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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寒7·雪落人间诉真情

    韩清越闻此一时间两眼放光:“宋公子果然识得!他是个怎样的人?样貌、学识、品性,最重要的是修为!既是齐前辈之子,必是样样都顶好的吧?”

    宋翎风有些意外,眼前这人在提及乱羽后似乎换了个人。

    “少堡主……”他斟酌几番才轻声问一句,“不曾与他相识吗?”

    韩清越闻言一愣,眼里的光瞬间散去,嘴角的笑意也带了苦味:“宋公子见笑——我原也是随父修过仙道的……只是家父自七年前腿伤后变得有些偏执,我的修为也被尽数散去……”

    宋翎风将这些话听进耳里,知晓韩清越的未尽之意。

    韩清越曾有过未及丰满的羽翼,只是生生被人折断。他这样困在笼中的鸟儿,自然是会羡慕游龙的。

    韩清越眼中,乱羽便是那翱翔于天地的游龙。

    宋翎风眸子一沉。

    说起来,韩家堡的家主韩凝前辈在当年的登云梯之会位列第三。

    同是于二十多年前崭露头角,甚至仅次于妖神座下的小弟子,但韩凝其人……

    生性洒脱,却算不得侠者。

    若是韩清越不曾散去修为,或许这天下说书人口中也会有他的故事。

    桃花庄的宋少爷少见人间百态,做一趟客便生出许多感慨。

    韩清越却好似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了!宋公子,还没问你此番寻韩家堡有何要事?”

    不等宋翎风开口,韩清越下意识抬眼瞧见远方的落日:“怪我忘了时辰——今日天色已晚,大漠夜里太凉——宋公子若不着急,不妨待明日再商?”

    宋翎风虽求真相心切,却也不是不为他人考量的,闻言只点了点头,便跟着一旁家丁去往安排的客房。

    而韩清越只低头看看手中长剑。

    那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柄剑,没有修士灌注灵力后流转的光彩。

    “仙家子弟啊……”

    他轻声一叹:“真好……”

    一转眼到了十月十六,正是北州寄婉庄那位神探隽疑的生辰。

    寄婉庄的生辰宴设在晚膳时,白日里不过是筹备些宴会事宜。

    主人家不会托付客人们帮忙,于是寄婉庄的几位客人便纷纷出了门解闷。

    北州天寒,有能力聚集起人的地方也总是最容易热闹起来的。

    唐星翼与宋灵雪二人才听完茶馆的故事。

    “想不到寄婉庄那位出走多年的老庄主也是性情中人。”宋灵雪捧着茶感慨,“虽说北州的地界颇为寒冷,这故事倒是暖的。”

    唐星翼只垂眸浅品温茶:“老庄主早年离家经商,每年也都会捐些钱粮用于赈灾,不论是否是他当家,这传统却是被沿袭下来。他于北州的百姓来说是位大有功德的人物。”

    “倒是做了不少善事……”宋灵雪沉思片刻,“等回了家,我也同母亲说说——桃花庄虽逢灾疫也会布善施粥,但范围也只限于南安。这些年攒下家财不少,却少有积攒功德的……”

    唐星翼轻笑:“倒也不必两相比较。这故事在北州该是早便家喻户晓了,正赶上初冬生辰,说书的便删删减减又讲了一遍。商人大半是利己的,也不知几分真假。”

    商人大半是利己的,官家也难有两袖清风。

    唐星翼做了那么多年官老爷的儿子,人情世故还没学到多少,却也能看得懂世态炎凉。

    宋灵雪低了低头,换了个话题道:“范初冬……也对!生在冬日初时便叫了这个名字。是我早先没往这边想。”

    “非也,”唐星翼闭了闭眼,“初冬二字——原是‘初雪戏寒冬’。”

    他话音刚落,眼睛便又缓缓睁开,视线看向了宋灵雪身后的窗外。

    宋灵雪顺着他视线往后一看,整个人顿时惊住,连忙跑到窗前去看外面。

    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对面和远处的屋檐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

    “下雪啦!”宋灵雪转头去看唐星翼,欣喜溢出了满眼,“南安可是好多年不曾见过雪,没成想北州的雪竟这样大!”

