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来者不善
后来，人们是这样传说的：
他从北方来，穿过昌安门进了会稽城。
他徒步而行，手中缰绳牵引着一头负重的枣红马。
七月午后的江南，闷热潮湿的大街上空空如也，人们都躲到了凉爽处休息。陌生人肩头却围着黑色披风，格外引人注目。
他经过城门附近的茶馆门口，听着屋内喧闹的人声。在这个时辰，茶馆中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
陌生人没有进入茶馆。
他牵着马沿大道走着，穿过了大半个城池，到了城南另一座稍小的客栈门前。那儿叫做得福客栈，生意不太好，大堂里几乎是空的。
客栈内，掌柜正站在柜台里，一边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算盘，一边念叨，
“到这会稽城也有个大半年了，生意怎么一直这么差。难道是新招的这厨子克我？过几天找个借口辞了他算了。”
忽听门外有马蹄声，紧接着来人应该是在门口栓好了马，从门外跨步走了进来。
客栈掌柜定睛一瞧，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眼见着伙计就要上前搭话了，抢先低声把他叫了过来，向门口方向一努嘴，
“刚进来那人，一会他要吃喝，就给他上点后厨做的快的，然后赶紧打发他走，他要是想住店就告诉他没房了，听见没有。”
跑堂的伙计听了一咧嘴，“我说掌柜的，你看咱家店都空成个啥样了，上门的买卖咋还不做？”
客栈掌柜照着伙计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臭小子，谁的买卖都敢做啊，你没看出来那是个庙不收嘛”。
说到“庙不收”三个字，他的嗓门压的更低了，语气里也充满了厌恶，好像仅仅是提过这三个字就要招来什么不幸。
“啥不收？掌柜的你刚说的他是啥？”虽然没搞清情况，但看掌柜的这慌张的样，伙计心里也打起了鼓，开始缩着嗓子讲话了。
客栈掌柜扭头看看了来人没有注意到柜台这里，赶紧转过头来把脖子又往伙计耳朵边伸了伸，
“你不也是北方过来的嘛，庙不收都没听说过啊？就是‘妖兽猎人’呐！传说这些家伙因为犯了人间禁忌，触怒了神明，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孤魂野鬼，他们还有个外号叫佛转头儿，因为和尚庙里那佛爷的塑像见了这些人，都会把脑袋转一边去，你说他们得有多邪性。所谓神不管，庙不收，阎王爷见了皱眉头！”
他又往柜台外面瞟了一眼，
“别在这废话了，他都坐下来了，就按我说的办！”
听了掌柜的话，伙计心里也已经有点发憷了，只能强挤出个笑脸，朝着刚进门那客人坐下的桌子畏畏缩缩地走过去。
伙计看了看来的这汉子个头有七八尺高，看年纪大概三十岁出头，但头发和胡子却全是白的，披散的头发垂到了脖子上，挡住了侧脸。
他已经把斗篷脱了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褶衣，外罩皮质鱼鳞甲，脚上穿着长靴，鞋子和裤腿上沾满了尘土和污泥。腰间有一把宽大的直剑，腰带上大大小小还挂着四五个小挂包，后腰上别着一把手弩。
来人已经坐下，把背后背着的一条用皮口袋裹着的短棍取下来放到桌子边，此刻正抬起头看着自己，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伙计和他对视了一下，不自觉的一哆嗦，那人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垂直的瞳孔如毒蛇一般，伙计的眼神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整个人矮了一节，上前拿着抹布一边抹桌子一边看着桌子角问，
“来啦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呐？”
话一出口伙计在心里给自己扇了个嘴巴，
“掌柜的刚交代不让他住店，我问他要不要住店干嘛，让他盯了一眼给我吓忘了，这要过会他说要住店我可咋解释。”
“给我上点后厨做的快的。”
白发人的声音让人不太舒服。
伙计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有点暗喜，
“没想到不用我费事了，这家伙看来本身就是急着赶路，就没打算住这，掌柜的也是多虑了。”
伙计给白发人上了一盘酱牛肉，几个窝头，客人又要了一碗米酒。
伙计刚转身要去柜台倒酒，又被白发人叫住了，
“等一下，你们这家店看着还挺清净，还有客房吗？”
“啊，客房啊，啊？什么，客房？”
