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平安夜
“恳求上天赐予吾指引……拯救吾主早日脱离苦海……”绿色的火光映照在芭陀闷瘦削阴鸷的脸上。自从上次在天守阁被主上强迫立誓后，他就将自己锁在神殿中，祈祷着冥冥之中的那个声音能够再次为他指点迷津。如今已是他冥想的第四十九日，尽管一直没有得到回应，他却依然锲而不舍地坚持在这里。
主上已经察觉出地灵众一族对皇女的不满，他不仅失去退路，也不能再轻易对那个女孩出手了。如今最好的对策，就是想方设法为主上延年益寿，只要储君不登基，他就不必着急。敌明我暗，迟早能找到机会将她扳倒的。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身前的柴堆陡然间火光冲天，高高飞起的绿色火龙差点将神殿的天花板引燃。芭陀闷大惊，眼前的异象与他一千多年前遇到的那一次竟如此相像，莫非自己的祈愿真的应验了？！
果不其然，待火势稍稍减弱一些后，火焰中竟隐约浮现出了模糊的画面。
“这是……烈火的白色铠甲……”芭陀闷惊愕地认出了火光中那似曾相识的影子。正当他激动地期待更多信息时，那影子又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天降下意旨，究竟是要告诉他什么？白色铠甲出现在意旨中，是昭示它会给妖邪界带来灾祸，还是转机呢？线索实在太少，令芭陀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自己继续冥想下去，一定能很快解读出真正的天命。
于是，他振奋了精神，闭上双眼，继续吟诵起那些晦涩的经文。
——北轻井泽·空山望别墅酒店——
“！”辽猛然从沙发上惊醒，在这样寒冷的冬季竟睡出了一身汗。
“怎么了？”枫正端着酒店赠送的水果进来，恰好看到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将手里的果盘匆匆放下，担心地来到了他的身侧，“你是做恶梦了吗？”
放寒假之后，辉夜送了每个男孩一张卡，把她从妖邪界赚到的钱存了些进去，并叮嘱他们这次不要省钱，好好地请女朋友出去共度圣诞节。
难得有一次时间充裕的假期，又不用担心经费，辽和枫在商量过后，决定去他们初遇的神社看看，然后就在附近选择了这家口碑不错的酒店。既住得舒适，又能最大程度亲近大自然。
入住后，因为旅途疲惫，加上壁炉又将屋内烤得十分暖和，辽不知不觉就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枫心疼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就没有叫他。没想到才安置好两人的行李，又去外间取了一下果盘的功夫，辽就忽然惊醒了。
“……”辽撑着自己的额头，急促地呼吸着，脖子和后背全是冷汗。此刻，他的脑海里仍充斥着梦里的情景，令他心有余悸。
“辽……”枫感到十分心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因为初三的功课压力大，这个天生热爱运动的少年大量减少了户外活动的时间，小麦色的皮肤养白了不少。但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很不正常，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但对方不说话，她就没有选择直接追问，而是关切地说道，“瞧你睡得满头汗，是壁炉温度太高了吗？要不你先去浴缸泡个澡，我开窗给屋里通点风吧？”
“阿枫……我……”辽用力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后怕。此刻的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很难把梦里发生的那件事说出口。
“别急，先喝点水再说吧。”枫与他相处已久，知道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于是起身为他倒了一杯凉水，耐心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
“我刚刚……忽然梦见了……白色铠甲……”辽放下水杯，终于把自己梦见的情节告诉了枫，“它一直盯着我看……里面明明是空的，却像是有双眼睛……”
“白色铠甲？”枫稍稍有些惊讶。两人相识之后，辽逐渐变得很少做噩梦了，即使偶尔出现，一般也是梦见和妖邪的战斗。为什么他这次会被属于自己的铠甲吓到呢？是因为最近学业压力太大了吗？
“对……它就那样在天上俯视着我……”辽下意识将爱人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阿枫，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它觉得我不配？我只是一个凡人，而白色铠甲的力量却足以比肩神明，我——”
“你在胡说什么？”枫脱口而出打断了他，“是白色铠甲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它。你曾实实在在地驾驭它击败了妖邪界，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抱歉，阿枫，我忘了这只是一个梦……”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入戏，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太平，我忙着学习，也渐渐淡忘了以前战斗的那些伤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不踏实？”
