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茶会见闻下
修真者，哪怕是修为最浅薄的炼气期修士，涉足凡俗时，往往都能够受用“仙人”尊号，可这并不意味着每一个修真者都有话本里仙人似的神通本事。
至少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说，依然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无有洞彻人心的仙法。
故而，安炎夏一见“绛书符铠”，便觉昔日所学木、火法术尽如杂耍，记挂上能与绛书符铠正面对抗的高明火法，浑不知屋山王家为了这第一等的符法付出了多少心血。
符修王小山同样心惊于同龄人玩得转二阶火法，他由己及人，暗自揣测安炎夏的不凡之处，继而升起结交之心。
交情嘛，有交流才有情谊，一个不轻不重的小道消息正是用在这种时候。
王小山率性分享，效果不错，黄脸麻杆的目光果然柔和几分。
他迟疑片刻，示意安炎夏附耳过来，低声补充道：
“山上设立百千座别院，禁止各峰各行其事，统一招收外门弟子，已有千年之久。
“明面上的规矩无需多费口舌，可私底下人人争渡，总避免不了萤火之辈的进取之心。
“部分胆大妄为之人触犯底线，自有执法峰施以惩戒，而搜集往年出现过的传承，汇集成册，则属于山上默许之事，安道友不必担心。”
许是“私下议论别院传承”仍是相当敏感的话题，王小山特地解释清楚。
可说来说去，什么叫萤火之辈的进取之心呢？
修为低下即是萤火之辈，不择手段多半就是进取之心了，翻译成更直白的话，大意是“制度再好，总有空子可钻”。
安炎夏面带笑容地看着文过饰非的王小山，心想，这个表面粗鲁的越人竟还有这样有趣一面。
然而，涉及自己以及身后的家族，说两句好话再正常不过了。
即使需要对此间的某种不公正感到不满，也不该将怨气发泄在同为少年人的王小山身上。
瞥见修真界豪族手段的一角，安炎夏顾不得少年意气中那份复杂的羡慕与愤怒，他回想起巍峨的山岳云舟，以及云梦山超然物外的姿态，突然问道：
“用处大吗？我是说，看中一项传承，再去找，真能找到？甚至学到？”
王小山闻言暗自点头，对这位沉着冷静的同窗又高看几分，随即微微摇头答道：
“不大，还得回到明面上的规则——有缘。
“屋山王家曾出过一位生来五感过人的异人，他曾说，求道阁里的道术仿佛有自己想法，不单单是外门弟子挑道术，道术也在挑外门弟子。
“例如，云梦山名扬天下的云法，人人想学，据说每座别院里都有云法传承，结果呢？数年未必得见一位修成此法的年轻修士。”
安炎夏默然，云梦山的“云”字从何而来？东南之地人尽皆知。
他回想游历时的江湖见闻，那些或尊或卑的修士对“云法”不约而同地尊崇态度，片刻后，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同窗茶会有条不紊的开着，二号舱的年轻修士依次上台，当众讲法，人人参与其中，不经意间，已日上中天。
而木台之下，松柏院二人安坐半日，偶尔也会低声议论，话题正是由台上讲法引伸而来。
王小山出身不凡，常年耳濡目染，观修行大小事，颇有几分高屋建瓴的风范，安炎夏虽无出众的家学积累，但多年游历，见识同样不俗，往往也能阐发一番独到见解，一时间，二人颇为投契。
只可惜，够资格来当二人“话引”的台上讲法实在太少了，眼见又一个“混子”走下木台，越人忍不住皱眉叹道：
“地煞祭炼术有什么好讲的，各大道门办大醮时，宣讲得细致入微，极为妥当。即使不能亲临法会现场，日后去商会买一份记录即可，何必在这浪费彼此时间……”
从慕白霜讲完三才阵后，整个上午，几十位年轻修士，能让二人有所收获的内容，一只手数得上来，方才那位雀斑小姑娘怯生生地讲了一柱香地煞祭炼术，更是令王小山忍不住出言抱怨，斥之为“混子”。
安炎夏脸色稍好，他跟着父亲参加过不少山野间的集会，因此更了解仙城之外的修真界，便低声回道：