听到客人问客房他觉着头上突然流汗了。
“是挺清净哈……那个什么，客房啊……哈哈，哈哈——那个客房……”
伙计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客栈，咧嘴苦笑着，突然灵机一动，
“说到这个客房啊——哎呦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家这个房间都被商队给订出去了，哈哈哈，订出去了！”
近几年连年战乱，南北往来的官、商少不了都要雇佣武装护卫，提前在将要路过的客栈订些客房，也的确合理。
“哦，行吧。”白发人答应着。
伙计赶紧逃离了这张桌子。
白发人对面隔着两桌远，墙根下靠窗户的饭桌那坐着三个汉子，自打瞧见陌生人进来就不再大呼小叫的撒酒疯，而是窃窃私语了好一会，这会其中一个满脸刀疤的中年人手握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朝白发人走了过去。
刀疤脸站到他面前，隔着桌子指着狼吞虎咽啃着窝头的白发客人的鼻子，
“哎，白毛那个，这是你这种怪物能进的地方吗？赶紧滚出去，别扫了本大爷的酒兴。”
伙计正准备回身给新来的客人上酒，掌柜的赶快一把拉住了他，他看掌柜的慌慌张张的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向白发人坐的那张桌子那，迎着刀疤脸小跑了过去，
“哎呦，这位好汉，山不转水转，和气才能生财嘛，您消消气，这样，今天您的这顿酒就算我请了，您就赏给我个薄面，这事儿就算了吧，好不好，哈哈哈哈……”
刀疤脸看了看点头哈腰的客栈掌柜，嘴一撇，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要面子！”
又看看了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嘴里边嚼牛肉片边看戏的白发人，
“你是个聋子是吗，我他妈让你滚出去听见了吗！”
刀疤脸怪叫一声，把酒杯摔碎在地上，匕首已经从腰间拔了出来。
柜台旁的伙计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白发客人从条凳上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剑鞘中的武器已经被他握在手里挽了个剑花，那把雪花镔铁打造的利刃，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亮光。
从这精美的武器上回过神来，屋里的人都意识到，此刻那刀疤脸握着匕首的右臂，已经从肩膀处被连根切断掉落在地上，而那中年人正像狗一样嚎叫着在地上打滚，鲜血不停地从切口往外喷着。
店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已经全都跑光了，而刀疤脸同桌的那两个人手里都握着从包袱里拔出的砍刀冲了过来，却忌惮于白发人挥舞着的武器，隔着四五步远就不敢再靠前。
客栈掌柜此刻已经跪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哭叫着对着手握砍刀的两人，
“二位！二位英雄！二位大侠！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二位！您二位看地上这位兄台，再不止血恐怕就性命不保啦，赶快医治要紧呐，千万不敢再行冲动之举喽哇……”
看着那两人已经毫无战意，只是碍于面子硬撑着，白发客人依旧面无表情，将武器插回了剑鞘中，拉起被自己撞翻的条凳，继续吃着剩下的几片牛肉。
对面的两人努力克制着不让握着刀的手抖的太厉害，听着客栈掌柜的话，又看白发人已经坐下了，二人对视一眼，一个扛起了已经昏厥的刀疤脸，一个捡起了地上的断臂和自己座位上的包袱，撒腿冲出了门外。
客栈掌柜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坐在了白发客人身旁的条凳上，他擦擦鼻涕眼泪，胳膊肘抵着桌面，双手抱拳对着饱餐之后盯着自己的庙不收，
“妖兽猎人爷爷，您这吃的也差不多了，我也就不挽留了，您刚这一顿折腾，那些个客人全跑了，饭钱是一个子儿也没给我留啊，我也不是讹您，您也知道，我们这从北边跑过来的小老百姓不容易呀，我这小客栈，本来客人就不多，可经不起折腾喽啊……”
白发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差不多有二两的小银块，在他面前晃了晃，
“店家，这个，够用吗？”