“是啊……我知道自己这样想对公主很不礼貌，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面对自己最信任之人，辽终于说出憋在心底许久的想法，“现在的和平方式就像是一种假象，始终让我无法安心。虽然我知道，公主确实和妖邪界的人很合得来，击败沙岚坊时他们甚至还来帮过忙，而且邪狼丸、明夕、迦游罗他们看上去也像是善良的人……可是，我就是无法信任阿罗醐。那样野心勃勃的一个人，真的会甘心放弃人间吗？阿枫，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应该更信任同伴一些？”
“不……”谁知，枫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对辽说道，“虽然对辉夜大人很抱歉，但我认为辽你的想法是完全正当合理的，没有任何问题。辉夜大人的情况只是特殊的个例，不代表妖邪变了。我们本就应该保持警惕，不轻信他们才对。”
“可那不是神明的选择吗？你是巫女，质疑神明真的可以吗……”辽担心枫为了他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违背了心中的信仰。
“辉夜大人是迦雄须大人最后的血脉，是我应当去尊崇敬仰的神明。但是，她也是一个人类女孩，有着人类的感情与弱点，并不是所有的决定都是完美的。”枫也向辽坦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作为巫女，我不会去当面质疑神明的决定。但作为朋友，我已经做好了发生变故后要再次面临苦战的心理准备。毕竟，就连征士大人也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想，辽也一定在心里想过，万一辉夜大人的计划失败，你会和大家齐心协力再次击退妖邪界，是不是？”
“啊……是的，没错。”辽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枫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所以，辽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枫将自己温暖的手心轻轻地贴在对方的手背上，鼓励道，“等这次度假回去后，你当务之急还是备考。虽然不能放松对敌人的警惕，但还是应该先相信辉夜大人。她一直想要保护人类，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来让你们远离战斗，我真的很感谢她的心意。”
“嗯，我也是，这次度假也是她特地为我们安排的，还没有好好谢谢她。”
“既然你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度假的，那就好好地放松一下吧。”枫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于是笑着推了男孩一下，将话题引向了轻松的方向，“前台说店里的飞驒牛肉涮涮锅很美味，你快去泡个澡换身衣服，吃完饭酒店还有平安夜的特别活动可以参与哦。”
“你最近在神社工作也很辛苦吧？”辽用心疼而感激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爱人，提议道，“浴室接进来的好像是浅间温泉的水，我们还是一起去泡吧？”
“诶？”枫本能地羞红了脸，却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拉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
“只剩下我们了呢，怎么感觉有点冷清……”看完圣诞灯光秀，辉夜和征士回到远山邸，看着往日热闹的客厅变得空空荡荡，一时都有些不太适应。
“还没有被他们吵够吗？”征士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难得清静。”
“我还挺喜欢伙伴们聚在一起的那种氛围的，咦……”辉夜不经意地一瞥，蓦然看到客厅的圣诞树下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礼盒，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他们出发前托我转交给你的圣诞礼物。”征士见状解释道。
“真的都是给我的吗？”辉夜满脸写着惊喜与感动，“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我是不是可以拆开看看了？”
“你啊……难道不该是起床后再拆的吗？”征士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帮她取了一张柔软的绒面坐垫，方便她坐在圣诞树旁拆礼物。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等圣诞老人爬烟囱吗？”辉夜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因为手头没有剪刀，她也懒得去取，就迫不及待地使用神力来拆除包装。
征士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提醒她少用神力避免养成习惯，但今天是圣诞节，见她高兴，就没有多说什么。
礼盒被一个一个拆开，大家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还带着相当浓郁的个人风格。比如当麻就送了一本书，甚至没有包装，只是用袋子简单地套了一下。
拆到最后，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份礼物。辉夜看了看，发现两个盒子上竟都是朝香的字迹，只不过大的那份是给自己的，而另一份是送给征士的。