“交流茶会历来是这个样子，尤其是第一次召集时，良莠不齐，有慕道友这类学有所成的阵法师，自然也有一心苦修的普通修士。
“况且，这场仓促召集的同窗茶会，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大伙又都是年轻人，即使胸有沟壑，也难逃嘴上功夫不足。”
王小山静静听完，思虑数息后，颔首道：
“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越晚上台之人准备时间越充分，下半场多半会有趣一些。”
随后又打趣道：
“照目前这个座位顺序，我俩可是压轴，安道友可想好对策？”
“且听讲吧，到时候再说。”
预备走一步看一步的松柏院二人拾掇好耐心，又添了一回茶后，终于等来一位准备充分的同窗。
这人今日换上了一身窄袖罗裙，是明亮的红绿配色，其款步姗姗，宛如荷动生风。
少女眼神灵动，鹅蛋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上台后照旧四面行礼，方才朗声道：
“我自瑶山来，便向诸位分享一则瑶山故事……”
云梦山治下的大陆东南地界，疆域可以视作一块对折两次的圆饼。
如果说，充当北方边界的沉灵大江，得略去几处曲折，才能算作一条直线，那么西方边界的万里瑶山，就好似一条笔直的案尺横在地图上，分隔中陆与东南。
青城是腹心之地，四通八达，身侧已有一位屋山来客，如今再多上一位瑶山来客，安炎夏不怎么感到意外，至于瑶山来的夏天是如何跟慕白霜等人走到一块去的，他琢磨片刻，猜测有两种较大可能，其一，上山岳云舟后，偶然结交；其二，这位夏道友同样出身不凡，所以彼此早就认识。
安炎夏是个谨慎的人，这是游历时养出的好习惯，之前进舱时，唯有夏天一人主动迎他，便下意识地生出提防之心，即便后续未曾深交，二人只剩一面之缘，这份提防心仍在作祟，令他揣度起二人关系。
远赴此地，所为何事呢？
他远远听着发人深省的瑶山“劝学”故事，看了眼一旁入神的王小山，心中哂笑一时，看来天下虽大，风情虽异，也多有相通之处啊。
至少对于炼气期修士来说，依然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无有洞彻人心的仙法。
故而，安炎夏一见“绛书符铠”，便觉昔日所学木、火法术尽如杂耍，记挂上能与绛书符铠正面对抗的高明火法，浑不知屋山王家为了这第一等的符法付出了多少心血。
符修王小山同样心惊于同龄人玩得转二阶火法，他由己及人，暗自揣测安炎夏的不凡之处，继而升起结交之心。
交情嘛，有交流才有情谊，一个不轻不重的小道消息正是用在这种时候。
王小山率性分享，效果不错，黄脸麻杆的目光果然柔和几分。
他迟疑片刻，示意安炎夏附耳过来，低声补充道：
“山上设立百千座别院，禁止各峰各行其事，统一招收外门弟子，已有千年之久。
“明面上的规矩无需多费口舌，可私底下人人争渡，总避免不了萤火之辈的进取之心。
“部分胆大妄为之人触犯底线，自有执法峰施以惩戒，而搜集往年出现过的传承，汇集成册，则属于山上默许之事，安道友不必担心。”
许是“私下议论别院传承”仍是相当敏感的话题，王小山特地解释清楚。
可说来说去，什么叫萤火之辈的进取之心呢？
修为低下即是萤火之辈，不择手段多半就是进取之心了，翻译成更直白的话，大意是“制度再好，总有空子可钻”。
安炎夏面带笑容地看着文过饰非的王小山，心想，这个表面粗鲁的越人竟还有这样有趣一面。
然而，涉及自己以及身后的家族，说两句好话再正常不过了。
即使需要对此间的某种不公正感到不满，也不该将怨气发泄在同为少年人的王小山身上。
瞥见修真界豪族手段的一角，安炎夏顾不得少年意气中那份复杂的羡慕与愤怒，他回想起巍峨的山岳云舟，以及云梦山超然物外的姿态，突然问道：
“用处大吗？我是说，看中一项传承，再去找，真能找到？甚至学到？”
王小山闻言暗自点头，对这位沉着冷静的同窗又高看几分，随即微微摇头答道：
