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民
骨铜声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伏虎威，
“他们，他们要把朱兰儿浸猪笼？可是，为什么啊？”
伏虎威没有回答，出了大门，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缰绳，牵起火旺就走。
“商队的伤兵营在哪里，我们先过去，别的后面再说。”
远离了碧府，快出千河村了，见四下无人，骨铜声拦住了伏虎威，
“伏兄，别卖关子了，都急死我了，到底碧家这档子事是什么情况？我都糊涂了。”
伏虎威没办法，一边往村外走，一边跟骨铜声讲起了昨晚见到猪妖之后的事情。
“两位，打扰一下，有几个问题，想跟两位请教一二。”
高阿能跟朱兰儿在黑漆漆的山洞内，正在床榻上说着话，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手举着一团烈焰的白发人突然出现面前，面无表情，嗓音冰冷，浑身充满着杀气。
高阿能不容分说，从床下抄起一根圆木，照着闯入者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高阿能自从中毒之后，身体逐渐发生变化，虽然变得非常丑陋，但力气跟速度已经远强过普通人，他认为这一下就能让这鲁莽的闯入者脑袋开花。
可就在大棒将要命中的一刻，白发人轻轻一扭头就避开了要害，然后右手好像用一根棍子轻轻一拨，圆木就被切断了，然后白发人身形一闪，高阿能觉得脑袋好像被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高阿能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白发人正坐在墙壁边的大石块上，平时他们把这石块当做桌子。而朱兰儿此时正跪坐在床头，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着白发人。
高阿能觉得朱兰儿一定是被欺负了，感觉血液上涌，怒吼一声朝着白发人扑了过去，就要跟他拼命。
可白发人那诡异的身法快的惊人，一瞬间就闪到了高阿能身后，高阿能只觉得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刚要翻身起来，朱兰儿哭着扑了上去，
“能哥！别打了，这位法师没有恶意，也许他可以帮我们！”
高阿能两只猪眼因为愤怒而充血，狰狞的模样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帮我们？这个怪物一定是碧高老儿找来抓我们回去的！妹子，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白毛的，我告诉你，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妹子，他是庙不收！一定是碧高老儿找来专门对付我的！今天我跟他拼了！”
高阿能和朱兰儿在地上纠缠着，一个非要动手，一个就一边劝一边阻拦，伏虎威把降魔杵往背后一插，找了块干净的地面，盘腿往那一坐，看着面前狼狈的二人，声音冰冷，
“闹够了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但是你的时间，恐怕就没那么充裕了。”
“能哥，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先别冲动，你就听我一回！”
一通折腾，高阿能终于冷静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伏虎威。
“既然大家都冷静下来了，朱兰儿，你接着说。”
“是，法师。”
朱兰儿一边抽泣，一边接着讲她的遭遇。
原来这朱兰儿一家本来住在赵国的邺城外，父亲是个本分庄稼汉，母亲也是个贤惠的妇人，朱兰儿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已经成家，加上嫂子，一家七口人日子倒也过的红火。
可自从石虎当政以来，大兴土木、穷兵黩武、横征暴敛，不断地强制华夏族百姓服徭役，而且每户人家不仅要出壮丁，每征一丁，还要带上耕牛、甲胄、布匹，如果凑不齐，就要被拉去邺城北修建华林苑和长墙，朱兰儿的二哥就因为家里凑不齐这些物品，被拉走去建苑墙，在一个暴风大雨的晚上，跟很多人一起被石头砸死了。