“不知道朝香姐会送什么呢……”辉夜将小盒子递给征士，然后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份，兴致勃勃地拆着外面的包装纸。当她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禁当场愣住，直到四五秒后才反应过来，慌得立刻盖上了盒子。
巧的是，征士在看到自己的礼物之后，也下意识做出了几乎同样的举动。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征士先开口问道，“学姐她……送了你什么？”
“那……那个……”辉夜的脸已经不知不觉变得通红，真实情况她根本难以启齿，双手还本能地死死按住盒子，生怕被对方看见了。
“呼……她真是恶趣味。”征士知道她的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想想要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将自己收到的礼物拿给对方看。
“这是……”待辉夜看清那个小盒子上的字之后，不由大惊失色，放下手中的礼物，转身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道，“她是魔鬼吗？！”
“……”征士有些好奇地打开了辉夜那份礼物的盒盖，结果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套圣诞配色的兔女郎睡衣，潮红几乎在一瞬间从他的耳朵覆盖到双颊。果然，那个女人果然不是善类，两份礼物放在一起暗示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但羞耻的情绪过后，征士还是冷静了下来，觉得今晚或许是个坦诚心声的好机会，于是从后面轻轻地拍了拍辉夜的肩头，说道，“时间不早了，今晚我们该去哪个房间休息呢？”
“……”辉夜回过头，恰好撞上他温柔的目光，内心不知不觉就平静了下来，被温暖的安全感所填补，“就……去你那里吧……”
“好。”征士拿起两人收到的礼物，看起来是想要带上楼去。
“……”这一举动让辉夜顷刻间又变得紧张起来。走进征士的卧室，看到他将盒子都搁在了床头柜上，她不由得低下头去，忐忑地嗫嚅道，“你是希望我……穿上朝香姐的礼物吗……”
“你喜欢就好，不需要勉强自己。”征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她拥进怀中，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安下心来。
“……”辉夜的脸微微红着，征士的爱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她停顿了片刻，说了一句“等我”，就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淋浴声，征士坐在床沿心情复杂，拿起小盒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盒子放了进去，又缓缓关上了抽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了浴室的开门声，征士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辉夜头上戴着一对红色的兔耳朵，显然已换好了衣服。但她还是用一条浴巾挡在身前，双手很有些不知所措。
“辉夜……”虽然看不到装束的全貌，但兔耳朵非常可爱，把她羞涩的面庞也衬得更娇媚了，征士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很好看。”
“是吗……”得到爱人的夸奖，辉夜本能地感到高兴。她娇羞地低下头去，紧张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是的。”征士起身走上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深情地吻了上去。
辉夜被吻得头晕目眩，手上渐渐放松了力气，让浴巾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辉夜，你好美……”如此春光旖旎，征士感觉有些沉醉，搂住她纤细的腰。结果右手一滑，不小心摸到了毛茸茸的兔尾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我！”辉夜顿时感到十分羞耻，窘迫之下把头埋进他怀里以逃避尴尬，还用拳头锤着他的胸口，“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穿的，你怎么可以笑我！”
“抱歉，是我不好。”征士止住笑，执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辉夜抿了一下嘴唇，除了原谅他也别无选择，娇嗔道，“你快去洗吧……”
当征士从浴室出来时，辉夜已经躺下了，还留了一半的位置给他。
征士在她身侧睡下，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默默地互相凝视了许久。
“朝香姐送你的东西……”最后还是辉夜先开了口。朝香鼓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夏威夷的时候征士如果再冲动一点，或许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我收起来了。”征士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过了，这件事不该如此草率，我需要时间好好准备一下。何况也快要考试了，还是不要分心最好，以后，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挑一个好日子的。”
