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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春17·知我者谓我心忧

    何求谷虽不比镜花水月钟灵毓秀,但论起来风景也是很美的。

    为何九少之争的第四轮要来这里,其实也有缘由。

    镜花水月女修有两位管事,一位是阳台兰的尹管事,另一位则是何求谷的千金——谷主千金,名为安冰婳。

    叶添身为掌门弟子,平日里管着仙门事务,所做决断必然需考虑周全。总归第四试打算离开仙门,何求谷是最好的去处。

    何求谷位置于仙门东偏北,也没有相隔太远,众弟子御剑而来不过半日,这便也落了地。

    何求谷的主子名为安怀愁,不知“怀愁”二字是名是字,只听说在当年登云梯之会得了第十阶,同前面几位一般,已是避世不出好些年。

    他虽不出谷,却早听闻眼前这风头正盛的叶少主的名声,于正厅设了个饮茶的座儿把人请了去。余下弟子便由回家的大小姐领着,见见深谷风光。

    安谷主正到了知天命的岁数,也不算年老,只是近些年总有登云梯义士亡故或归隐的消息,他为避锋芒也只好蜗居深谷。

    眼前这位叶少主正是风头最盛,他早正搓搓这年轻人的锐气:“不过是一局比试,叶少主竟也亲自前来。”

    叶添弯唇一笑:“谷主说笑。仙门事务如今由晚辈暂代,谷主是前辈,自然是该亲身来一次的。”

    “难为叶少主竟有后生的自觉。”安怀愁似是白他一眼,“叫外人听了去,知道的说是叶少主晚辈知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信不过我何求谷,要亲自督察着才好。”

    叶添垂眸:“听闻谷主心怀天下之大义,怎会将一个仙家算计在囊中。晚辈不过受师命暂理仙门事务,自然还是亲力亲为要好。”

    他这话说的是不久前何求谷因失势无依投奔了东侯府。

    天下仙家诸多,却并非家家都能有镜花水月这样置身事外的底气。

    安怀愁哪里听不出他的意思,这下也发现眼前人并非面上看着那样和善,摸了摸几寸长的胡须道:“叶少主谦虚了。我何求谷不过这么一个小小山谷都有人想要收入囊中,想来镜花水月也早入了他们的眼。”

    叶添闻言微微一愣,随后装模作样地拿起茶杯轻嗅:“劳烦谷主帮我换一盏,晚辈不好品龙井。”

    安怀愁知他话里有话,但碍于身为长辈不好驳回,只得喊了一旁的丫鬟:“去给叶少主换上一壶雀舌。既是不爱龙井,也别让人觉得我们何求谷怠慢了客人。”

    “有劳。”叶添目的达到,垂下眼帘乖巧道谢。

    安怀愁在桌下握了握拳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地势较低,何求谷的春天好像比别处的来得更早,这时候已是草长莺飞,鸟语花香。

    半山断崖的小花园里,弟子们三三两两聚着,桌上摆了糕点。

    远处晚霞落日映在水天相接处。

    四下里只有几个丫鬟,看上去也笨手笨脚。

    管家贼眉鼠眼,站在一旁并不训责,像是默许手下的人犯错。

    凌司牧寻了个靠近边缘的位置,时不时瞄一眼坐在不远处角落的许少侠。

    许燚难得见见死亡谷之外的山谷,这时候正四下打量着周围景色,叹一句山谷名字的由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凌司牧坐得不远,却也没胆子过来与他同坐一桌,只默默打量着许少侠面上的伤。

    那两道伤细细长长,早已结痂脱落,剩下一点点淡淡的红痕,比起最初已好了许多。

    凌司牧虽诧异那伤好得快,却也没细想很多,只觉得若不是许少侠将自己推开……这伤不会在他脸上,而自己也不能这样完好无损地来何求谷参加下一试。

    仙门弟子共有七十二位参加第四试,何求谷备不齐一人一间屋子,只能把东西搬一搬再添一添,一间小屋里住两人。

    现下大部分弟子都去给安管事帮忙了,倒是尹药子在角落里偷偷观察时常咳嗽的范初冬。

    孙慕清喜滋滋地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又有些嫌弃道:“何求谷这点心——入口倒没有眼见着味美……”

    唐星翼轻声提醒:“本就是来做客的,谷主虽避世多年,但好歹也是前辈。你说话小心,别让人抓住了话柄说我们不懂规矩。”

    “知道了知道了,”小少年把糕点塞进嘴里,很快咽了下去,声音小了些,“不过他们何求谷这待客之道也不怎么样嘛……”

    有弟子听了孙慕清这一抱怨,有不怕惹事的瞬间起了话头:“我看啊,何求谷分明没把镜花水月当回事儿!”

    立马有弟子接话:“就是!看看我们吃的都是些什么!他们吃的又是什么!”

    “说起来还不是觉得我们到了这里就要受他摆布!也不过仗着是自己的地界压我们一头!”

    一时附和声四起。

    孙慕清赞同地点点头,正要开口,被唐星翼拦下。

    小少年正纳闷,顺着书生眼色看过去,只见那贼眉鼠眼佝偻着背的管家上前几步,拍了拍手。

    “好哇!众少侠真是豪气!我们谷主当初纵横仙门百家的时候,各位恐怕还没出生吧?吃着人家的住着人家的,还背地里——哦!是明面儿上说人家的坏话,诸位少侠当真是为你们第一仙门长脸了!”

    他语气轻浮,话一出口自然有气不过的想要理论,都被同桌的弟子拦下了。

    管家冷哼一声:“原来谷主说的没错!小小年纪还真当自己第一仙门了不起了!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小子还是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孙慕清可是耐不住了,推开唐星翼拦他的手,一下子起了身:“别以为你是何求谷的管家我们就怕你了!你这分明是打着何求谷的名号耍威风!你们何求谷再厉害,不也没得这第一仙门的名号吗!”

    “慕清!”唐星翼伸手想要拉他,但满湖云的弟子向来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小少年气急了根本拉不住。

    管家气得面容扭曲:“你又是哪根葱?敢在这里指指点点?”

    孙慕清正要再开口,唐星翼慌忙拦下:“慕清!别惹麻烦——事情闹大了对两边都不好……”

    倒不是唐星翼想要忍气吞声,可他出身官家是听闻何求谷跟了东侯府的传言的。

    他们眼下的身份不过镜花水月一个小小弟子,若是闹得不愉快,最后还要以仙门出面收拾烂摊子。

    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办法。

    孙慕清实在气不过,可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愤愤看了那管家一眼,一甩袖子重新坐下。

    周围弟子虽咽不下这口气,但也不是毛毛躁躁的人,这时候憋着怒意只盼着管家早些离开。

    无奈何求谷的管家却不明事理,还继续耍威风:“哟!这就不敢吭声了?我看也就只有这位少侠是个明白人!不知是哪里人,愿不愿来我们何求谷做事?”

    唐星翼神色一变,险些被他所言气笑了。

    他还没开口,孙慕清又跳了起来。

    “呸!就你这老管家还想撬镜花水月的墙角!我看你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难不成是混在鼠堆里长大的!吃了不少老鼠才能长成你这样吧?我们镜花水月的弟子岂是你能攀得起的!就你这个德行,去倒夜香都不要!”

    他说着还做了个鬼脸,逗得众弟子一阵儿哄笑。

    就连何求谷的丫鬟们都捂嘴偷笑。

    “你!”管家一时气急,“你叫什么名字!信不信我让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出不了这个门!”

    孙慕清一声轻笑,正想着怎么再气一气他,却听得一个声音。

    “管家何故这么大火气?”

    声音沉稳,带着主人不怒自威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