    “北州天寒。”书生也起了身走到窗前,“其实镜花水月山高入云,每年也有白雪皑皑,只是今年……”

    他言尽于此,盯着漫天的大雪出神。

    宋灵雪眸子一沉,轻声安慰道:“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唐星翼将视线移向她,忽的问了一句:“宋小姐可知——小生今日为何邀小姐来此?”

    宋灵雪对此毫无头绪,只好茫然地摇了摇头。

    自几日前与洛笙相约祛除魔气,眼前这人好似一点一点剥开了与外界相隔的壳,终于也会偶尔与她说上几句寒暄的话。

    今日更是邀她来了茶馆。

    虽不知缘由,可宋灵雪却总下意识地觉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

    她愿意这样相信着。

    “小姐回南安……兴许会路过京都。”唐星翼嗓音温润,“小生听闻——刘子诺得人相助,接下了京都的一家酒楼,待离开北州,小姐随小生一道去看看怎样?”

    “刘子诺……”宋灵雪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想起来,“可是镜花水月那位刘掌厨!”

    “是。”唐星翼轻轻应她,补充一句,“也是十多年前桃花庄主厨的独子。”

    宋灵雪闻言思考一阵儿,忽的眼里放了光:“他是大牛!”

    唐星翼微微点头。

    “年幼时便听母亲提及——说他面相可见喜庆,今后必是能攒下家底的。”宋灵雪神色一变,又生出疑惑来,“可——唐公子家在东陵,又如何知晓他曾在桃花庄待过?”

    唐星翼闻言一愣,舒出一口气道:“我有一事,瞒了小姐多年。”

    “我祖籍南安,幼时父亲远赴京都考取功名,随他官位移居东陵。”

    他言及于此顿了顿,有些郑重道:“小生曾于桃花庄墙外听得小姐琴曲,曲名《平沙落雁》。多年别离,仍牵挂于心,不知小姐——可愿相信?”

    巷间戏语欢笑,少年偏偏不识愁。一朝变幻,深院琴音,拨乱君心。经年重遇,举止无异,湖面涟漪。无奈缘分浅,匆匆别过,情意深,却藏起。

    当年雨夜奔走,入迷途,天煞孤星。肩上担沉,褪了稚嫩,功成掩去。纷纷言语,刀刀利刃,扛下爱恨。暗里斗凶神,只念那日,浅浅樱粉。

    唐星翼曾跟随李稻小打小闹,也曾经历过无忧无虑的年少。只是当年事发突然,日复一日的生活忽的没了哪怕是错误的方向。

    那一曲《平沙落雁》,拨动了少年志气,也拨动了儿女私情。

    时隔多年,桃花庄里龙凤宴,尽管知晓是重逢的只他一人,也奈何不了涟漪荡漾,于湖中、于心里。

    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强撑着不去靠近,客客气气地婉拒所有热情的邀请,只把暗生的情愫埋在心底。

    当年的别离没有能说出口的话语,雨夜奔走不过是想道一句“珍重”,还有“后会有期”。只可惜迷途一遇,魔气附体,自怨自艾成了天煞孤星。

    外界言语如刀,怪他懦弱可欺,却没人问过他的本意。

    明明在昏暗的囚牢中遍体鳞伤,却还想着能不能再见心底的光。

    眼下终于得了祛除魔气的法子,终于能挣脱黑暗中的枷锁,他再藏不住了。

    只是他带着幼时所生的自卑,终不敢说出太过唐突的话语。多年来压抑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一句。

    不知小姐……可愿相信?

    宋灵雪并不知眼前的书生隐藏了多少未尽的言语,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她甚至还不能完全看懂唐星翼眼中的情绪——

    “唐公子。”宋灵雪垂眸轻笑,眉眼间带着南方女子的温婉柔情,“小女子不才,偏就一颗痴心。”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命中的认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