“要不……就等我明年的生日，好不好？”辉夜提议道。
“好。”征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女孩软玉温香的身躯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此刻的他心无旁骛，只想好好地享受能和心爱之人独处的时光。
“真好……我喜欢的人是征士……”辉夜发自内心地觉得征士是个尊重她的好男人，和他在一起无论何时都是那么安心，“只是要辜负朝香姐的好意了。”
“阿嚏——”远在长野县南牧村的朝香忽然打了个喷嚏。今夜会有小熊座流星雨，她是特地过来观星的。
“这个季节观星还是太冷了啊。”当麻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提前装好了热饮，“我本来以为过圣诞你会想去逛街的。”
“我倒是不讨厌热闹，只是某人就得叫苦了吧？”朝香接过保温杯，嘲讽道，“与其听你抱怨，不如找件你能坐得住的事。”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帐篷我已经搭好了，要不先进去暖和一下吧？”当麻在朝香面前一向占不到便宜，只能岔开让自己尴尬的话题。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嘛~”朝香瞄了一眼帐篷，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辉夜这次给的经费相当充裕，她就不客气地挑了些上好的户外装备。
“我只是懒，不是蠢。”当麻不服气地还嘴道。
“噗……”朝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把自己是懒鬼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当麻抬头望着无垠的宇宙，忽然想到自己读过的书里写的一句话，“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
“哦？你也看《三体》吗？”朝香回过头，看来又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
“我看的是中文原版，肯定比你早。”在比自己年长的朝香面前，当麻小小地嘚瑟了一番。
“呵……”对他的话，朝香不置可否，也仰起头看向了夜幕中的繁星，说道，“我倒觉得，《三体》最大的启示就是，不要把世界的存亡寄托在圣母的身上。”
“确实。”当麻刚想一起批判一下书中的女主角，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犹豫道，“你……该不会是在说……留在东京的那位吧？”
“难得你那没情商的脑子也有转得快的时候啊~”朝香间接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背后说人不太好吧……”当麻虽然也认同朝香的观点，但出于交情，他还是觉得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同伴。
“你也好，其他人也好，难道真的赞同她的做法吗？只不过你们吃人嘴短，不好意思把实话说出来罢了。”朝香却不客气说道，“伊达同学居然也惯着她，以后迟早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劝劝呢？她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吗？”当麻反问道。
“算了吧，我又不是她妈，才懒得去管呢。”朝香背过身，继续望着星空，“但愿她懂点事，别吃了亏以后跑来找我哭诉就好~”
“……”看着朝香的背影，当麻忽然间一个眼错，仿佛看到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可当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光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主上已经察觉出地灵众一族对皇女的不满，他不仅失去退路，也不能再轻易对那个女孩出手了。如今最好的对策，就是想方设法为主上延年益寿，只要储君不登基，他就不必着急。敌明我暗，迟早能找到机会将她扳倒的。
就在他陷入沉思时，身前的柴堆陡然间火光冲天，高高飞起的绿色火龙差点将神殿的天花板引燃。芭陀闷大惊，眼前的异象与他一千多年前遇到的那一次竟如此相像，莫非自己的祈愿真的应验了？！
果不其然，待火势稍稍减弱一些后，火焰中竟隐约浮现出了模糊的画面。
“这是……烈火的白色铠甲……”芭陀闷惊愕地认出了火光中那似曾相识的影子。正当他激动地期待更多信息时，那影子又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上天降下意旨，究竟是要告诉他什么？白色铠甲出现在意旨中，是昭示它会给妖邪界带来灾祸，还是转机呢？线索实在太少，令芭陀闷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自己继续冥想下去，一定能很快解读出真正的天命。
于是，他振奋了精神，闭上双眼，继续吟诵起那些晦涩的经文。
——北轻井泽·空山望别墅酒店——
“！”辽猛然从沙发上惊醒，在这样寒冷的冬季竟睡出了一身汗。
“怎么了？”枫正端着酒店赠送的水果进来，恰好看到少年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将手里的果盘匆匆放下，担心地来到了他的身侧，“你是做恶梦了吗？”