“不大，还得回到明面上的规则——有缘。
“屋山王家曾出过一位生来五感过人的异人，他曾说，求道阁里的道术仿佛有自己想法，不单单是外门弟子挑道术，道术也在挑外门弟子。
“例如，云梦山名扬天下的云法，人人想学，据说每座别院里都有云法传承，结果呢？数年未必得见一位修成此法的年轻修士。”
安炎夏默然，云梦山的“云”字从何而来？东南之地人尽皆知。
他回想游历时的江湖见闻，那些或尊或卑的修士对“云法”不约而同地尊崇态度，片刻后，缓缓点头，深以为然。
同窗茶会有条不紊的开着，二号舱的年轻修士依次上台，当众讲法，人人参与其中，不经意间，已日上中天。
而木台之下，松柏院二人安坐半日，偶尔也会低声议论，话题正是由台上讲法引伸而来。
王小山出身不凡，常年耳濡目染，观修行大小事，颇有几分高屋建瓴的风范，安炎夏虽无出众的家学积累，但多年游历，见识同样不俗，往往也能阐发一番独到见解，一时间，二人颇为投契。
只可惜，够资格来当二人“话引”的台上讲法实在太少了，眼见又一个“混子”走下木台，越人忍不住皱眉叹道：
“地煞祭炼术有什么好讲的，各大道门办大醮时，宣讲得细致入微，极为妥当。即使不能亲临法会现场，日后去商会买一份记录即可，何必在这浪费彼此时间……”
从慕白霜讲完三才阵后，整个上午，几十位年轻修士，能让二人有所收获的内容，一只手数得上来，方才那位雀斑小姑娘怯生生地讲了一柱香地煞祭炼术，更是令王小山忍不住出言抱怨，斥之为“混子”。
安炎夏脸色稍好，他跟着父亲参加过不少山野间的集会，因此更了解仙城之外的修真界，便低声回道：
“交流茶会历来是这个样子，尤其是第一次召集时，良莠不齐，有慕道友这类学有所成的阵法师，自然也有一心苦修的普通修士。
“况且，这场仓促召集的同窗茶会，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大伙又都是年轻人，即使胸有沟壑，也难逃嘴上功夫不足。”
王小山静静听完，思虑数息后，颔首道：
“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来，越晚上台之人准备时间越充分，下半场多半会有趣一些。”
随后又打趣道：
“照目前这个座位顺序，我俩可是压轴，安道友可想好对策？”
“且听讲吧，到时候再说。”
预备走一步看一步的松柏院二人拾掇好耐心，又添了一回茶后，终于等来一位准备充分的同窗。
这人今日换上了一身窄袖罗裙，是明亮的红绿配色，其款步姗姗，宛如荷动生风。
少女眼神灵动，鹅蛋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上台后照旧四面行礼，方才朗声道：
“我自瑶山来，便向诸位分享一则瑶山故事……”
云梦山治下的大陆东南地界，疆域可以视作一块对折两次的圆饼。
如果说，充当北方边界的沉灵大江，得略去几处曲折，才能算作一条直线，那么西方边界的万里瑶山，就好似一条笔直的案尺横在地图上，分隔中陆与东南。
青城是腹心之地，四通八达，身侧已有一位屋山来客，如今再多上一位瑶山来客，安炎夏不怎么感到意外，至于瑶山来的夏天是如何跟慕白霜等人走到一块去的，他琢磨片刻，猜测有两种较大可能，其一，上山岳云舟后，偶然结交；其二，这位夏道友同样出身不凡，所以彼此早就认识。
安炎夏是个谨慎的人，这是游历时养出的好习惯，之前进舱时，唯有夏天一人主动迎他，便下意识地生出提防之心，即便后续未曾深交，二人只剩一面之缘，这份提防心仍在作祟，令他揣度起二人关系。
远赴此地，所为何事呢？
他远远听着发人深省的瑶山“劝学”故事，看了眼一旁入神的王小山，心中哂笑一时，看来天下虽大，风情虽异，也多有相通之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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