“够用，够用，嘿嘿，够了够了……”客栈掌柜的眼珠跟着银子一起晃了起来，要知道，这年头，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个铜钱，在南方已经能买十斗精米了。
“店家，我还得请你帮个忙。”
“帮，帮忙？你们妖兽猎人神通广大的，我能帮您什么忙啊……”客栈掌柜哭丧着脸，就怕这庙不收缠上自己。
“只是请你帮忙指个路，来，我问你——去城隍庙要怎么走？”
他从北方来，穿过昌安门进了会稽城。
他徒步而行，手中缰绳牵引着一头负重的枣红马。
七月午后的江南，闷热潮湿的大街上空空如也，人们都躲到了凉爽处休息。陌生人肩头却围着黑色披风，格外引人注目。
他经过城门附近的茶馆门口，听着屋内喧闹的人声。在这个时辰，茶馆中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
陌生人没有进入茶馆。
他牵着马沿大道走着，穿过了大半个城池，到了城南另一座稍小的客栈门前。那儿叫做得福客栈，生意不太好，大堂里几乎是空的。
客栈内，掌柜正站在柜台里，一边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算盘，一边念叨，
“到这会稽城也有个大半年了，生意怎么一直这么差。难道是新招的这厨子克我？过几天找个借口辞了他算了。”
忽听门外有马蹄声，紧接着来人应该是在门口栓好了马，从门外跨步走了进来。
客栈掌柜定睛一瞧，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眼见着伙计就要上前搭话了，抢先低声把他叫了过来，向门口方向一努嘴，
“刚进来那人，一会他要吃喝，就给他上点后厨做的快的，然后赶紧打发他走，他要是想住店就告诉他没房了，听见没有。”
跑堂的伙计听了一咧嘴，“我说掌柜的，你看咱家店都空成个啥样了，上门的买卖咋还不做？”
客栈掌柜照着伙计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臭小子，谁的买卖都敢做啊，你没看出来那是个庙不收嘛”。
说到“庙不收”三个字，他的嗓门压的更低了，语气里也充满了厌恶，好像仅仅是提过这三个字就要招来什么不幸。
“啥不收？掌柜的你刚说的他是啥？”虽然没搞清情况，但看掌柜的这慌张的样，伙计心里也打起了鼓，开始缩着嗓子讲话了。
客栈掌柜扭头看看了来人没有注意到柜台这里，赶紧转过头来把脖子又往伙计耳朵边伸了伸，
“你不也是北方过来的嘛，庙不收都没听说过啊？就是‘妖兽猎人’呐！传说这些家伙因为犯了人间禁忌，触怒了神明，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大庙不收、小庙不留的孤魂野鬼，他们还有个外号叫佛转头儿，因为和尚庙里那佛爷的塑像见了这些人，都会把脑袋转一边去，你说他们得有多邪性。所谓神不管，庙不收，阎王爷见了皱眉头！”
他又往柜台外面瞟了一眼，
“别在这废话了，他都坐下来了，就按我说的办！”
听了掌柜的话，伙计心里也已经有点发憷了，只能强挤出个笑脸，朝着刚进门那客人坐下的桌子畏畏缩缩地走过去。
伙计看了看来的这汉子个头有七八尺高，看年纪大概三十岁出头，但头发和胡子却全是白的，披散的头发垂到了脖子上，挡住了侧脸。
他已经把斗篷脱了下来，身上穿着黑色的褶衣，外罩皮质鱼鳞甲，脚上穿着长靴，鞋子和裤腿上沾满了尘土和污泥。腰间有一把宽大的直剑，腰带上大大小小还挂着四五个小挂包，后腰上别着一把手弩。
来人已经坐下，把背后背着的一条用皮口袋裹着的短棍取下来放到桌子边，此刻正抬起头看着自己，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伙计和他对视了一下，不自觉的一哆嗦，那人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垂直的瞳孔如毒蛇一般，伙计的眼神赶紧避开了他的视线，整个人矮了一节，上前拿着抹布一边抹桌子一边看着桌子角问，
“来啦客官，您是打尖儿啊还是住店呐？”
话一出口伙计在心里给自己扇了个嘴巴，
“掌柜的刚交代不让他住店，我问他要不要住店干嘛，让他盯了一眼给我吓忘了，这要过会他说要住店我可咋解释。”
“给我上点后厨做的快的。”
白发人的声音让人不太舒服。
伙计先是一愣，紧接着心里有点暗喜，
“没想到不用我费事了，这家伙看来本身就是急着赶路，就没打算住这，掌柜的也是多虑了。”
伙计给白发人上了一盘酱牛肉，几个窝头，客人又要了一碗米酒。
伙计刚转身要去柜台倒酒，又被白发人叫住了，
“等一下，你们这家店看着还挺清净，还有客房吗？”
“啊，客房啊，啊？什么，客房？”
听到客人问客房他觉着头上突然流汗了。
“是挺清净哈……那个什么，客房啊……哈哈，哈哈——那个客房……”
