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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宰师

    “咚......咚......咚......”’

    身材不高,但壮实敦厚,长了一张朴实脸庞,看起来就很老实的男人,在油灯的昏暗光下,娴熟地挥舞手中的切肉刀,将面前的带肉猪骨切段,有淡淡的血腥味从楼上传来,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

    这是一家位于都圈平民区一角的肉铺,镶嵌在略显杂乱的民居之中,毫不起眼,正在昏暗油灯光下切猪骨的男人,就是这家肉铺的店主。

    肉铺已经开了将近五年,境况不算太好,也不算太糟,他在城外郊野有熟悉的农民,能够低价买到杀好的猪,但那也只是普通的猪肉,只有附近的居民贪方便会来买。

    猪肉普通,卖它的老板也很普通,男人长得本就平平无奇,略显矮小的身高,就让他更不显眼,但那副老实的脸庞和敦厚的身材,以及做生意时从不缺斤少两的作风,又恰到好处地讨人喜欢,让人不至于因为外貌,对他产生什么恶感。

    男人的生活很单一,这家肉铺有两层,下层做买卖上层住人,他平时要么呆在肉铺里,要么去十几分钟路程之外,狭窄的公民广场散散步。

    他每周去一到两次附近的白教教堂,偶尔会捐献一些钱财,但不多,基本上就是1、2镑的程度,要是肉铺生意不错,也会捐上3、4镑,再多就不可能了

    这就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帝国公民,不算穷,不算富,生活辛苦,手停口停。

    男人叫做杰克•斯通。

    他也叫做屠宰师。

    第三羽翼的猜测中,有一个小小的错误,屠宰师并不是两个月前来到都圈的,而是他一直都呆在都圈,呆在这旧大陆人口最庞大的城市圈之中,他依靠着扮演杰克•斯通而生存,并且活得还,很悠闲。

    为了让杰克•斯通这个角色更加鲜活,他甚至还每周去拜访白教教堂。

    因为屠宰师有那个自信,如果他想要隐藏,那么几乎就没人可以认出自己来。

    在白教那里,有关于屠宰师的资料显示,他是一个身材将近两米,虎背熊腰仿佛山岭般的巨汉,但可怜的杰克•斯通才多高啊,他撑死了也不到1米7啊。

    作为奇术师,他自然有自己的手段,有自己独创的【奇术】,能够塑造并伪装自己的躯体。

    照理说,屠宰师就应该继续潜伏下去,直到白教执行人换代,将他彻底遗忘,可为什么,屠宰师的行踪还是被发现了呢?

    因为他玩脱了。

    这件事还要回溯到大约两个月前,当时,由于往常给他肉铺送猪的农民得了重感冒,杰克•斯通不得不亲自上阵,去把杀好的猪肉运送回来,屠宰师对这样的戏份非常满意,因为这样小而不可控的突发情况,能够有效完善杰克•斯通这个身份,让他看起来更加平庸。

    为了赶上第二天开门营业,杰克•斯通只能深夜赶路,但就在从郊野乡村回都圈的时候,真正的突发情况发生了。

    没有任何征兆的,他感受到了庞大的力量降临,他听到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从幽暗深海传来的低声耳语,他嗅到腥咸的海风,腐烂鱼类的恶臭,他看到满月挂在碧蓝的海上,海中有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

    他意识到,自己进入了被称为【感召】的状态。

    既然有奇术师,那么自然就会有奇术物品,那些东西或许有着奇妙的用处,或许被附着了凶恶的诅咒,各有强弱优劣,而在奇术物品之中,最高位的那一档,永远属于一类东西。

    神之残留物。

    按照白教的说法,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神就是【纯白之源】,扡既是创世神又是创生神,除此之外,其他信仰都是邪神信仰,是罪恶和堕落的,但民间的奇术师们一致认为,这根本就是白教为了确立自己宗教权威性,而编造的胡说八道,在【纯白之源】前,肯定还有其他的神存在。

    证据就是他们在这世上的残留物。

    有些奇术物品,会让人进入一种诡异莫名的状态,他们会看到宏伟的宫殿,听到恢弘的歌声,面见面容模糊不清的至高存在,就像白教教典中记载,那些蒙受【纯白之源】宠爱,因而被【感召】的家伙们留下的描述那样。