放寒假之后，辉夜送了每个男孩一张卡，把她从妖邪界赚到的钱存了些进去，并叮嘱他们这次不要省钱，好好地请女朋友出去共度圣诞节。
难得有一次时间充裕的假期，又不用担心经费，辽和枫在商量过后，决定去他们初遇的神社看看，然后就在附近选择了这家口碑不错的酒店。既住得舒适，又能最大程度亲近大自然。
入住后，因为旅途疲惫，加上壁炉又将屋内烤得十分暖和，辽不知不觉就在柔软的沙发上睡着了。枫心疼他一直以来的辛苦，就没有叫他。没想到才安置好两人的行李，又去外间取了一下果盘的功夫，辽就忽然惊醒了。
“……”辽撑着自己的额头，急促地呼吸着，脖子和后背全是冷汗。此刻，他的脑海里仍充斥着梦里的情景，令他心有余悸。
“辽……”枫感到十分心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因为初三的功课压力大，这个天生热爱运动的少年大量减少了户外活动的时间，小麦色的皮肤养白了不少。但此刻，他的脸色苍白得很不正常，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事。但对方不说话，她就没有选择直接追问，而是关切地说道，“瞧你睡得满头汗，是壁炉温度太高了吗？要不你先去浴缸泡个澡，我开窗给屋里通点风吧？”
“阿枫……我……”辽用力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后怕。此刻的他口干舌燥，声音嘶哑，很难把梦里发生的那件事说出口。
“别急，先喝点水再说吧。”枫与他相处已久，知道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说，于是起身为他倒了一杯凉水，耐心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
“我刚刚……忽然梦见了……白色铠甲……”辽放下水杯，终于把自己梦见的情节告诉了枫，“它一直盯着我看……里面明明是空的，却像是有双眼睛……”
“白色铠甲？”枫稍稍有些惊讶。两人相识之后，辽逐渐变得很少做噩梦了，即使偶尔出现，一般也是梦见和妖邪的战斗。为什么他这次会被属于自己的铠甲吓到呢？是因为最近学业压力太大了吗？
“对……它就那样在天上俯视着我……”辽下意识将爱人的手攥得越来越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阿枫，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它觉得我不配？我只是一个凡人，而白色铠甲的力量却足以比肩神明，我——”
“你在胡说什么？”枫脱口而出打断了他，“是白色铠甲选择了你，而不是你选择了它。你曾实实在在地驾驭它击败了妖邪界，不该如此妄自菲薄。”
“抱歉，阿枫，我忘了这只是一个梦……”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入戏，稍稍冷静了下来，“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太平，我忙着学习，也渐渐淡忘了以前战斗的那些伤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心里有些不踏实……”
“不踏实？”
“是啊……我知道自己这样想对公主很不礼貌，但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面对自己最信任之人，辽终于说出憋在心底许久的想法，“现在的和平方式就像是一种假象，始终让我无法安心。虽然我知道，公主确实和妖邪界的人很合得来，击败沙岚坊时他们甚至还来帮过忙，而且邪狼丸、明夕、迦游罗他们看上去也像是善良的人……可是，我就是无法信任阿罗醐。那样野心勃勃的一个人，真的会甘心放弃人间吗？阿枫，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应该更信任同伴一些？”
“不……”谁知，枫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对辽说道，“虽然对辉夜大人很抱歉，但我认为辽你的想法是完全正当合理的，没有任何问题。辉夜大人的情况只是特殊的个例，不代表妖邪变了。我们本就应该保持警惕，不轻信他们才对。”
“可那不是神明的选择吗？你是巫女，质疑神明真的可以吗……”辽担心枫为了他说出言不由衷的话，违背了心中的信仰。
“辉夜大人是迦雄须大人最后的血脉，是我应当去尊崇敬仰的神明。但是，她也是一个人类女孩，有着人类的感情与弱点，并不是所有的决定都是完美的。”枫也向辽坦诚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作为巫女，我不会去当面质疑神明的决定。但作为朋友，我已经做好了发生变故后要再次面临苦战的心理准备。毕竟，就连征士大人也已经做了这样的决定。我想，辽也一定在心里想过，万一辉夜大人的计划失败，你会和大家齐心协力再次击退妖邪界，是不是？”
“啊……是的，没错。”辽忽然感觉心里暖暖的，枫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人。
“所以，辽什么也不用担心，我会永远支持你的……”枫将自己温暖的手心轻轻地贴在对方的手背上，鼓励道，“等这次度假回去后，你当务之急还是备考。虽然不能放松对敌人的警惕，但还是应该先相信辉夜大人。她一直想要保护人类，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来让你们远离战斗，我真的很感谢她的心意。”
“嗯，我也是，这次度假也是她特地为我们安排的，还没有好好谢谢她。”
