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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表白(下)

    春假来了,家住大阪的当麻破天荒地决定出游一趟。但说出游可能不太准确,虽说目的地是日本三景之一的“天桥立”,他却并不是去游山玩水的。

    他十岁生日那天,羽柴源一郎博士没有时间为他庆祝,只留下了一张特殊的id卡。通过卡上的指示,当麻顺利登录了一个由学者组建的内部知识分享网站。很快,他发现里面能十分便利地查找到一些平时极难获取的隐秘资料。对求知欲旺盛的他来说,这的确是最完美的生日礼物。

    后来,通过这个网站他了解到了关于铠甲的传说。只是不知为何,这些一度流传甚广的传说在江户时代忽然消失了,仿佛蒸发了一般,几乎没有书面资料被留存下来。不过,铠甲千百年来辗转于众多大家族之间,它们的故事经过家族的后人口口相传,还是有少量内容流传下来,被现代的学者整理成为珍贵的史料。

    和其他天才不同,当麻从小就不存在偏科,无论是文学历史,还是数学天文,只要是自己没掌握的知识,他都很感兴趣。在研究铠甲传说的过程中,他无意中发现其中一件铠甲曾被自己所在的羽柴家族所得,后来却忽然失去了踪迹。吃瓜居然吃到了自己身上,当麻却难掩心中的兴奋,第一时间去了祖父的寺庙,试图从老人那里打听到那件铠甲的下落。

    可惜的是,祖父虽然也知道铠甲的传说,但并不清楚铠甲的下落,只知其是在战争中遗失的。受挫的当麻并没有气馁,又回了一趟祖宅。得知他的来意后,祖母将书库的钥匙交给他,鼓励他自己去找线索。

    打开书库的木门,看到里面如山的古籍,当麻感觉全身的细胞都被点燃了,这简直是一座宝藏啊!他就着昏黄的灯光,如饥似渴地翻看着一本又一本书籍,废寝忘食得完全忘了时间,直到在一个古旧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幅画轴。

    看了一整天的书,当麻本来有些疲惫,但展开那幅画的一刹那,他的目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样,死死地钉在画上无法挪开。

    洁白的云层之上,架着一道细细的桥梁,直通天际。在桥梁的正中间,站着一个身披深蓝色铠甲的武士。那武士侧身站着,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尽管画里的苍穹蔚蓝纯净,看不出任何东西,可当麻总有种奇异的感觉,仿佛那名武士是在看向宇宙中某个令人敬畏的存在。

    当麻很肯定,武士身上穿的一定就是那件传说中的铠甲。但光有这画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于是,他继续翻找着书库里的古籍,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份纯汉字书写的手抄本。依靠语言方面的储备,当麻粗略地读了几遍,不仅感觉内容极其晦涩难懂,还发现文法不通的地方特别多,不像是水平问题,更像是真真假假相互掺杂,刻意靠这种方式掩盖关键信息。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当麻带着画轴和手抄本离开祖宅,赶回了大阪。回到家后,他先是把手抄本和画卷上的内容扫描了下来,然后开始着手设计一套对应的解密程序。这个过程花了他非常多的时间,也失败过好几次,但最终揭晓答案的那一刻,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桥立”,就是隐藏在手抄本中的信息,与画中景色的隐喻完全一致。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感觉自己必须去看看了。尽管对铠甲藏在人来人往的景区一事他还是心存疑虑,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行程便这样确定了下来。

    从缓慢爬升的缆车上看去,天桥立逐渐显现出壮丽的全貌,像极了一架横跨天际的桥梁。即便像当麻这样的理性之人,也不免在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古人在看到这般绝景时,大概真的会有想要飞升成神的想法吧?

    那件铠甲真的藏在这里的某处吗?当麻再次在脑中梳理自己掌握到的信息。相传,曾有武士穿着这具铠甲,用自己的智慧拯救了在苦难中挣扎的芸芸众生。可是,怎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智”呢?在他看来,面对浩瀚的宇宙和无边的知识,人类实在太过渺小,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寻求到真正的真理,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人类文明经过数千年的繁衍,无数先驱前赴后继,掌握到的也不过是真实的沧海一粟。

    想到这里,当麻回忆起自己用天文望远镜观察宇宙时,经常会有不寒而栗的感觉,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无力与挫败感。高智商没有让他比普通人过得更幸福,反而令他想得比别人更多,心比别人更累,也交不到能交流的朋友。说到朋友,如果当初在科技馆偶遇的那个女孩在的话,也许会理解他的痛苦吧?

