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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拉拢

    “辛苦你们了,做得很好。”谒见厅里,终于扳回一城的阿罗醐心情大好,非常难得地夸奖了屡战屡败但还算兢兢业业的部下们。

    “多谢陛下,臣等受之有愧。”恶奴弥守如遇大赦,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继续汇报道,“叛徒朱天已被关押在地牢中,由地灵众一族看守,等候您的发落。那唖挫正在接受医官的治疗,伤势应无大碍,休养些时日便能恢复如初。”

    “嗯,很好。”阿罗醐十分满意这个结果,注意力旋即来到另一位部下那边,“螺呪罗,那丫头还没有醒过来吗?”

    “啊……是,是的,陛下。”螺呪罗此刻仍抱着昏迷中的辉夜。

    “还是放她下来吧。”恶奴弥守看得别扭,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不累。”结果螺呪罗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自从回到妖邪界,他的目光就几乎没有离开过怀中的女孩。她的身躯柔若无骨,银色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即使在昏暗的烛火下,依然能看出她肤若凝脂,白皙无暇。因在昏迷中,她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那副柔弱无害的模样和重创那唖挫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恶奴弥守一向看不惯他这好色的德性,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从御前告退,眼不见为净。

    “你很喜欢她?”连阿罗醐都看出此人有点不对劲了,“我记得你之前明明说的是,你与她的家族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想要强娶她来报复远山家。”

    “!”螺呪罗心下一惊,但他实在不敢对主人说谎,只得真假掺半地禀报,“微臣那时确实一心只想复仇。只是……只是她曾不介意敌对身份,出手为微臣疗伤,可见并非完全无药可救。以她转世神灵的身份,若能回心转意为陛下所用,岂不更说明妖邪界征服人间乃是顺应天意,大势所趋。”

    “是吗?”阿罗醐冷笑一声,面对他的巧言善辩,故意试探道,“话说得很好听,但你们才认识几日,你就有了这样的心思,可见她确实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为她求情,究竟是为了妖邪界的利益,还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你自己最清楚。我就应该直接除掉她,这样才能避免她继续蛊惑我的部下,动摇军心。”

    这丫头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不付出代价是不可能的。不过,他不会立刻杀她的,猫抓到老鼠尚且要折磨一番,何况是他最痛恨之人的女儿呢。在榨干她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之前,他都会好好留着她的性命。不过,虽然他心里这么想,在部下面前却只字不提,他要借此敲打螺呪罗,避免朱天那样的背叛再发生。

    “陛下!!!”螺呪罗脑袋里“嗡”的一声,慌乱之下,他抱紧怀中的女孩跪倒在地,言辞恳切地求情道,“微臣绝不敢有二心!也不敢求陛下立刻饶恕她。只恳请您看在微臣一直忠心耿耿的份上,至少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吧!”

    “呜……”或许是因为这一跪动作有点大,辉夜被摇晃得忽然有了些许意识,眼睑上弯弯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俨然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看来是要醒了,放她下来吧。”阿罗醐精神为之一振,他等待了这么久,总算是轮到主菜上桌了。说起来,迦雄须做的那件事让他至今仍有些匪夷所思,待会儿一定要好好问问她的感想,没准会有意外的收获。

    见同僚还在发呆,恶奴弥守用小腿轻轻踢了一下他。

    螺呪罗这才反应过来,将女孩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放躺在地板上,然后起身和恶奴弥守一起退到侧面,紧张地等待着她的苏醒。

    此时,半睡半醒中的辉夜犹如做梦一般,脑中不断浮现出曾经历过的人与事。她梦到了前世出生的阿斯忒利亚岛,梦到天后赫拉派来的巨蟒皮同正向她和母亲张开血盆大口,梦到神时代灭亡时,那些轰然倒塌的高大立柱……

    梦中的画面是那样真实,终于让她从昏睡中醒转。由于谒见厅是靠烛火照明,光线本就昏暗,加上她刚刚苏醒视线模糊,一时什么都看不清。

    头好痛……辉夜只觉得四肢百骸都酸软无力,好不容易才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她摇晃着自己的头,试图摆脱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