伙计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客栈，咧嘴苦笑着，突然灵机一动，
“说到这个客房啊——哎呦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家这个房间都被商队给订出去了，哈哈哈，订出去了！”
近几年连年战乱，南北往来的官、商少不了都要雇佣武装护卫，提前在将要路过的客栈订些客房，也的确合理。
“哦，行吧。”白发人答应着。
伙计赶紧逃离了这张桌子。
白发人对面隔着两桌远，墙根下靠窗户的饭桌那坐着三个汉子，自打瞧见陌生人进来就不再大呼小叫的撒酒疯，而是窃窃私语了好一会，这会其中一个满脸刀疤的中年人手握着酒杯摇摇晃晃的朝白发人走了过去。
刀疤脸站到他面前，隔着桌子指着狼吞虎咽啃着窝头的白发客人的鼻子，
“哎，白毛那个，这是你这种怪物能进的地方吗？赶紧滚出去，别扫了本大爷的酒兴。”
伙计正准备回身给新来的客人上酒，掌柜的赶快一把拉住了他，他看掌柜的慌慌张张的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向白发人坐的那张桌子那，迎着刀疤脸小跑了过去，
“哎呦，这位好汉，山不转水转，和气才能生财嘛，您消消气，这样，今天您的这顿酒就算我请了，您就赏给我个薄面，这事儿就算了吧，好不好，哈哈哈哈……”
刀疤脸看了看点头哈腰的客栈掌柜，嘴一撇，一脚将他踹了个跟头，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还跟我要面子！”
又看看了静静坐着，面无表情，嘴里边嚼牛肉片边看戏的白发人，
“你是个聋子是吗，我他妈让你滚出去听见了吗！”
刀疤脸怪叫一声，把酒杯摔碎在地上，匕首已经从腰间拔了出来。
柜台旁的伙计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白发客人从条凳上刷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剑鞘中的武器已经被他握在手里挽了个剑花，那把雪花镔铁打造的利刃，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目的亮光。
从这精美的武器上回过神来，屋里的人都意识到，此刻那刀疤脸握着匕首的右臂，已经从肩膀处被连根切断掉落在地上，而那中年人正像狗一样嚎叫着在地上打滚，鲜血不停地从切口往外喷着。
店里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已经全都跑光了，而刀疤脸同桌的那两个人手里都握着从包袱里拔出的砍刀冲了过来，却忌惮于白发人挥舞着的武器，隔着四五步远就不敢再靠前。
客栈掌柜此刻已经跪在自己的呕吐物里，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哭叫着对着手握砍刀的两人，
“二位！二位英雄！二位大侠！冤家宜解不宜结啊，二位！您二位看地上这位兄台，再不止血恐怕就性命不保啦，赶快医治要紧呐，千万不敢再行冲动之举喽哇……”
看着那两人已经毫无战意，只是碍于面子硬撑着，白发客人依旧面无表情，将武器插回了剑鞘中，拉起被自己撞翻的条凳，继续吃着剩下的几片牛肉。
对面的两人努力克制着不让握着刀的手抖的太厉害，听着客栈掌柜的话，又看白发人已经坐下了，二人对视一眼，一个扛起了已经昏厥的刀疤脸，一个捡起了地上的断臂和自己座位上的包袱，撒腿冲出了门外。
客栈掌柜此时已经精疲力竭，坐在了白发客人身旁的条凳上，他擦擦鼻涕眼泪，胳膊肘抵着桌面，双手抱拳对着饱餐之后盯着自己的庙不收，
“妖兽猎人爷爷，您这吃的也差不多了，我也就不挽留了，您刚这一顿折腾，那些个客人全跑了，饭钱是一个子儿也没给我留啊，我也不是讹您，您也知道，我们这从北边跑过来的小老百姓不容易呀，我这小客栈，本来客人就不多，可经不起折腾喽啊……”
白发人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差不多有二两的小银块，在他面前晃了晃，
“店家，这个，够用吗？”
“够用，够用，嘿嘿，够了够了……”客栈掌柜的眼珠跟着银子一起晃了起来，要知道，这年头，一两银子能换一千个铜钱，在南方已经能买十斗精米了。
“店家，我还得请你帮个忙。”
“帮，帮忙？你们妖兽猎人神通广大的，我能帮您什么忙啊……”客栈掌柜哭丧着脸，就怕这庙不收缠上自己。
“只是请你帮忙指个路，来，我问你——去城隍庙要怎么走？”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