    在那之后,那些蒙受【感召】,想方设法夺取了神之遗留物的奇术师,或许陷入永恒的疯狂,或许获得了惊人的力量,或许获得了渊博的学识,有些人一跃飞天,成为了万人之上的超级强者,但也有些人一落千丈,就连理性和物理形态都无法维持。

    但不管怎样,在奇术师的世界里,神之残留物必然是最高规格的宝物,效忠于白教的奇术师,会为了毁灭它们而疯狂,而民间的奇术师,会为了得到它们而疯狂。

    这样等级的至宝,居然会在这样的时间和场景,毫无征兆地出现,屠宰师怎么可能会不为之疯狂?

    说实话,他早已经不想继续东躲XZ了,就算不断自我催眠,说这样的平静生活挺好的,但也改变不了他堂堂高位奇术师,被白教追捕得只能靠卖猪肉为生这以现实。

    如果能够得到那件神之残留物,自己立刻就能获得一张底牌,不管是去联络那些秘密结社,用神之遗留物换取帮助,还是干脆自己使用,搏一搏大幅增加实力的可能性,对于屠宰师来说,都是绝佳选择。

    最关键的是,目前,注意到那件神之遗留物的,似乎只有自己!

    心动不如行动,比起在那里满脑子猜测怀疑,不如直接动手,于是,屠宰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向着那【感召】发出的方向前进。

    他最终抵达的地方,是一栋看起来仿佛被洗劫过一般的庄园,但屠宰师可不在乎这点,他依靠自己的奇术,确认了周围没有其他奇术师后,就迅速潜入庄园,并很快找到自己的目标。

    在一间残破的书房之内,一个老头子正抱着一只长满海藻,锈迹斑斑的铁盒发愣,那只盒子已经被打开了,他正望着里面发愣,而他身前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张皱巴巴的羊皮纸,不知道写了什么。

    在看到这景象的第一眼,屠宰师就确认了,那只盒子就是自己的目标,恐怕,那件神之遗留物,就在盒子里面。

    既然如此,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

    屠宰师轻松控制了那个凡人老头子,让他放下那只盒子,然后走到角落去带着,说实话,他有点想要亲自动手,杀掉这个老头子,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那份鲜血流过双手的感觉了,但现在的重点是那只盒子,而不是一个似乎是贵族的凡人老头。

    然后,屠宰师犯了个致命的疏忽,这也不能怪他,毕竟神之遗留物这种玩意,绝大多数时刻,都仅限于奇术师们的传言之中,实际接触过的人,少之又少。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盒子里面的东西。

    盒子里面装着两件事物,一件是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册子,而另一件则是一截看起来干枯多年的触须,就像是从某种的深海生物身上,生生截取下来的一样。

    册子没什么,但那截触须出了大问题。

    在看到那截触须的第一眼,屠宰师就觉得自己被扔进了幽深的海中,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将他向着海底卷去,与此同时,耳边还想起了不间断的呓语,那声音短促而狂躁,只是持续了瞬间,就让屠宰师觉得自己处在了疯癫的边缘。

    他意识到,自己是被污染了,被这神之遗留物上残存的,可能来自于神的意识,污染了。

    用尽最后的力气,屠宰师命令那个老头子将盒子关上藏好,再随便找个地方自杀去,他自己则勉强压制了那份恐怖的精神污染,跌跌撞撞地逃进了郊野之中。

    断肢杀人魔,就是在这个时候诞生的,屠宰师行踪的暴露,也是这个时候埋下的伏笔。

    屠宰师被精神污染折磨得死去活来,就连杰克•斯通外貌的伪装都做不到,要是以这样的状态回到都圈,绝对要被白教发现自己的身份。

    他只能在附近的郊野之中徘徊,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就像个精神病征爆发的病人,有些早起砍柴或者狩猎,不幸遭遇了他的乡民,往往会被他全身仿佛活物般,不断扭动的肌肉给吓跑,如果不是当时状态太差,屠宰师也不至于放跑那些乡民。

