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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5·水落石出黄昏至

    他开口随意,却惹得在场所有人都看过来。

    “在下今日因故去了趟南安,路过时正听闻那余记酒肆的掌柜训话他店里的小厮——”

    乱羽弯唇一笑:“说是那小厮毛手毛脚,前两日运送炭火时把一个买菊花酒的姑娘给烫伤了。”

    白欣巧闻言神色一变,气息有一瞬的紊乱,却又很快被平复,只低着头不肯沉默。

    “更巧的是——”乱羽眼睛一转,胸有成竹道,“恰好有位药铺的伙计来买久,说起前两日一位客人怪异得很——听闻那姑娘腿上被炭火烫得衣服都破了个口,却只买蒙汗药而不买烫伤药。”

    他言及于此自觉功成身退,这便又坐下。

    宋翎风看了眼乱羽,错愕之余心中也多一份释然。

    果然,这位枫庭的小主子总是出其不意给人惊喜。

    安冰婳不待人反应,先一步上前挑起她裤脚。

    入目只见个半巴掌大的烫伤痕迹。

    她只匆匆一眼便将衣料放下,又一个白眼讽刺道:“想不到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人——为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计谋,竟连自己的伤也顾不得了?”

    乱羽只掸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没再开口。

    宋翎风看一眼同样沉默着的叶添,上前一步道:“白姑娘,你口口声声想证明自己与这场大火无关,可那酒肆和药铺的伙计们都可作证,条条线索都指向你,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欣巧整个人像是傻了,双眼也变得空洞无神,只瘫坐着轻声喃喃:“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

    尹药子一直蹙着眉,见白欣巧这样子也猜到十有八九她就是幕后主使,柔声劝道:“白姑娘,除去那蒙汗药,酒中还有另一味是什么方子?它如何能使人短暂地散去功力?你若是坦白尚能宽容处理……”

    “散去功力?”叶添神色一变,下意识去握洛笙的手腕,指尖施力探她脉象。

    他才探了一息,洛笙反应过来不动声色佛了开:“师兄放心,眼下已无大碍。”

    叶添未能探得什么,把手一垂又去看白欣巧:“装傻充愣做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哪知白欣巧听了这话突然疯魔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那主座上的人爬去:“少主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只放了蒙汗药……我没有放其他东西!我没有……少主……”

    叶添挥袖将她拦在几级台阶下,终于起了身:“如此说来——流蔬阁大火当真是你所为?这其中多少利害你不知道吗!”

    白欣巧被他带着的威压吓坏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少主……我知错了!求少主开恩……少主开恩呐!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叶添手中紧了紧拳头:“下药,假意和好,火烧流蔬阁,嫁祸,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有哪一条能容我网开一面?”

    白欣巧听了这话,心知再如何求情也没用了,整个人瘫坐下来,捂着脸小声喃喃:“不是我干的……不是我,你没有证据……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不是我……”

    叶添闭了闭眼,又看向与她同为晚霜菊的安冰婳:“她既是你同门师妹,受什么刑罚也该是有你盯着。”

    安冰婳得令,上前押上了白欣巧。

    洛笙冷着脸起了身,下了台阶朝叶添作揖:“真相既已明了,此事便交由师兄。”