    他想得出神,缆车却在这时来到了一个微妙的位置,让眼前的天桥立呈现出与那幅画一模一样的姿态。就在当麻眼前一亮的同时,周围的环境忽然在一瞬间变成了漆黑的宇宙,原本闪耀的繁星变得十分黯淡,只剩下天桥立的那座“桥”还在前方发着光,像是银河一般,仿佛真的成为人间通向宇宙的桥梁。

    这是怎么回事?!当麻被这奇异的一幕所震惊,下意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想要起身,却发现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力量钉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这时,忽然响起一阵又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环绕在他的耳畔。

    “什么人?!”当麻警觉地发出一声质问,结果真的有人影出现在他眼前。

    “初次见面,羽柴当麻,被“天空”选中之人。”那是一个神秘的斗笠行者,一开口就喊出了他的名字,“你已经领悟到了人类的局限性,正因如此,你才能得到铠甲的认可。今后你就是它的主人,用你的智慧去帮助你的同伴吧。”

    “你……是神灵吗?”当麻顾不上对方所说的“天空”、“同伴”,他现在有更紧要的事想要问对方,“你知道这个宇宙的真理吗?”

    “我……早已不再是神了,你可以叫我迦雄须。”对方没有否认他的猜想,“至于宇宙的真理,我亦无法窥知全貌,你不必因此而感到痛苦与自责。”

    “……”得到答案的那一瞬间,当麻像是骤然解脱了一般,整颗心都轻松了下来。是啊,连神都无法做到的事,人类又何必为此而感到悲哀呢。于是他逐渐冷静了下来,开始正视对方所说的事,“迦雄须,你说的“天空”就是画里那件蓝色的铠甲吗?你说的同伴就是其他铠甲的主人吗?”

    “不错,你就是拥有智之心的“天空”,此外还有仁之心的“烈火”,礼之心的“光轮”,信之心的“水浒”,义之心的“金刚”。他们都已经得到了铠甲的认可,加上你,这个时代的五位武士已聚齐。”

    仁义礼智信……儒家五常吗……当麻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我们聚齐,是不是代表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不错,离妖邪界的入侵已经不远了,你是最后一个得到铠甲之人,必须要尽快做好准备了。”迦雄须解答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铠甲和妖邪界的事,和其他人不同,你是靠自己做到的。所以,你要用这份能力去支撑同伴。只有把五颗心的力量合在一起,你们才有机会打败阿罗醐。”

    “阿罗醐?!”听到这个名字,当麻想起了资料里的记载,那是一个传说中如恶鬼一般的可怕存在,曾在一千年前入侵平安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是被一位金色武士和他的五个弟子联手打败的。难道,眼前的僧人就是那位武士?那五个弟子莫非就是铠甲上一代的主人?

    “你的推断无误,但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们的铠甲,就是阿罗醐的铠甲。”迦雄须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一般,继续告知他更隐秘的内容,“我打败他之后,发现铠甲内的怨念太深,根本无法净化,便将他的铠甲分解为九件铠甲,并封入九种美德之心来镇住煞气。因为人类自身的弱小,你们不能以血肉之躯去对抗妖邪,穿上铠甲,用他的力量去打败他,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九件?那还有四件呢?”当麻敏锐地捕捉到一个问题。

    “很遗憾,即使是人类,有些也难以抵御妖邪界的诱惑。”迦雄须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因为我的无能,阿罗醐已经夺走了四件铠甲,今后在与妖邪交战的过程中,你们恐怕会正面撞上。”

    “战斗啊……”忽然被人要求去和可怕的敌人作战,当麻虽然感到突然,却没有想过拒绝。一来妖邪是精神体,人类的武器是无法消灭他们的。二来他内心明白“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这样大的灾祸如果真的会发生,人类只有奋起反抗一条生路。他既然是被铠甲选中的人,就更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时间不多了,之后我会再去找你,帮助你尽快掌握铠甲的力量。”迦雄须将手中的锡杖一挥,周围的环境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样,只剩下一颗浑圆的珠子缓缓下落,来到当麻的手中。

    “……”当麻接住珠子,发现自己仍坐在缆车里,而迦雄须却已不知所踪,下意识便对着空气追问道,“迦雄须,这是……”

    “那是铠玉,在你需要的时候,它会变成你的铠甲。”说完这句话,迦雄须的声音便彻底消失了。

    当麻握紧手中的铠玉,看来,这趟出游该结束了。

    而此时在东京,辉夜正陪着征士一起整理从仙台寄过来的几个箱子。

    “你啊,衣服没带几件,全都是剑道的东西。”见自己插不上手,辉夜坐在床沿笑着调侃对方。半年过去了,她的肤色基本养了回去,头发也留长了不少,梳了一个斜斜的麻花辫搭在身前。

    “就算祖父不在身边,也不能偷懒啊。”征士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一丝不苟地摆进柜子里。他从小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房间里永远都是干净整洁,全身上下看起来也都是清清爽爽的。

    “差不多弄好了。”征士掩上柜子的门,连空下来的纸箱都被他整整齐齐地堆在了墙边。收拾了这么久,他也感觉有点累了,洗干净手之后,他喝了半杯水,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辉夜的身侧。