    “又见面了,月公主。”见她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阿罗醐开口了。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辉夜霎时打了个冷战,几乎在一瞬间清醒过来。她甫一抬头,目光就径直撞上那双黑洞洞的眼眶,顿时惊得心脏猛一收紧。

    阿罗醐……妖邪界……她终于明白自己如今在何处,身子下意识地向后缩去,呼吸更是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高高在上的妖邪帝王将她的惊慌与恐惧看在眼里,只觉得酣畅淋漓。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任她的身份再尊贵,在他的妖邪界里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视野渐渐变得清晰,辉夜紧张地看向四周,发现暗魔将和幻魔将也站在一旁。恶奴弥守正冷冷地盯着她,而螺呪罗的眼神里却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是宙斯……是宙斯干的……辉夜的手微微颤抖,逐渐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是她前世的父亲在暗中出手,利用血脉压制抽走了她的神力,她才会毫无预兆地失去战斗能力,不幸落入敌人之手。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辉夜不断在心中问着自己。终于,她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是结界!因为从外部破解不了这座城的结界,宙斯就毫不犹豫地把她当做棋子,无情地出卖给了阿罗醐。他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机会,甚至不惜采取偷袭的方式,也铁了心要把她送进妖邪界。无论他这一世在人类面前是多么伟大的贤者形象,骨子里的冷酷与自私依然没有改变。

    “月公主,在你面前的,是我们伟大的主人阿罗醐陛下。”见她一直不回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螺呪罗担心主上动怒,忍不住出言提醒她。

    “……”可辉夜此刻心乱如麻,根本听不进他在说什么。震惊、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眸中的光正一点一点变得黯淡。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可悲,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亲生父亲伤得体无完肤。难道这是她逃避不了的宿命吗?

    “她们母女俩……或许根本不是人类……”

    “与我同床共枕的妻子竟然不是人类……换了谁受得了啊?!”

    “她这个头发……远山家何曾有过这样的基因?!”

    “妖怪……你是个妖怪……我就知道你们母女俩都是妖怪!!!”

    ……

    幼年的心理阴影忽然笼罩在辉夜心头,她仿佛一下回到了儿时,惊恐地瑟缩在桌子底下,听着生育自己的那个男人一句又一句地说着无比残忍的话……

    如此强烈的情绪之下,她的面色变得惨白,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忽然,她感到一阵胸闷,犹如哮喘发作般急促地喘着气。她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站起来,却因为药力的影响还未散尽,最终还是无力地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当心!”螺呪罗见状,本能地想要上前扶她。结果伸出去的手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就被她情绪激动地一巴掌用力挥开。

    “别碰我!!!”辉夜像是受到惊吓的野兽一般,愤恨地瞪着他,眼眶已然红了。她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痛苦地大口喘息着,还不住地摇头,一直喃喃地重复着,“你……别碰……我……”

    “你……”螺呪罗本是好心扶她,不料竟被她如此激烈地拒绝。可一看到她脸上那恐惧又无助的表情,懊恼之余他又不禁起了怜惜之心。

    阿罗醐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旁观。见女孩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他稍稍斟酌了片刻后,开口向两位魔将下令,“你们先退下吧。”

    “可是陛下——”螺呪罗本能地就想要拒绝。

    “退下!!!”妖邪帝王的命令从来就没有商量的余地。

    “是……”螺呪罗不敢再违逆主人的意思,只得与恶奴弥守一起行礼告退。转身离开前,他忍不住又看了看女孩的侧脸,一个眼错,他仿佛看到一颗泪珠在烛火中折射出璀璨的光,像流星般划过,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愣住了,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辉夜却已将头埋进了双臂之间,恶奴弥守也在身后推了他一把。无奈之下,他只得与同僚一起退出了大殿。

    二人离开后,辉夜就那样一直静静地坐着,埋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阿罗醐始终没有去打扰她,谒见厅里安静得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声音。过了一会儿,辉夜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用力抓紧了自己的手臂,葱管般的手指将雪白的肌肤掐得发红。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耐不住痛哭了出来。