“既然你知道我们这次是来度假的，那就好好地放松一下吧。”枫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于是笑着推了男孩一下，将话题引向了轻松的方向，“前台说店里的飞驒牛肉涮涮锅很美味，你快去泡个澡换身衣服，吃完饭酒店还有平安夜的特别活动可以参与哦。”
“你最近在神社工作也很辛苦吧？”辽用心疼而感激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爱人，提议道，“浴室接进来的好像是浅间温泉的水，我们还是一起去泡吧？”
“诶？”枫本能地羞红了脸，却没有拒绝，而是点点头拉住了对方伸来的手。
***
“只剩下我们了呢，怎么感觉有点冷清……”看完圣诞灯光秀，辉夜和征士回到远山邸，看着往日热闹的客厅变得空空荡荡，一时都有些不太适应。
“还没有被他们吵够吗？”征士忍俊不禁，“我倒是觉得难得清静。”
“我还挺喜欢伙伴们聚在一起的那种氛围的，咦……”辉夜不经意地一瞥，蓦然看到客厅的圣诞树下放着许多花花绿绿的礼盒，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是他们出发前托我转交给你的圣诞礼物。”征士见状解释道。
“真的都是给我的吗？”辉夜满脸写着惊喜与感动，“现在已经过了零点，我是不是可以拆开看看了？”
“你啊……难道不该是起床后再拆的吗？”征士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帮她取了一张柔软的绒面坐垫，方便她坐在圣诞树旁拆礼物。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等圣诞老人爬烟囱吗？”辉夜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因为手头没有剪刀，她也懒得去取，就迫不及待地使用神力来拆除包装。
征士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如果是平时，他一定会提醒她少用神力避免养成习惯，但今天是圣诞节，见她高兴，就没有多说什么。
礼盒被一个一个拆开，大家送的礼物也是五花八门，还带着相当浓郁的个人风格。比如当麻就送了一本书，甚至没有包装，只是用袋子简单地套了一下。
拆到最后，只剩下一大一小两份礼物。辉夜看了看，发现两个盒子上竟都是朝香的字迹，只不过大的那份是给自己的，而另一份是送给征士的。
“不知道朝香姐会送什么呢……”辉夜将小盒子递给征士，然后拿起了自己的那一份，兴致勃勃地拆着外面的包装纸。当她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禁当场愣住，直到四五秒后才反应过来，慌得立刻盖上了盒子。
巧的是，征士在看到自己的礼物之后，也下意识做出了几乎同样的举动。
“……”两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许久，最后还是征士先开口问道，“学姐她……送了你什么？”
“那……那个……”辉夜的脸已经不知不觉变得通红，真实情况她根本难以启齿，双手还本能地死死按住盒子，生怕被对方看见了。
“呼……她真是恶趣味。”征士知道她的也一定好不到哪里去，想想要一直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主动将自己收到的礼物拿给对方看。
“这是……”待辉夜看清那个小盒子上的字之后，不由大惊失色，放下手中的礼物，转身捂住自己的脸，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道，“她是魔鬼吗？！”
“……”征士有些好奇地打开了辉夜那份礼物的盒盖，结果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套圣诞配色的兔女郎睡衣，潮红几乎在一瞬间从他的耳朵覆盖到双颊。果然，那个女人果然不是善类，两份礼物放在一起暗示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但羞耻的情绪过后，征士还是冷静了下来，觉得今晚或许是个坦诚心声的好机会，于是从后面轻轻地拍了拍辉夜的肩头，说道，“时间不早了，今晚我们该去哪个房间休息呢？”
“……”辉夜回过头，恰好撞上他温柔的目光，内心不知不觉就平静了下来，被温暖的安全感所填补，“就……去你那里吧……”
“好。”征士拿起两人收到的礼物，看起来是想要带上楼去。
“……”这一举动让辉夜顷刻间又变得紧张起来。走进征士的卧室，看到他将盒子都搁在了床头柜上，她不由得低下头去，忐忑地嗫嚅道，“你是希望我……穿上朝香姐的礼物吗……”
“你喜欢就好，不需要勉强自己。”征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将她拥进怀中，轻柔地抚摸她的后背，试图让她安下心来。
“……”辉夜的脸微微红着，征士的爱给了她极大的勇气。她停顿了片刻，说了一句“等我”，就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听着里面传来的淋浴声，征士坐在床沿心情复杂，拿起小盒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盒子放了进去，又缓缓关上了抽屉。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忽然传来了浴室的开门声，征士下意识回过头去。看到辉夜头上戴着一对红色的兔耳朵，显然已换好了衣服。但她还是用一条浴巾挡在身前，双手很有些不知所措。
“辉夜……”虽然看不到装束的全貌，但兔耳朵非常可爱，把她羞涩的面庞也衬得更娇媚了，征士不禁由衷地赞叹道，“很好看。”