朱兰儿的大哥也早被拉去给石虎的儿子石宣做卫兵，石宣喜欢打猎，常常坐着大马车到处出游，每到一个地方就把方圆百里的野兽驱赶到他周围，派文武百官跪着一圈一圈围起来，晚上举起火把照的像白天一样，让羯胡骑兵在中间飞驰射猎，自己则跟一众姬妾坐着辇车在高处观望，野兽全部杀光才停止。一次有只野兽从朱兰儿大哥围守的地方逃掉了，石宣命人打了他一百鞭子，不给饭吃，后来饿死在了路上。
朱兰儿的嫂子后来也被抓走当了营妓，被羯胡士兵折磨死了，仅仅几年间，朱家就被折腾的快家破人亡了。
一家人一商量，赵国不能再待了，决定向南逃到晋国去，从此一家人便成为了颠沛流离的流民。
一次一家人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庙宇，请求庙祝收留他们一晚，庙里僧人看一家人的确可怜，便留他们住了几天，在那，朱兰儿遇见了高阿能。
因为石虎宠信僧人佛图澄，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佛教在赵国甚为盛行，石虎在全国建了几百座庙宇，并下令和尚可以免赋税、徭役，可是命令颁发之后，老百姓为了活命纷纷剃光头发都去做了和尚，石虎只好又下令，普通百姓不得信佛，除非是国家认定的和尚，否则必须要还俗，不然就要重罚。
高阿能也是为了逃脱兵役才进庙里当和尚的，这下只好被迫又还了俗，多亏庙里的住持心善，也看这小伙子精明干练，便留他在庙里做了个杂役。
高阿能与朱兰儿在寺庙中邂逅，互生情愫，朱家两个老人也觉得跟高阿能投缘，也想成全他们，但毕竟他们还身处赵国，并且是流民的身份，自身性命都朝不保夕，实在没有心情考虑婚嫁之事，大家伙一商量，高阿能愿意随朱家一起先逃到晋国，再作计较。
告别了寺庙住持，众人再次踏上南逃之路。一路上高阿能帮别人打打短工，朱兰儿学会了弹琴唱曲，靠这些换些干粮维持生计，一家人也算幸运，就这样艰难的逃出了赵国的国境。
后来他们来到了荆州南郡境内，听说晋国在这一带为北方逃回来的晋人设置了侨郡、侨县，便准备寻找门路希望能落户在荆州，这一日他们流浪到了一个叫千河村的地方，听说村中有一位乡三老——碧高，正在摆宴庆祝七十大寿，一家人就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巴结上这位大人，朱家二老带着儿女，前去拜寿，因为没有什么像样的礼品，便让朱兰儿献唱一曲给大人贺寿。
没想到那碧高见了朱兰儿，心生歹意，他构陷朱兰儿的弟弟，说他偷了碧家的寿礼，要把朱家全都打进监牢，朱家二老磕头求饶，宴席上的宾客也帮着说好话，后来碧家的一个仆人出主意，让朱兰儿认碧高做干爹，这样便是一家人，就不是偷了，为了保儿子的命，朱家二老也只好点头，这样朱兰儿就成了碧高的干女儿，朱家一家和高阿能也都搬进了碧府做了奴仆。
但碧高还是原形毕露，趁朱家人和高阿能不在，奸污了朱兰儿，然后碧高称生米已做成熟饭，不如嫁给他做妾室，他可以安排朱家一家和高阿能在县城落户为侨民，朱兰儿没办法，只能任其哄骗。
碧高谎称给了朱家一笔钱，朱家已经去江陵县城定居了，实际上碧高假意设宴款待朱家，然后先用毒酒害死了高阿能，又把朱家二老和小儿子全都杀了，扔进了乱葬岗。
但碧高没想到的是，高阿能没有死，他醒来之后，看到了朱家人的尸体，痛哭之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草草掩埋了。他想要去找官府报案，可发现路人见了他就跑，到了河边一照，才发现自己早已变了模样，成了一只猪妖。
而朱兰儿日子更加艰难，自从碧高除掉了朱兰儿的家人，便更加肆意妄为，没日没夜的折磨让朱兰儿留下了一身伤痕。
高阿能消沉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亲自找碧高报仇，但首先他要救朱兰儿脱身。
于是一个无月的夜晚，高阿能翻墙闯入碧府，救出了朱兰儿。
碧高心狠手辣，怕朱兰儿泄露他的脏事，竟命人要乱箭射死他们，好在高阿能早已不是从前的普通人，没有让碧高得逞，但朱兰儿还是中了一箭受了伤，为了养伤和躲避追赶，他们只好先逃进了这大山之中休整。
伏虎威安静的听完朱兰儿的讲述，仍然冷冰冰的问话，
“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对天发誓，我刚刚说的话千真万确，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的话我自然会去确认。如果我真的放了你们，你们有什么计划？”
高阿能面目狰狞，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定要杀了那碧高老儿！”
“杀了他之后呢。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现在的状态叫做兽化，兽化是个不可逆的过程，最后你会真的异变成一头猪，失去做为人时的记忆、神志。”