    原来,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衣衫,她只是一直强忍着才没有发出声音。

    又过了许久,辉夜似乎是哭累了,用沙哑的声音说出两个字,“谢谢。”

    “哦?为何要道谢?”阿罗醐有些意外地问道。

    “他们如果都在场,我只会更加尴尬吧。”辉夜自嘲般轻笑了一声。

    “这种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但有件事我必须先告诉你。当然,你可能已经察觉到了,真正害你的那个人不是我。”阿罗醐此刻语气出奇的和缓,言辞更是真假难辨,“我说过,我很欣赏你,希望你的才华能为我所用,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动过想杀你的念头。可那个人呢?他又是如何对你的呢?”

    虽然他尽量在措辞上淡化了自己的恶意,但此刻的辉夜已经无心听进去了,而是在眼中掠过一抹深深的恨意,“我就是个笑话……”

    “……”阿罗醐还是决定先耐心地听完她会说些什么。

    “我从来都不想去争什么权位,我也不在乎自己起眼不起眼,哥哥姐姐那样得宠我也不曾嫉妒过。我只想和母亲安宁地生活在一起,这难道是非分之想吗?前世他连这样卑微的心愿都容不下,现在竟然还出卖我——我——”辉夜用力抹去脸颊上的泪珠,可泪水还是一直不争气地往下淌,擦也擦不尽。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要出卖你吗?”阿罗醐觉得现在是个问出真相的机会。

    “因为他破解不了你的结界,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先进入妖邪界,他才能与我里应外合。”此时辉夜的内心已被仇恨所占据,也不在乎这些话该不该说了,“他告诉我方法的时候,我却没有理解他真正的意图,是我太天真了……”

    “至少你现在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倒也不算晚。”阿罗醐没想到还真的获得了意外之喜,迦雄须自作聪明的这步棋,或许会反过来帮他一个大忙,“你既然已经被他出卖了,就没有必要再去为他卖命了吧。为何不与我联手呢?我们一起去向他复仇,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岂不快哉?”

    “……”辉夜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淡淡地吐出一句话,“这是两码事,如果我因为被他出卖就要去出卖朋友,那我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果真不好对付吗……阿罗醐碰了个钉子,心中很是不快。方才瞧着她分明都已经精神崩溃了,竟然还能找回理智,拒绝他的拉拢。想到这里,他有些恼火,于是抬高了音量威胁道,“我是为你好,若是执迷不悟,你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随便吧,反正你们都只会利用我,我已经厌倦透了……”辉夜垂下眼睑,仍是无动于衷。一连串的打击真的让她感到累了,不愿再去思考了。敌人也好,父亲也好,都只是把她当成棋子,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阿罗醐忽然感觉问题变得有点棘手,像极了第一次与她交锋时那种拳头打在棉花上般的无力感。

    可就在这时,芭陀闷大师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的意识里,“陛下,您要老臣去查的几个人,老臣已经命人找到了。”

    哦?阿罗醐不由得精神大振,这反馈来得真是恰到好处,立刻就能派上用场。于是,他也用意识通知地灵众族长,即刻把人送到天守阁来。

    “月公主,为了表达我邀请你的诚意,我这里有几个人,或许你会想见一见。”阿罗醐有了新的筹码,声音又恢复了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

    什么意思……什么叫几个人……难道有其他同伴落入敌手了吗?!辉夜不免开始胡思乱想,可当殿门被推开时,竟是几个普通市民被带了进来。

    “你看看,有熟悉的人吗?”阿罗醐示意卫兵把人带上前。那几个人佝偻着身子,步伐十分僵硬,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显然是受到了妖邪力的控制。

    “!”借着昏暗的烛火,辉夜终于看清了为首者的脸。凌乱的头发,呆滞的眼神,下巴满是未修理的胡茬……那一刹那,她的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让她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

    是他!是那个抛妻弃子,气病爷爷,还背弃了远山家的男人!可他为什么会被困在妖邪界……他不是住在浅草吗……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他们看起来……就好像是一家三口……难道是他再婚的妻子与孩子吗……

