学成武艺定要显扬天下，不负生于天地之间！”
他想这样的人一定能成为一方豪杰，岂知蓦得被仇家杀害，英年早逝。
师妹捏着衣角，垂头，有些低落：“长孝哥哥本性不坏，只是一切太突然了。”
“龙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望着清翠的树皮，捡起一片树叶对着天，认真端详，出神：“江湖，真的很残忍，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在梧桐树下，看着四季变迁，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父亲说的仇恨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两代时光，在这里生活，安全，快乐，长久下去，仇恨会淡忘，他会有新的生活，有新的理想，是否还要坚持复仇呢？前人拼命让后人活下来，一旦失败，功亏一篑。
“哪怕，没有那么好的武功。”他喃喃。
“龙哥哥，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
师妹见状，来了精神，拍拍树干：“师叔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风如此。龙哥哥，不必介怀。”
“说书人都讲，太平盛世里，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风雨飘摇里，身不由己事难违，一入风云便化龙！我就觉得龙哥哥不平凡，在哪里都能够腾云驾雾，开山劈海！”
师妹扶着树干，单手叉腰，自信直白的肯定，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胸中霎时被填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情感，深信不疑，目光所至，心之所向。
“咳咳咳！”
呼呼烈风从口鼻入侵，龙迎楚却感觉暖了起来。
营帐就在面前，他眼神凌厉，到这一步，便只有豁出去了。
被按着跪下，他忽然瞥见案台上熟悉的红宝石酒壶，是秦娘留下接应的人！红宝石，兵变！
他灵机一动，直视主帅：“末将有军机要情禀告！”
“死到临头，还想脱罪不成？！”一个将领早就看不惯他，什么野小子，跟自己平起平坐？还敢教自己做事？于是略施小计和主帅商量，巴不得按死他。
“主帅，此子收到军令阻击敌人，却带头临阵脱逃，如今巧言令色，不可轻信！”另一个将领附和扣黑锅，这小子屡次抢风头，坏自己好事，断不能留！
“末将已陈述多次事实，二位这么着急要定罪，难不成是你们与敌军勾结，故意颠倒是非，我等兄弟乃是战死，鲜血浸透了雪地，还有众多敌军尸体，天地可证，你们敢去看一眼吗？”龙迎楚义正言辞提着锁链逼近，反诘。
将领们瞪着眼睛，凝滞了一瞬，这能认？反口驳回，你一言我一语，甚至吵急眼了，当场拔剑，恨不得立即处死。
这般吵吵嚷嚷，主帅一拍桌子，叫龙迎楚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即刻用刑！
龙迎楚只淡淡一笑，方才已经看清主帅的心思，顿时无所顾忌，震开锁链，顺手一甩，勾住一个将领的脖子！
慌乱四起，龙迎楚大笑，锁链甩得宛若龙蛇起舞。
见机抽出一把剑来，杀他个人仰马翻。
风雪茫茫，掩盖不住营帐中的血色。
龙迎楚望着神色各异赶来的同僚，面带悲痛：“黄、杨二将，暗中勾结敌军，被我识破，他们竟暴起刺杀主帅，主帅，不幸阵亡，我已为主帅报仇！”
“证据在他二人帐中！”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景象搞蒙了。
一位将领站了出来，看了一眼龙迎楚，对众人道：“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众位，此刻联名上奏要紧。楚云舟，带回王都，由大王处置！”
楚云舟是龙迎楚的化名，散场后，他轻道：“谢了。”
那将领顿了下脚步，没回头：“到王都看你的造化了。”
玉指重重点在地图一角，林赛君比任何时候都坚定：“边缘位置素来是成就霸业的基础。”
见状，三人心照不宣，必须拿下毒龙派！
林世微微点头：“不错。如同正阳派占据西侧，可谓一头盛年的雄狮，醒过来精神抖擞，就开始打量领土。”
纸糊的窗外，依稀有细微响动，林赛君走到窗边，手指轻点，微凉，细碎的雪花贴在窗面，缓缓融化，零星几颗，大约这是春日最后一场雪。
北地的雪一点都没有春天该有的温和，它们迎着北风，铺满大地，无数殷红鲜血、残兵断甲埋葬于洁白之色，似乎无情。
更心惊肉跳的是，即将被军令状处死的龙迎楚。
壮志未酬，就要死了吗？
踉跄着，身上的羊皮大衣早已被扒下，寒风掠过，只留一件纸裘，仍然看着单薄，龙迎楚被推搡着即将押送主帅营帐。
他忽然迷茫，僵硬抬头，漫天苍茫，雪花飘进瞳中，他恍惚，重重闭上眼睛，停下脚步，仿佛这样可以超脱于世，魂魄回归故乡。
耳边响起遥远亲切的声音：
“龙师兄亲启：
雪覆冰封，梅花独艳。我与李格升一切都好。
听龙师叔说你即将前往北地故土，报仇雪恨，收复国土。此去艰险，我十分担忧你的处境。
我知晓你的抱负和心愿，也理解你的不甘心，如果可以选择，我们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太平盛世，可惜，有些事情，上天已经注定。
天命中昭示了我们的使命，它推动着我们去尽显才能，却不保证结果。不过我相信龙师兄，日复一日研习的才华，以及四季不歇练就的本领，终有用武之地。
