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年关过后的第一声雷鸣，总在惊蛰之后，久违的风儿穿林打叶，呼啸而过，仿佛是在提醒神州大地上的一切生灵，“藏锋节”近了。

    雨，也如期而至，只消片刻，目之所及，皆尽笼罩在了这一片朦胧之中，喧嚣而又平静。匠城之外，直入云端的城墙跟下，入城的人群早排到了十里开外。平日里，想要进城，可没这么多讲究。

    匠城原本就是神州与相邻四国接壤的土地，名义上虽说属于神州管辖，天下之人却早把这里当成了五国之间文化与经济交流的自由地。没有人知道从哪朝哪代起，也不知道是何原因，铁匠，木匠，画匠，种种匠人聚集于此，本来人烟稀少的边境之地，摇身一变成了东方五国之内最为繁华热闹的大集市。只有真正技艺超群的匠人，才能在这里立足，当然，慕名前来的他乡之人或求器，或求艺，则更是络绎不绝。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背景，此地的管理一直是神州官员心头的一个大患，几十年前，他们更是索性将匠城的管理全权交给了当地的商会，之后才有了今天四面铁壁高立，护城河一周五方开门的匠城。

    队伍缓慢的前进着，五个城门皆是如此，不知要几天才能把这么多人放进城去。

    “请把我们匠神会的请柬拿给小人过目。”守城的小吏坐在城墙夹间里，通过一个小窗向外边排队进城的人们索要着进城的凭证。

    他们口中的请柬，据说是由城内主事的商会“匠神会”里辈分最高的大师设计，督造，指名派发的。今年发出去的乃是镶着九条金龙的铁球，各龙口中又都衔着一颗活动的铜珠，拿起叮当作响，铜珠却刚好被上下齿困于口中。

    小吏接过铁球，又问来人姓名身份，报罢家门，他方才将这个雕工奇巧的小球卡在了案头的暗槽中。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龙口中的玉珠微微翘起，露出了下边的插孔，槽壁四面探出九个钥匙似的针，一挑一拨，小球就如蜕鳞一般，周身分解颤动，最终成九瓣像花一样打开了。“花蕊”之中清晰地刻着所请之人的身份与姓名，“原来是‘淼淼江心空中阁’的冷浔清冷先生，失敬失敬。这请柬还是交还给你，权作纪念，请入城吧。”接过铁球，这位冷先生捋了捋一撮小胡子，晃晃悠悠地进了城。

    长江横贯神州，两岸风景尤美，故多名士隐者居于此中，这冷先生也是其中之一。久居江尾，隐居世外，应邀前来千里之外，江之源头参与盛会，终究是心头喜悦难平。一座城，皆是市集，五国交融，匠人又多惊人技巧，更叫人眼花缭乱，饶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仍旧人声鼎沸。

    “好剑！”他驻足于一家铁匠铺门前，手中不住把玩。

    店里走出一人，一副铁匠打扮，洋洋得意道：“您倒是识货，我大刘打的兵器，不说大话，匠城之内都是排得上名次的。”说着还用手拍拍胸膛，让人一眼就看到他膀子上的腱子肉好似用重锤猛打出的纹理。

    “排得上名是多少？几十还是几百啊？”由街对面走来了一个只有半个人高的娃娃，指着人高马大的大刘就是一阵寒酸。

    “老童，别老搅和我做生意啊！”

    这小个子远看就是孩童，走近了方才看清腮帮的两缕稀稀拉拉的胡子。“这年头，大家挣钱都不易，你休要搅和。”

    “不是我搅和，都到了这时节了，恐怕再傻的傻子也不会掏钱买剑。”

    “哈哈哈！”这冷先生与小个子齐声笑了起来，惹得铁匠一脸怒气，正欲和他们理论，便听得身前一人细声道：“给我拿一柄剑，要最好的，价钱不论。”

    三人闻言皆有惊色，循声望去，是一位身着麻布背心的小伙，似有二十出头。

    “就这柄，是我大刘的无上杰作！”他一把从冷浔清手中夺过剑来献与小伙观看。

    “就它吧，几个钱？”

    “五十枚大钱不讲价！”铁匠伸出一个巴掌在那少年面前晃一晃。

    只见那少年不假思索，由囊中掏出钱来换取宝剑，转身便快步离去了。

    这是此次“藏锋节”匠城里的第一桩买卖，至于为何在藏锋节前不买剑，和有关匠城的诸多细节，还要到后面情节到处再行叙述不迟。

    做得这笔生意，铁匠喜上眉梢，言道：“今天爷爷行大运，走吧老童，带着这位先生一起到你店里喝两盅？”回身展开双臂将两扇大铁门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