    “见到亲人可还高兴?”看到辉夜脸上的震惊与悲愤,阿罗醐得意地笑了,故意用言语刺激着她,“为了让你们团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数十万人类中把他们找出来的。地灵众读取了他们的记忆,这对夫妻似乎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出来赏樱,才会在新宿街头被妖邪士兵们所获。”

    赏樱……带着自己的孩子赏樱……辉夜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地割了一刀又一刀,甚至都能听到支离破碎的声音。

    “你一定很恨他们吧?”阿罗醐趁机蛊惑道,“不要压抑自己的真实情感,想报仇就报仇吧,为什么要让自己忍受委屈,而放过对你不好的人呢?”

    “你到底……想要怎样?”辉夜咬牙切齿地问道,精神再度濒临崩溃的边缘。这个人简直就是魔鬼,不把她折磨疯根本不会罢休。

    “很简单,你把他们杀了,我就承诺让你活下来。”阿罗醐发出残酷的笑声,用妖邪力变出一把短刀,扔在了辉夜的脚下。只要逼着她做出杀人的事,她从此就是堕落的神,除了加入妖邪界再也无路可走,这就是他的盘算。

    “你在胡说什么……”辉夜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分明对方说着可怕的话,可她的内心竟莫名出现一个声音,一直怂恿着她赶快动手。

    “这个男人,无情地抛弃了年幼的你。而这个女人和这个孩子,他们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家庭和幸福,他们全都是罪有应得!”阿罗醐的声音不断钻进辉夜的耳中,如鬼魅般诱导她走向极端,“快,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你就解脱了。他们折磨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不……”辉夜惊愕地看着地上的短刀被阿罗醐用妖邪力送到了她的手中,她想要拒绝,可身体似乎有些不受理智控制,竟被动握住了那把短刀,一步一步逼近眼前的一家三口。

    我不能这么做……我如果这么做,就会变成妖邪的……辉夜流着泪,不断在记忆中搜寻这一世让她感到幸福的人和事。她想到了征士和他的家人们,想到了叔父和朝香,想到了娜斯蒂和其他同伴。她还看到了蓝天、大海、飘扬的樱花,听到了福利院里孩子们纯净的歌声,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让她找回了对抗的勇气,让她最终控制自己停下了脚步,放下了手中的刀。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见完美的计谋又一次遭遇了挫败,阿罗醐不禁怒火中烧,对她彻底失去了耐心,于是咆哮着威逼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把同样的话重复很多遍,而你,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我命令你现在就向我臣服,否则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把他们全部都碎尸万段!”

    “……”辉夜看着他,知道他这次是认真的。不过是杀几个凡人,对妖邪界的统治者而言,或许比捏死一只蝼蚁还要简单。可是,自己如果真的受他胁迫,背叛了人间,又怎么对得起征士和其他拼命战斗的同伴?

    “你想好了没有?!”阿罗醐再次不耐烦地催促道,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手。

    大概……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吧……辉夜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征士的微笑,那个如翠竹般挺拔俊秀的少年,是她这一生都想要追逐的光,也是她今生最割舍不下的人。如果还能再见一面的话,该有多好啊……

    “……”这时,阿罗醐意外地发现辉夜又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短刀,不禁想着她莫非回心转意了,便下意识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放过这家人吧……”辉夜静静地说完,忽然将刀缓缓掉转了方向,指向了自己的心脏部位。

    “!”阿罗醐这才意识到不对,本能地就想去阻止,“等等!你要做什么?!”

    辉夜却深吸一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刀狠狠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对不起,征士……身体倒下的那一刻,女孩竟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她呆呆地看着陌生的天花板,不舍地在心中与那位光之少年道别:本来和你约好了……要共度这一生的……我却要食言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逐渐形成的血泊正不断带走她的体温,辉夜感觉视线变得模糊,耳边敌人的怒吼声也快要听不到了。最后,她微笑着闭上眼,流下了最后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