秦娘在北国经营多年，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前事种种，譬如昨日死，后事种种，譬如今日生。
气候多变，伏乞珍卫。
阅信之后焚毁。
师妹林赛君。”
明明也没有过去多久，龙迎楚却觉得度日如年，只怪战场瞬息万变，叫人迷失了方向。
信被焚毁，文字却记在心中。
士兵呵斥，他一笑了之，微微用力挣开：“我自己走。”
抬腿踩雪前进，心慢慢平静下来，回忆如同锁链上的一节节环扣，从海底连着拖拽上岸。
十二年前，那日，风暄日丽，燕舞莺啼。
他在院中日常练习刀法，注意到父亲在一旁观看，他僵硬着练完招式，不自觉出了错，本以为会引来责罚，不料，父亲完全没有提出来，这才看到父亲身后的她。
那是他们第一次有记忆的正式见面，师妹。
父亲让他们熟悉一下，便走开了。
那时，师妹很小，衣裳闪着微光，像极了天光云影，让人忍不住追寻什么，抓住什么。
梧桐树下，两人边上坐着，得知王家的兄长王长孝已经下葬，师妹参加祭礼回来。
他也想到这位兄长曾经说过要带自己出去走镖闯荡江湖，逐渐聊到父亲年轻时走镖历险的故事。
“长孝哥哥虽然有时言语狂妄，不过武功是一等一的好。爹爹也叫我学习他的长处。”他有些感慨，犹记得长孝哥哥偶次指点武艺，豪气干云，言道“大丈夫学成武艺定要显扬天下，不负生于天地之间！”
他想这样的人一定能成为一方豪杰，岂知蓦得被仇家杀害，英年早逝。
师妹捏着衣角，垂头，有些低落：“长孝哥哥本性不坏，只是一切太突然了。”
“龙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了？”
他望着清翠的树皮，捡起一片树叶对着天，认真端详，出神：“江湖，真的很残忍，如果可以选择，我只想在梧桐树下，看着四季变迁，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父亲说的仇恨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两代时光，在这里生活，安全，快乐，长久下去，仇恨会淡忘，他会有新的生活，有新的理想，是否还要坚持复仇呢？前人拼命让后人活下来，一旦失败，功亏一篑。
“哪怕，没有那么好的武功。”他喃喃。
“龙哥哥，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
师妹见状，来了精神，拍拍树干：“师叔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世风如此。龙哥哥，不必介怀。”
“说书人都讲，太平盛世里，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风雨飘摇里，身不由己事难违，一入风云便化龙！我就觉得龙哥哥不平凡，在哪里都能够腾云驾雾，开山劈海！”
师妹扶着树干，单手叉腰，自信直白的肯定，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胸中霎时被填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澎湃情感，深信不疑，目光所至，心之所向。
“咳咳咳！”
呼呼烈风从口鼻入侵，龙迎楚却感觉暖了起来。
营帐就在面前，他眼神凌厉，到这一步，便只有豁出去了。
被按着跪下，他忽然瞥见案台上熟悉的红宝石酒壶，是秦娘留下接应的人！红宝石，兵变！
他灵机一动，直视主帅：“末将有军机要情禀告！”
“死到临头，还想脱罪不成？！”一个将领早就看不惯他，什么野小子，跟自己平起平坐？还敢教自己做事？于是略施小计和主帅商量，巴不得按死他。
“主帅，此子收到军令阻击敌人，却带头临阵脱逃，如今巧言令色，不可轻信！”另一个将领附和扣黑锅，这小子屡次抢风头，坏自己好事，断不能留！
“末将已陈述多次事实，二位这么着急要定罪，难不成是你们与敌军勾结，故意颠倒是非，我等兄弟乃是战死，鲜血浸透了雪地，还有众多敌军尸体，天地可证，你们敢去看一眼吗？”龙迎楚义正言辞提着锁链逼近，反诘。
将领们瞪着眼睛，凝滞了一瞬，这能认？反口驳回，你一言我一语，甚至吵急眼了，当场拔剑，恨不得立即处死。
这般吵吵嚷嚷，主帅一拍桌子，叫龙迎楚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即刻用刑！
龙迎楚只淡淡一笑，方才已经看清主帅的心思，顿时无所顾忌，震开锁链，顺手一甩，勾住一个将领的脖子！
慌乱四起，龙迎楚大笑，锁链甩得宛若龙蛇起舞。
见机抽出一把剑来，杀他个人仰马翻。
风雪茫茫，掩盖不住营帐中的血色。
龙迎楚望着神色各异赶来的同僚，面带悲痛：“黄、杨二将，暗中勾结敌军，被我识破，他们竟暴起刺杀主帅，主帅，不幸阵亡，我已为主帅报仇！”
“证据在他二人帐中！”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景象搞蒙了。
一位将领站了出来，看了一眼龙迎楚，对众人道：“军中不可一日无主，众位，此刻联名上奏要紧。楚云舟，带回王都，由大王处置！”
楚云舟是龙迎楚的化名，散场后，他轻道：“谢了。”
那将领顿了下脚步，没回头：“到王都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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