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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凋8·情难守英雄落幕

    镜花水月只有两位管着女修的管事,其中晚霜菊的安管事出身何求谷,是当年登云梯第十阶安怀愁的独生女。

    按理,这位何求谷的千金不必来镜花水月拜师,她那师父的修为也比不过家中的父亲。

    这其中有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安冰婳沿着长长的石阶走向山下,行至山门却停了下来。

    镜花水月几乎人人都知晓——晚霜菊的安管事心念满湖云的齐少侠。

    好像是当初年少气盛,见面就掐。

    只是一直都是齐少侠更胜一筹,也分毫不懂得怜香惜玉。

    却不知为何自那时起安管事眼中只有他。

    安冰婳看着这有些年岁的山门,想起十多年前老管家送她来仙门时的场景。

    管家当年也是过了古稀的年纪,有修为傍身,并不是何求谷后来的那位。

    “小姐可记牢了——老爷受伤的消息可万不能传了出去……”

    “这仙山的掌门当初可是妖神弟子,有她坐镇,那群匪徒不敢来寻小姐的麻烦,只是委屈小姐在这里待上一阵儿了……”

    当年何求谷遭人突袭,谷主受伤,老管家一路互送才把她送上镜花水月避难。

    那时在山脚的不止她一人,还有被南安枫庭齐酌希丢来的乱羽。

    不,那时他只是五六岁的齐羽。

    安冰婳自小是宠爱着长大的,也不知别家有什么内情,只是见着齐羽不肯上山,以为他是贪恋家中安逸,便出言讥讽几句。

    几岁大的孩子,最是不甘心吃亏的,于是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

    待齐羽回神时,枫庭的人早不见踪影。

    年幼的孩子不认得归家的路,只对扰他的人一肚子怨气。

    一旁的老管家看出他对家中安排颇有不满,在中间做了个和事佬,两个孩子才停下争吵,一步一步爬上山去。

    如今回想过去,安冰婳以为他二人之间拥有这样的开始,该会有很多待续的故事,再往后想想却觉得实在贫乏。

    不知当初年幼的齐羽是否认为是她推助了家中的安排,后来见她也是远远避开。

    即便无奈遇上,也是比旁人的客气更远三分。

    安冰婳只觉得自己不曾做错,赌气一般开始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

    后来两人年岁渐长,在其他弟子还待在仙门时,那枫庭的小主子已早早下山历练去了。

    没过很久,山下传来“乱羽”的名声。

    再过几年,随着南安桃花庄一场龙凤宴,满湖云那位“不屑和师兄弟们切磋”的乱羽破天荒给岭上梅的唐星翼递了战帖。

    不过多久,乱羽便被喊回了家,再回来时总是兴致缺缺。

    少年人张扬肆意、意气风发,仙门关注他的女修很多,不计其数。

    却只有安冰婳,自十多年前便一直在看他。

    从前籍籍无名时只偷偷地看,当上晚霜菊管事后便开始明目张胆地看。

    她的心气随着家中势力渐长而渐高,久而久之,竟觉得多些这样的闲话也好。

    后来的女修们都以为齐少侠与安管事交情颇深,少有的会去打他的主意。

    安冰婳那样一个在外人口中“飞扬跋扈、心高气傲”的人,甘心收起锋芒,在角落里窥探乱羽的动向。

    从那三年里他少年张扬,到这三年里他眼中无光。

    再到今年秋天他重新活得肆意潇洒。

    安冰婳虽未得见,却也听闻不少关于笙姑娘的传言——无数与齐少侠有关的传言。

    尽管如此,她还是做不到立刻放下积攒多年的温情。

    哪怕一厢情愿,哪怕变成仙门传了多年的笑话。

    如今想想,乱羽的确不曾有过什么举动。

    这些年,不只是对她,枫庭的小主子待任何仙门女修皆是如避蛇蝎。