高阿能沉默不语，朱兰儿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法师，求您救救他，只要您能救他，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侍奉您一辈子！”
“我也救不了他，不过……”
“他们，他们要把朱兰儿浸猪笼？可是，为什么啊？”
伏虎威没有回答，出了大门，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缰绳，牵起火旺就走。
“商队的伤兵营在哪里，我们先过去，别的后面再说。”
远离了碧府，快出千河村了，见四下无人，骨铜声拦住了伏虎威，
“伏兄，别卖关子了，都急死我了，到底碧家这档子事是什么情况？我都糊涂了。”
伏虎威没办法，一边往村外走，一边跟骨铜声讲起了昨晚见到猪妖之后的事情。
“两位，打扰一下，有几个问题，想跟两位请教一二。”
高阿能跟朱兰儿在黑漆漆的山洞内，正在床榻上说着话，忽然眼前一亮，一个手举着一团烈焰的白发人突然出现面前，面无表情，嗓音冰冷，浑身充满着杀气。
高阿能不容分说，从床下抄起一根圆木，照着闯入者的脑袋就砸了过去，高阿能自从中毒之后，身体逐渐发生变化，虽然变得非常丑陋，但力气跟速度已经远强过普通人，他认为这一下就能让这鲁莽的闯入者脑袋开花。
可就在大棒将要命中的一刻，白发人轻轻一扭头就避开了要害，然后右手好像用一根棍子轻轻一拨，圆木就被切断了，然后白发人身形一闪，高阿能觉得脑袋好像被砸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高阿能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白发人正坐在墙壁边的大石块上，平时他们把这石块当做桌子。而朱兰儿此时正跪坐在床头，一边哭泣，一边哀求着白发人。
高阿能觉得朱兰儿一定是被欺负了，感觉血液上涌，怒吼一声朝着白发人扑了过去，就要跟他拼命。
可白发人那诡异的身法快的惊人，一瞬间就闪到了高阿能身后，高阿能只觉得脚下一滑，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刚要翻身起来，朱兰儿哭着扑了上去，
“能哥！别打了，这位法师没有恶意，也许他可以帮我们！”
高阿能两只猪眼因为愤怒而充血，狰狞的模样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帮我们？这个怪物一定是碧高老儿找来抓我们回去的！妹子，你千万别被他给骗了！白毛的，我告诉你，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妹子，他是庙不收！一定是碧高老儿找来专门对付我的！今天我跟他拼了！”
高阿能和朱兰儿在地上纠缠着，一个非要动手，一个就一边劝一边阻拦，伏虎威把降魔杵往背后一插，找了块干净的地面，盘腿往那一坐，看着面前狼狈的二人，声音冰冷，
“闹够了么？反正我有的是时间，但是你的时间，恐怕就没那么充裕了。”
“能哥，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先别冲动，你就听我一回！”
一通折腾，高阿能终于冷静下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瞪着伏虎威。
“既然大家都冷静下来了，朱兰儿，你接着说。”
“是，法师。”
朱兰儿一边抽泣，一边接着讲她的遭遇。
原来这朱兰儿一家本来住在赵国的邺城外，父亲是个本分庄稼汉，母亲也是个贤惠的妇人，朱兰儿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已经成家，加上嫂子，一家七口人日子倒也过的红火。
可自从石虎当政以来，大兴土木、穷兵黩武、横征暴敛，不断地强制华夏族百姓服徭役，而且每户人家不仅要出壮丁，每征一丁，还要带上耕牛、甲胄、布匹，如果凑不齐，就要被拉去邺城北修建华林苑和长墙，朱兰儿的二哥就因为家里凑不齐这些物品，被拉走去建苑墙，在一个暴风大雨的晚上，跟很多人一起被石头砸死了。
朱兰儿的大哥也早被拉去给石虎的儿子石宣做卫兵，石宣喜欢打猎，常常坐着大马车到处出游，每到一个地方就把方圆百里的野兽驱赶到他周围，派文武百官跪着一圈一圈围起来，晚上举起火把照的像白天一样，让羯胡骑兵在中间飞驰射猎，自己则跟一众姬妾坐着辇车在高处观望，野兽全部杀光才停止。一次有只野兽从朱兰儿大哥围守的地方逃掉了，石宣命人打了他一百鞭子，不给饭吃，后来饿死在了路上。
