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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银杏树下

    毅恒昌毕竟只有十七岁,做事还是偏孩子气些,被孙令先甩开了手后,他气到直接拿起路边的土块想偷袭孙令先,但土块拿起后,他比划了下又放下了,因为他想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了,为什么会让孙令先对自己的变化如此之大。

    毅恒昌扔掉土块后,悄悄的跟在了李招弟身后三米远的地方,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知道自己错那后,改正后再离开村子不留任何牵挂,就凭自己昨晚做的事情,也够报答孙令先夫妻两个给自己的一饭之恩了。

    此时村中银杏树下,李长生端坐树底居中位,他左边坐着村里辈分最大的一个人,年纪看着和李守根差不多少大,但却因为是村里辈分最大的,连李长生见了他都要叫个小爷爷。

    李长生的右边坐着村里最年长的人。

    有多年长呢?

    他虽然管李长生叫叔,但人已经年过九十,头发全白梳成道士头,一个发髻挽在头顶,双眼浑浊发黄虽看不清路但能看见光,面前过去个人,他知道有人影闪过,却不知道是谁,耳朵聋到需要抬高声音才能跟他沟通,满口的牙都掉了,牙龈上都是他强行吃东西而磨出的茧子。

    整张脸上全是褶皱和老年斑,一身藏青色高领长衫,为的是护住他脖子上的伤疤,年轻时过敏喉咙肿了,人差点憋死,人倒下的时候脖子正好划割草的镰刀上,血溅当场的同时,他也意外得救了。

    他驼背成一个‘C’,虽坐在椅子上,手里却拄着一根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拐杖,全身上下的重心都集中在这一根拐杖上,此时就算拿走了他的椅子,他也依然可以靠着拐杖立在李长生左侧。

    李长生身后站着的就是李兰娟了,她今天也穿的很正式,为了配合李长生,她专门把头发盘成大盘子形别在后脑勺上,双耳上专门戴了玉质水滴形耳坠,一身黑色旗袍显得她非常有气质。

    她与李长生一站一坐之间,二人确实非常登对,也很有气场,只是他们的脸都是一样耷拉着,眯起眼睛来斜眼看人,不仅不像正派人物,还像是两个黑熊精看谁谁就是他们的晚餐一样。

    李守根此刻就被担架抬着放到了李长生面前的空地上,村内所有村民自带板凳围坐在四周,看着算内六人之间的动态,有人当看戏却一脸严肃,有人则认真对待,李长生哪怕是挠下手都会被他们以为是在暗示什么,还有的人看不出这是要干什么,就是傻呵呵的磕着瓜子在一旁看着。

    圈里算上李长生、李兰娟、村里辈分最大的李海见,最年长的李守宝,躺在地上的李守根,还有村中的赤脚医生朱百草。

    因为李守根脚受伤了,人还是昏迷状态下的,根本无法当着全村人的面公审,所以李长生才破例让村中的赤脚医生先把人弄醒了再审。

    这医生家根本就不是下野村的,而是住在山上的药农家儿子,幼年时和父亲一起进山寻药材做药种,与父亲走失后误入下野,被当时下野村里的巫医所救,阴差阳错的便就拜师了。

    在村里住了五个月后,又被他父亲给寻回了,村里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回来了,结果他在十八岁的时候,背着一包袱村外的医书,拉着一筐子药种又回了村里,并以一根千年人参为嫁妆,倒插门进了巫医家中做女婿。

    他的医术虽谈不上有多精湛,但接骨缝合,身上生疮,难言之隐,常见疾病,他都多少有涉猎,虽不能治的完全好转,但留下病人性命留点后遗症绝对没问题。

    此刻他慢慢解开包住李守根脚的血布,拿出一葫芦自制药酒,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里,猛的一口突出,酒一点都没浪费,全喷李守根肿成猪蹄了的伤脚上。

    剧烈的疼痛让离手跟瞬间睁眼,立刻就从担架上坐了起来,若不是朱百草早猜到李守根会被疼醒,并死死的拽住他的脚腕,此刻的李守根完全能疼的直接站起来给朱百草一脚。

    “朱…朱百草!你不是东西!用这破东西,你是想取我性命吗?”

    李守根醒来后挣扎着蹬腿踹了一阵,随后咬牙切齿发出颤抖的声音,眼睛紧盯着朱百草,恨不得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我是受人之托,谁让你叔想让你醒呢?”

    朱百草说罢,又从自己的简易布袋内拿出一块新的棉布抹上药饼敷在了李守根脸面上,并且打结缠紧,顺便帮李守根的脚来了个正骨定型。

    李守根听到朱百草的话,这才意识到周围环境不对,自己躺在银杏树前,面前坐着三个人,其中就有李长生,周围围着一堆村民,似乎是在等着看自己笑话;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要当着全村人的面由李长生公审自己。

    自己的脚被压到疼的睡了一夜而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自己再经历一次公审?

    自己上次被公审坐在中间位置的还是自己爷爷李高岳,如今就成了他李长生,可那个位置本来还是自己父亲李长有的,真是造化弄人,全心全意为村民办事的人被冻死在破房内,拿村民们辛苦采来的山货还钱换东西的人却高居族长之位。

    李守根越想越气,都不等朱百草给他包扎完,他便先一步开口顶撞起李长生来:

    “恕侄子脚上有伤,不能起身给叔叔行礼了,有什么话咱们就坐着说吧,你尽管为难我,反正我已经住猪圈房了,家里连过冬的棉衣也没有,儿子还丢了,还不是你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

    李守根一开口就卖惨,想让村民们同情他,但村民们中好多人家的孩子丢了都和李守根或多或少的有关系,他原本占优势的先下手为强,反而因为这些人玩砸了。

    更甚者人群中还爬出一个没有双脚的男人,对着李守根吐唾沫辱骂道:

    “你个罪人还想要过冬棉衣?我落得如今的下场,就是因为你当初没阻拦!活该你两个儿子都丢了,连你都冻死才好呢!”

    李守根面对人群中突然冲出来的人,只是拽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口水,随后又反呸回去:

    “呸!当初是谁说自己自愿离村的,又是谁让我给你们父母报平安的,这些你不招惹我,我忍也就忍了,现在你又旧事重提,是不是想连这能走路的双手也不要了!”

    李守根就是这么狂,没了儿子,他就没有家了,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了,所以他此刻天不怕地不怕,谁敢来跟他旧事重提,他就要把过去受过的委屈,全都拉扯出来掰扯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