    “我感觉像做梦一样。”辉夜歪着头看向他,“你真的过来陪我上学了。”

    “答应过你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征士说完觉得回答有点太官方,于是补了一句,“我自己当然也很想来的。”但话音刚落,他又感到难为情,结果又往后面加了一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哪有这么不靠谱,之前不是也一个人生活了两年吗?”辉夜没听懂他话里隐藏的意思,撅起嘴有些不服气地反驳。

    “呃……”征士被她怼得有点哑口无言,可若是解释清楚又太丢脸了,顿时进退两难地僵在了那里。

    “我开玩笑的,你能来我真的很开心。”见他俊美的脸庞露出尴尬的神情,辉夜噗嗤一笑,伸出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将脸轻轻地贴在了他的肩头。小时候,每当碰到不开心的事,她都会这样靠在征士肩上,听他说着安慰的话。

    “!”征士却浑身一个激灵,辉夜的亲昵举动让他的手臂触碰到某种柔软的存在,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心跳加快,气血上涌。

    “咦?你怎么了?房间里很热吗?”看到他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辉夜却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征士不知该怎么提醒她,这种话根本难以启齿,他也没有勇气从她怀里直接抽走手臂。

    “啊——”辉夜终究还是自己反应了过来,脸蛋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慌慌张张地松开征士的手臂,跑到屋子的角落,对着墙捂住脸,不敢抬头。

    “辉夜……”见她如此难堪,征士心中深感愧疚,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表现得那么失态,她也许就不会感到无地自容。

    “别理我……求你了……”因为自己刚才不经意的举动,辉夜此刻只想找条地缝躲进去,再也不见人了,“让你看到丑态了,对不起……”

    “你别这么说。”征士的心被她自责的话语狠狠地戳了一下,因为他的骄傲和不坦率,竟让这个女孩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他走到辉夜身后,轻轻搭住她的肩膀,带着前所未有的坦诚对她说,“其实……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丑态百出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啊。”

    “……”听到他的话,辉夜缓缓地回过头,眼中写满了惊愕与困惑。

    “辉夜,只要看到你,我的心……就会冷静不下来。”征士说出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我曾经讨厌这样的自己,觉得这样的自己会让祖父和你感到失望。我就应该是那种内心强大的人,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让身边的每一个人感到安全。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每次只要一想到你,我都会心乱如麻……”

    “征士,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你让我感到安全,并不是因为你的强大,而是因为我可以在你身上看到温暖的光,让我觉得那就是我一生的归宿……”辉夜也袒露了自己的心扉,“我其实都知道,你也会羡慕别的孩子能够正常地玩耍、交朋友,只是在你心里,责任是最重要的。你为了家族的责任,自愿进行艰苦的修行,不断地逼迫自己的内心变强大。可是,你向往的那种自己是机器,不是人。你当然可以感到慌乱、害怕或是其他,因为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我相信就算是严厉的祖父,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快乐。征士……我们认识彼此这么多年,早就心意相通了。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过得这么辛苦。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无论什么都不用担心,不是吗?”

    “辉夜,我……”对方温柔的话语卸下了征士的重重心防,让他感受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心酸与委屈。他忽然冲动地抱住了对方,一只手将她的头紧紧地贴向自己,胸中有千言万语却只汇聚成了一句话,“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原来,一直深深依赖着对方的人竟是自己。这个善良害羞的姑娘像是白月光一般,不知不觉地慰藉着他那颗因压力而逐渐变得坚硬的心。

    “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不走……”辉夜的鼻子发酸,感到一阵深深的委屈,这种问题难道还需要问吗?就算没有长辈定下来的婚约,她心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他一直都是她眼中的憧憬,从来没有改变过半分。

    “你在说什么傻话?就算你想走,我也不会让你走的。”征士将女孩的身躯抱得更紧了,如果此时再犹豫不决,一旦战事起,他怕自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于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表白的话,“辉夜,我喜欢你。不是家人的那种,不是朋友的那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辉夜轻轻地应了一声,也伸出手用力抱住了对方,“叔父希望我精神上独立,这个道理我现在已经懂得了。我想要和你生活在一起,是因为我也喜欢你,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好,我答应你。”征士拨开女孩的刘海,忍不住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辉夜呆呆地看着对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面对这样一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幸福仿佛多到要从心底满溢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该准备出发了,不能让叔父等我们。”征士微笑着提醒她。为了尽地主之谊,远山社长特地空出了今晚的时间,请两个晚辈吃饭。

    “嗯,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到客厅等我吧。”辉夜仍红着脸,羞涩未消的她像只小兔子似的逃开了。

    如果生活能一直这么平静下去该多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征士心中生出几分感慨,下意识将手插进口袋,握紧了里面的铠玉。冰凉的珠子硌得掌心生疼,仿佛在提醒他危机是真的存在,作为被铠甲选中的战士,他绝不能心生怯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