    甚至闹了许多与同门师兄弟的玩笑话。

    安冰婳想,笙姑娘应当足够好。

    因为她能让心高气傲的齐少侠低下头。

    就像齐少侠也足够好。

    因为他能让飞扬跋扈的安管事低下头。

    安冰婳抬眼去看远方晚霞,又见不远处飘来的袅袅炊烟,终于决定继续走自己的路。

    不仅仅是脚下的路。

    洛城与仙门相距不算太远,理所当然共用同一片黄昏。

    夕阳余晖映在满墙的地锦上,给秋日里山林间的客栈添几笔暖意。

    乱羽坐在二楼那挂牌“碎云”雅间的窗前,只看着远山沉没的霞光愣神。

    范初冬自楼下拎了厨房的小菜,还捎上两坛子美酒放在桌上:“洛城距怀柟铺有大半日的路程——不该是昨日午后才到吗?怎的待了还没有一日就回来了?你口中的消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传个信也方便,怎的赖到如今还不走——总不会是良心发现回来陪我的吧?”

    乱羽白他一眼,跳下窗台往桌边走:“再废话信不信我揍你?”

    “我比你长上两岁,张口闭口竟要揍我……目无尊长!”范初冬也回他一个白眼,“不过你倒算做了件仗义事——此番落日谷来人最多,有他们帮衬,要在这里打探消息轻松了不少。不过两日时间,几位长老的下落已探得七八。”

    乱羽闻言面色严肃几分,一挑眉毛示意他继续。

    “如洛微云所说,好些登云梯旧人能攀得云梯大多得益于当年仙家并不盛行。他们之中有不少是为一个好听的名声,故而有不少得了好处便荒废修习。因而此番面对暗夜冢的突袭,他们多没有招架之力……”

    范初冬说着眸子一沉。

    “不止仙门几位长老,还有不少前辈皆被困于那阵法之中。虽后来被江前辈与你父亲领着人合力救出,但算起来也有好几日,其中折磨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阵法中修士非死即残,眼下几位长老多被洛城安置在一处小苑养伤,重伤昏迷多日,能捡回性命已是万幸……”

    “但有一位却不同——晚霜菊那位听闻当初不在阵法之中,但不知为何似乎受了情志之伤,性命之忧倒无。”

    “只是……十里松那位本就抱有旧疾,加之年事已高,洛城倾力救治,却终究没能和阎王抢过人……”

    乱羽闻言垂眸:“齐大侠曾说——镜花水月有位长老名为岳凌云,当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即是齐大侠都会提及的人,想来也是位英雄豪杰。”

    “还有一事……说来令人气愤——我早知岭上梅那位不是什么忠义之辈,说起来在当年登云梯之会还是第八,事发突然,他竟能面不改色想要投奔暗夜冢!”范初冬说着一拳敲在桌上,眉间紧蹙样子十分不满。

    乱羽轻轻一叹,抓起个酒坛揭了盖:“那陈倚阑从来都没有梅花高洁——听闻岳凌云与他曾是旧识。当初也是松长老力荐,掌门才留下了他。想必松长老也是见得此人真面,急火攻心……”

    范初冬冷笑一声,又道:“他那样的人,镜花水月留不得,暗夜冢也不愿收。听闻那黑衣银面的杀神见他反水也不理会,最后听得烦了,竟一手将人给掐死了……”

    乱羽动作一顿:“陈倚阑再不济也是岭上梅的长老,那银面人修为如此高深?”

    “谁也不知他是何来历。”范初冬面露愁容,“若如你所说,暗夜冢的目的是要颠覆仙门,这银面人……会不会根本不是凡人?”

    乱羽眸子一沉,只盯着手里坛中的陈酿:“并非凡人……”

    他想起在死亡谷时许燚所说的话。

    若是……若是许燚没有说谎……

    若是洛笙当真并不属于人间……

    那么,此番暗夜冢与秋波銮之间的争斗,便是凡间修士要与六界的神明争斗……

    “怪不得……”

    他忽的想通了什么。

    “怪不得她要推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