“是吗……”得到爱人的夸奖，辉夜本能地感到高兴。她娇羞地低下头去，紧张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是的。”征士起身走上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深情地吻了上去。
辉夜被吻得头晕目眩，手上渐渐放松了力气，让浴巾悄无声息地落了地。
“辉夜，你好美……”如此春光旖旎，征士感觉有些沉醉，搂住她纤细的腰。结果右手一滑，不小心摸到了毛茸茸的兔尾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笑我！”辉夜顿时感到十分羞耻，窘迫之下把头埋进他怀里以逃避尴尬，还用拳头锤着他的胸口，“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穿的，你怎么可以笑我！”
“抱歉，是我不好。”征士止住笑，执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辉夜抿了一下嘴唇，除了原谅他也别无选择，娇嗔道，“你快去洗吧……”
当征士从浴室出来时，辉夜已经躺下了，还留了一半的位置给他。
征士在她身侧睡下，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默默地互相凝视了许久。
“朝香姐送你的东西……”最后还是辉夜先开了口。朝香鼓励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夏威夷的时候征士如果再冲动一点，或许就不用等到现在了。
“我收起来了。”征士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过了，这件事不该如此草率，我需要时间好好准备一下。何况也快要考试了，还是不要分心最好，以后，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挑一个好日子的。”
“要不……就等我明年的生日，好不好？”辉夜提议道。
“好。”征士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将女孩软玉温香的身躯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此刻的他心无旁骛，只想好好地享受能和心爱之人独处的时光。
“真好……我喜欢的人是征士……”辉夜发自内心地觉得征士是个尊重她的好男人，和他在一起无论何时都是那么安心，“只是要辜负朝香姐的好意了。”
“阿嚏——”远在长野县南牧村的朝香忽然打了个喷嚏。今夜会有小熊座流星雨，她是特地过来观星的。
“这个季节观星还是太冷了啊。”当麻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提前装好了热饮，“我本来以为过圣诞你会想去逛街的。”
“我倒是不讨厌热闹，只是某人就得叫苦了吧？”朝香接过保温杯，嘲讽道，“与其听你抱怨，不如找件你能坐得住的事。”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帐篷我已经搭好了，要不先进去暖和一下吧？”当麻在朝香面前一向占不到便宜，只能岔开让自己尴尬的话题。
“看不出来你还挺能干的嘛~”朝香瞄了一眼帐篷，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辉夜这次给的经费相当充裕，她就不客气地挑了些上好的户外装备。
“我只是懒，不是蠢。”当麻不服气地还嘴道。
“噗……”朝香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把自己是懒鬼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当麻抬头望着无垠的宇宙，忽然想到自己读过的书里写的一句话，“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虫子，但总还是得有人仰望星空……”
“哦？你也看《三体》吗？”朝香回过头，看来又找到了一个共同话题。
“我看的是中文原版，肯定比你早。”在比自己年长的朝香面前，当麻小小地嘚瑟了一番。
“呵……”对他的话，朝香不置可否，也仰起头看向了夜幕中的繁星，说道，“我倒觉得，《三体》最大的启示就是，不要把世界的存亡寄托在圣母的身上。”
“确实。”当麻刚想一起批判一下书中的女主角，忽然感觉好像哪里不对，犹豫道，“你……该不会是在说……留在东京的那位吧？”
“难得你那没情商的脑子也有转得快的时候啊~”朝香间接默认了他的猜测。
“这……背后说人不太好吧……”当麻虽然也认同朝香的观点，但出于交情，他还是觉得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同伴。
“你也好，其他人也好，难道真的赞同她的做法吗？只不过你们吃人嘴短，不好意思把实话说出来罢了。”朝香却不客气说道，“伊达同学居然也惯着她，以后迟早会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劝劝呢？她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吗？”当麻反问道。
“算了吧，我又不是她妈，才懒得去管呢。”朝香背过身，继续望着星空，“但愿她懂点事，别吃了亏以后跑来找我哭诉就好~”
“……”看着朝香的背影，当麻忽然间一个眼错，仿佛看到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可当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那光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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