朱兰儿的嫂子后来也被抓走当了营妓，被羯胡士兵折磨死了，仅仅几年间，朱家就被折腾的快家破人亡了。
一家人一商量，赵国不能再待了，决定向南逃到晋国去，从此一家人便成为了颠沛流离的流民。
一次一家人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庙宇，请求庙祝收留他们一晚，庙里僧人看一家人的确可怜，便留他们住了几天，在那，朱兰儿遇见了高阿能。
因为石虎宠信僧人佛图澄，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佛教在赵国甚为盛行，石虎在全国建了几百座庙宇，并下令和尚可以免赋税、徭役，可是命令颁发之后，老百姓为了活命纷纷剃光头发都去做了和尚，石虎只好又下令，普通百姓不得信佛，除非是国家认定的和尚，否则必须要还俗，不然就要重罚。
高阿能也是为了逃脱兵役才进庙里当和尚的，这下只好被迫又还了俗，多亏庙里的住持心善，也看这小伙子精明干练，便留他在庙里做了个杂役。
高阿能与朱兰儿在寺庙中邂逅，互生情愫，朱家两个老人也觉得跟高阿能投缘，也想成全他们，但毕竟他们还身处赵国，并且是流民的身份，自身性命都朝不保夕，实在没有心情考虑婚嫁之事，大家伙一商量，高阿能愿意随朱家一起先逃到晋国，再作计较。
告别了寺庙住持，众人再次踏上南逃之路。一路上高阿能帮别人打打短工，朱兰儿学会了弹琴唱曲，靠这些换些干粮维持生计，一家人也算幸运，就这样艰难的逃出了赵国的国境。
后来他们来到了荆州南郡境内，听说晋国在这一带为北方逃回来的晋人设置了侨郡、侨县，便准备寻找门路希望能落户在荆州，这一日他们流浪到了一个叫千河村的地方，听说村中有一位乡三老——碧高，正在摆宴庆祝七十大寿，一家人就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巴结上这位大人，朱家二老带着儿女，前去拜寿，因为没有什么像样的礼品，便让朱兰儿献唱一曲给大人贺寿。
没想到那碧高见了朱兰儿，心生歹意，他构陷朱兰儿的弟弟，说他偷了碧家的寿礼，要把朱家全都打进监牢，朱家二老磕头求饶，宴席上的宾客也帮着说好话，后来碧家的一个仆人出主意，让朱兰儿认碧高做干爹，这样便是一家人，就不是偷了，为了保儿子的命，朱家二老也只好点头，这样朱兰儿就成了碧高的干女儿，朱家一家和高阿能也都搬进了碧府做了奴仆。
但碧高还是原形毕露，趁朱家人和高阿能不在，奸污了朱兰儿，然后碧高称生米已做成熟饭，不如嫁给他做妾室，他可以安排朱家一家和高阿能在县城落户为侨民，朱兰儿没办法，只能任其哄骗。
碧高谎称给了朱家一笔钱，朱家已经去江陵县城定居了，实际上碧高假意设宴款待朱家，然后先用毒酒害死了高阿能，又把朱家二老和小儿子全都杀了，扔进了乱葬岗。
但碧高没想到的是，高阿能没有死，他醒来之后，看到了朱家人的尸体，痛哭之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草草掩埋了。他想要去找官府报案，可发现路人见了他就跑，到了河边一照，才发现自己早已变了模样，成了一只猪妖。
而朱兰儿日子更加艰难，自从碧高除掉了朱兰儿的家人，便更加肆意妄为，没日没夜的折磨让朱兰儿留下了一身伤痕。
高阿能消沉了几日，终于下定决心亲自找碧高报仇，但首先他要救朱兰儿脱身。
于是一个无月的夜晚，高阿能翻墙闯入碧府，救出了朱兰儿。
碧高心狠手辣，怕朱兰儿泄露他的脏事，竟命人要乱箭射死他们，好在高阿能早已不是从前的普通人，没有让碧高得逞，但朱兰儿还是中了一箭受了伤，为了养伤和躲避追赶，他们只好先逃进了这大山之中休整。
伏虎威安静的听完朱兰儿的讲述，仍然冷冰冰的问话，
“你说的是实话吗。”
“我对天发誓，我刚刚说的话千真万确，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的话我自然会去确认。如果我真的放了你们，你们有什么计划？”
高阿能面目狰狞，牙都快咬碎了，
“我一定要杀了那碧高老儿！”
“杀了他之后呢。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你现在的状态叫做兽化，兽化是个不可逆的过程，最后你会真的异变成一头猪，失去做为人时的记忆、神志。”
高阿能沉默不语，朱兰儿则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
“法师，求您救救他，只要您能救他，我愿意为您当牛做马！侍奉您一辈子！”
“我也救不了他，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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