    伴随彻夜狂乱,直到黎明降临,就在他将要彻底失去理智,永远堕入发狂的时候,不知道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他遇上了一个年轻人。

    一个路过打柴的年轻人。

    一个有着成为奇术师天赋,路过打柴的年轻人。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那就有点惨不忍睹了。

    靠着自己修行的奇术,屠宰师将自己遭受的精神污染,全部强行转移给了那个打柴的年轻人,他将那个年轻人当做了容器,用来封存那份疯狂,就像某部忍者主题的漫画里,主角遭遇的状况那样。

    最后,虽然遭受到了惨烈的重创,但屠宰师还是幸存了下来,他成功维系住了自己的理智。

    而为了时刻监视那份疯狂,找到应对疯狂,收取那份神之遗留物的方法,屠宰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冒充成一个“遭受强敌暗算受伤,正在物色自己弟子和继承人”的奇术师,直接把那个打柴的年轻人,引入了奇术师的世界。

    反正吧,不管是屠宰师还是年轻人,都此都很高兴。

    屠宰师自然不必多说,他转移了疯狂,有充足的时间研究如何应对这份疯狂,而对于那个淳朴的年轻人来说,他似乎成为了传奇小说的主角,在奇妙命运的使然下,踏入了一个充满了不可思议事物的世界。

    当然,年轻人对自己被当成容器封印疯狂这种事情,完全一无所知,毕竟,也没必要让他知道,对吧。

    随后,屠宰师带着年轻人回到了自己的肉铺,让他成为了自己的弟子,并开始教导他奇术师相关的知识,并以教育为借口,不时就研究一下年轻人身上的那份疯狂,想要找出应对的方法。

    在最初见到神之遗留物,那份狂暴的激动情绪过去后,屠宰师还是很理性的,在这段时间内,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再次回去,拿那只盒子。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法应对那玩意,还不如老老实实和它保持距离比较安全。

    于是,屠宰师就真开始尽心尽责,扮演一个老师的角色,而那个年轻人也不辜负他的期望,在奇术师道路上不断进步的同时,也在疯子的道路上不断进步。

    很快,他就彻底疯了,并且开始朝九晚五地出门找人血祭,断肢杀人魔就此诞生。

    他似乎深深陷于某种自我臆想的宗教,屠宰师是落难的先知,而他就是先知的护卫,而那些被他杀掉的人,就是献给神灵的祭品,终有一天,他们要在伟大神灵海底的宫殿中,接受那触手的抚摸与慰藉,最终化为神的一部分。

    屠宰师不在乎断肢杀人魔做了什么,他不关心,反正从最开始,这家伙就是注定被拋弃的棋子,早晚都要死的。

    他关心的,是断肢杀人魔那断断续续的呓语,而通过观察断肢杀人魔的疯言疯语,屠宰师也算是大概明白了,那件神之遗留物的来历。

    白教是旧大陆的主要信仰,但在一些偏僻的地方,本地人特有的传统信仰依然存在,只不过从表面转向了地下而已。

    而屠宰师恰好知道,就在帝国的东南沿海地带,曾经流传着一种古老的宗教,那教派拜祭所谓的“幽蓝之主”,称其为“海中蠕动的低语,风浪与水怪的管理者,狂乱的黄衣主君”。

    正与断肢杀人魔的呓语有所联系。

    确认了那神之遗留物最可能的来源后,对于如何获取并安全保管那件神之遗留物,屠宰师已经有了腹稿。

    但如果按他的办法来,恐怕会制造巨大的动静,他也清楚自己曾在都圈郊野陷入疯癫,白教很可能已经察觉自己的行踪。

    所以,他需要制造一个大新闻,一个大到能让所有人转移视线的大新闻。

    不巧,他恰好有这么做的得力助手。

    “咚......咚......咚......”

    杰克•斯通仍然在不紧不慢地切着肉骨,从楼上传来的浓厚血腥味越发沉重,仿佛要化作实体。

    都圈就像一张巨大的棋盘,屠宰师和第三羽翼坐在棋盘两边,两人各怀鬼胎,正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落子。

    苏洛特•洛特金的逃狱,就是第三羽翼落下的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