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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老”大哥

    云幕间跌落的雨滴映出点点微光,在黑暗中连成撕裂夜空的雷电。沿着光线的轨迹回望,不断爆裂的深灰色能量将一堆立方体轰击得支离破碎。

    “维克托W眩晕瞬间接R沉默了奥拉夫,青帝想当英雄!Machine出了水银鞋,沉默消失开启大招,这波CUG逼出了一个关键技能......”

    深蓝色的水晶箭悄无声息地从虚空中刺出,在奥拉夫一旁的烬正向瑞兹打出一发平A,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上溅起的冰蓝色尘埃。偌大的电脑屏幕上,黄黑双色的图标依旧闪烁,他的操纵者却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回过神时,屏幕已经变成灰色。

    “好快的连招,瑞兹一套技能秒掉了烬!没有了AD的FTG不敢跟CUG接远古龙团,大龙也要被CUG收入囊中,CUG要一波了!”

    在喧嚣与雷电的交错中,解说的咆哮声将现场的气氛抬升到新的高度。不大的演播厅内,观众们屏住呼吸凝视着舞台上放的大屏幕,如同在为某一重要时刻进行倒计时。现场的一切几乎静止,黑暗中微微渲染开的光晕似乎预示着结局的到来。

    “让我们恭喜,CUG!这支黑马战队让二追三赢下了这场与FTG的生死战,拿到了2016年英雄联盟世界赛的最后一个名额!”随着一道光柱冲天而起,破碎的血红色水晶散落在银灰色的石质地面上。周遭的人群不断欢呼着,展示起手中CUG的应援物。

    “Nice,兄弟们,Nice!”

    CUG众人兴奋地站起身,彼此的眼中充满了兴奋与感动。而那位被称作青帝的选手则在电脑屏幕前用一只手臂撑住半边脸,眼镜框后通红的双眼不断落泪。过了一段时间,在全场的呼喊与安慰下,他勉强站起身,随队友一起向舞台另一端走去。而此刻,FTG五人正落寞地坐在电竞椅上,刚刚被瞬秒的ADC似乎还没有回过神。

    “也很遗憾,七连胜的FTG在最后还是没能创造进入世界赛的奇迹......”

    FTG的ADC身体前倾,将双手搭在推上。他有些不甘地盯着电脑屏幕,缓缓张合的双唇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为什么我没按出闪现.....”

    在职业赛场上,这样的失误并不罕见。但一旦出现在冒泡赛的生死局上,漫天的舆论将会压垮他这样的新人选手。他呆呆地望向舞台中央正在朝台下致意的五位选手,又看了看台下欢呼的观众。这一刻,他逐渐明白......

    “被绊倒的人,他脚下的石头越耀眼,就越会晃得他找不到站起来的办法。”夜晚中的某个身影喃喃道,离开了座位。演播厅内逐渐明亮起来,白亮的灯光透过水面照向五个塑料杯的底部。黑白相映,青年缓缓睁开双眼。

    大屏幕上是已然破碎的深红色水晶,站在FTG基地面前的五个人的ID却只剩下一个Qing。

    “让我们恭喜CUG!Qing啊,他把CUG扛在肩上。若要开天,我便是天!”

    青年走到饮水机旁,熟练地将几只纸杯斟满白开水。随后他倒回到电竞椅上,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除了......那件搭在电竞椅靠背上绣着“Yuan”的ID的深红色队服外套。

    “没事的,大家打的都很好。”教练像往常一样安慰起自己的选手。有关季后赛名额的生死战刚刚结束,被让一追二的FTG众人都有些情绪低落。陆鸢看了一眼FTG如今的首发AD

    场馆外雨很大。从天而降的水流不断在地面上溅起水花。被淋得发冷的FTG众人一个又一个走上基地的专车,拥挤的车厢中顿时哈欠连天。Yuan最后一个上车。他默默地戴上随身听,舒缓的咖啡厅配乐使他感到轻松几分。于是,他看起了今晚的比赛。

    “辛德拉隔墙一推推到了烬,艾希配合魔法水晶箭把烬秒掉了!”