    叶添垂眸算是应了,抬步朝着开在正殿后方的偏门去。

    安冰婳押着白欣巧跟上。

    唐星翼看着几乎要精神失常的白欣巧,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什么。

    若是流蔬阁里只是江星晚而非洛舒颜,这场火又要烧掉多少仙门表面的光鲜亮丽……

    时隔六年,流蔬阁再次失火,刘子诺迫于幼年经历,定然顾不得那样周全。若是没有乱羽不顾安危,恐怕这事要牵上人命……

    即便屋里的人福大命大能够出来,届时死扣住“放火流蔬阁”不放,再安上一个“另有所图”的罪名……

    这把罪恶的火,能烧得一个新来的姑娘身败名裂。

    然而,白欣巧是想不出这计策的。

    若是思及幕后主使……只怕是她那自幼就懂得借刀杀人的妹妹白欣恬。

    果然刘子诺先前说的不错。

    白家的两姐妹,妹妹才算得上心狠手辣。

    书生想明白前因后果,移步朝着殿外走。

    且不问那能散人功力的药是何物,单单火烧流蔬阁便是重罪。

    伤了笙姑娘,只会罪上加罪。

    念在曾经朋友一场,还是不愿看她最后下场。

    唐星翼推开那厚重的大门,夕阳余晖正照在他脸上。

    一时间,原本冷冰冰的正殿也钻进些暖意。

    他身后,那与此事并无关联的张小将军这回算是做了个见证人,见散了场也朝外面走。

    宋翎风松下一口气,活动活动筋骨,终于能回玄风堂休息。

    尹药子移步洛笙面前,抬手一个揖礼:“那另一味药来路不明,可否耽搁姑娘一时半刻把个脉?”

    乱羽刚走到近前,不等人开口便替她应下:“有劳尹管事。”

    洛笙倒也大方,随便寻了个客位坐下,抬手将衣袖挽上。

    尹药子在她身侧的位子上落座,手里变出一个脉枕放在两把椅子间的茶几上。

    尹药子诊脉了几息才收回手:“脉象暂无大碍,只是这药我倒从所未见……姑娘近日还是小心些为妙。”

    洛笙微微低头:“多谢。”

    乱羽伸手去探洛笙的脉象,非得自己确认过才肯放心。

    洛笙笑着抬眼看他:“探出什么了?”

    乱羽一眨眼,嘴角一扬道:“探出姑娘该加些衣服,免得深秋受了寒。”

    洛笙轻轻点点头:“多谢齐大夫。”

    尹药子将他二人所为收进眼里,收了那脉枕起身告辞:“初冬虽管着第五轮考核,到底是关心这案子的。我需得去厉修园知会他一声,便先走了。”

    乱羽低了低头:“尹管事慢走。”

    洛笙也起了身回一个揖礼。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刘子诺却突然从一旁冒出来。

    “舒颜……”这瘦瘦高高的掌厨试探着问一句,“你常喊我‘大牛哥’,我当能这样唤你吧?”

    洛笙见他这话说得比往日拘束不少,一时心中颇有感慨。

    从前她有“江星晚”的身份,与这掌厨相处也常是在流蔬阁中。张口一句“星晚”已然成了习惯,那句“小祖宗”也不过玩笑话。

    如今她的身份在整个仙门揭开,到没有比“舒颜”二字更合适的称呼了。

    “大牛哥,”她嘴角微扬,“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刘子诺像是松下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一件更沉的事要开口。

    他纠结再三,还是问一句:“眼下将近晚膳,不知大牛哥可有幸能请你一顿?就当是为你离开流蔬阁的践行!”

    乱羽本有带着仙子的计划,听他一开口颇为意外,无奈见洛笙点了头,只好叮嘱一句别喝多了酒。

    晚间夜幕刚刚落下,玄风堂和玄雨庭还没开始亮灯。

    流蔬阁一场大火烧得仙门子弟纷纷下山觅食,眼下他们都还在慢慢上山的路上。

    翠竹栈倒是完好,但洛笙身份特殊,加之多年鲜少露面,那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于是刘子诺与她约在了后山凉亭。

    洛笙刚坐下就见他左手一个食盒右手两坛小酒朝这边过来。

    “大牛哥,”她看着眼前人把菜肴一盘一盘端出来,“今日连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刘子诺摆摆手,递给她一坛酒,“我问过尹管事了,不碍事!”

    洛笙垂眸接过:“今日邀我该不是为了践行吧?”

    刘子诺整个人一顿,轻声笑笑:“瞒不过你。”

    他叹了口气终于落座:“不错——”

    “不为践行,为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