    那一年,他是次级联赛最闪亮的新星,在登上LPL的那一刻备受瞩目。然后,那个叫做青帝的男人亲手把他摁在饮水机旁。而今晚,这个家伙又把FTG阻拦在了季后赛门外。四年了,他没有巅峰时期的压制力,却依旧复刻了当时的情景。

    “天底下没有新鲜的东西。”Yuan轻笑一声,关上了手机。

    回到基地后,大多数人都难以入睡。五个首发队员干脆做起了赛后复盘,开始帮自己找出自身的问题。Yuan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下次再打比赛就是另一个版本,现在复盘找原因就是亡羊补牢,根本找不出什么有关游戏内容的问题,甚至会白白占用训练室打扰自己打Rank。相比这个,他还不如去隔壁网吧打几把排位。

    不过走前,他还是将自己在观赛时记录的笔记放到桌上,似乎期待着有人可以看到。

    随后,Yuan便换上大衣朝门外走去。

    “陆鸢,你不一起来复盘吗?”一位长得胖胖的战术分析师问道,顺带将一把雨伞递给他。

    “赛季已经结束了,再被困在过去也没什么意思。”说完,陆鸢走出基地大门。黑色大衣的墨色逐渐消融于一片灰暗中。

    雨很大,打在伞上的雨滴不断爆裂。积水流过陆鸢的运动鞋,浸湿了胶质的鞋底。陆鸢狼狈地走进一家看上去比较正规的网吧,拿出手机扫了扫前台的二维码。

    “包宿,加一杯热可可。”

    “好的,第六排第三个机子。”

    坐到电脑前,陆鸢张望四下无人后摘下口罩,一张白得发冷的脸顿时暴露在空气中,招来的却是一群实力较好的不良少女的目光。

    “好像也不用戴口罩。”陆鸢无奈地笑了笑,不自觉地打开LPL的选手名单。2016年那个理着寸头的少年似乎又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如今FTG战队的名单上,老FTG的五人已经不见踪影。

    “行吧。”陆鸢用微颤的右手操纵鼠标打开英雄联盟客户端,熟练地点进匹配界面。

    过了一会,圆形的弹窗出现在陆鸢面前。点击下方的“开始”键,陆鸢进入游戏。习惯性地Ban掉烬以后,陆鸢陷入了沉思。

    “要不,先玩一把德莱文?”

    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对面的一楼便锁下了拉克丝。

    “嘶......”看到拉克丝,陆鸢操纵光标不断地在德莱文狰狞的图标上抖动,似乎在犹豫什么。拥有各种长手控制技能且伤害不俗的拉克丝几乎是德莱文这样吃走位的AD的噩梦,哪怕是顶级AD看了拉克丝也得认真考虑该不该拿德莱文。

    “Yuan,又是他!德莱文净化秒解维鲁斯的大招,反手大招配合锤石一的厄运钟摆拿到赏金!”突然,带着些年代感的声音突然响起,陆鸢在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失手按下鼠标。

    “欢迎来到,德莱联盟。”

    “我的天啊,Yuan两刀把青帝给秒了!”

    耳机内外各传来不同的声响,陆鸢如受惊般呆坐在原地。

    “唉,明明那么强一个AD。”

    “算了吧,暴毙AD把CUG送进世界赛是吧?”

    “可惜了。”

    对面刚来的三个高中生正讨论着某个过气的天才AD,却不知他本尊就在对面坐着,并且正因为他们而不得不用女警去打德莱文。

    “你说他为什么不上场了?”

    “可能是被打没了心气吧。”

    “毕竟当时FTG得打了五六场BO5场场拉满,这决胜局因为自己一个失误被翻盘,换谁都难走出来。”

    “我的火队啊,就这么没了。”

    “说实话,还想看一把Yuan的德莱文。”

    “听说FTG是把Yuan给雪藏了。”

    “好像是,一直是下放在二队。”

    “没有,19年Yuan就转回一队替补了。”

    “啊?那为什么不上Yuan?”

    “小道消息说S7开始Yuan就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打不了LPL这种高强度比赛。”

    “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个暴毙AD。”

    陆鸢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议论,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我这个亲手葬送队友职业生涯的人,也配被记住吗......”,陆鸢喝了一口热可可,喃喃道:“我......还配打LPL吗?”

    不等他思考完,游戏界面已经切换到游戏内。

    “欢迎来到英雄联盟。”

    陆鸢身体前倾,双眼凝视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对面三人的又一句话。

    “我觉得,如果Yuan一直在打,他可能已经是世界第一AD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