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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唐锐锋并没有意识到早上自己那随口而出的几句反驳宋丽芬的话一时成了她的心结,让宋丽芬后来只要一想起就对他恼怒怨恨。其实唐锐锋的心里对宋丽芬总是臊得他很没有面子也经常感到气恼。所以今天早上对宋丽芬的“报复”让他有种快意情仇的感觉,甚至他还为自己终于逮住个机会将了宋丽芬一军而沾沾自喜。而两人之所以都产生这种心理,跟他们太过熟悉而忽略了应该给彼此留一点心理上的隐秘空间有关,也跟这两个都单身的人心理太过敏感有关。

    两个人从三月下旬认识,到四月份的互相了解和熟识,再到五月份无话不谈直至心灵和精神上的紧紧相依。虽然在身体上一直互相保持着距离,但彼此早已忽略了对方的心理承受能力。同一屋檐下,既没有真正的英雄才子,也没有真正的美女佳人。宋丽芬逐渐摸透了唐锐锋的性格特点,甚至更多的是弱点和缺点。在两人日益密切的交往中,她对唐锐锋从最初的欣赏与崇拜慢慢演变成了毫不留情的指责与贬损。而唐锐锋虽然经常自我安慰男人应该以最宽阔的胸怀来容纳人间一切不可容的事,但也经不住宋丽芬三番五次地刻薄语言的打击。所以,偶尔想起宋丽芬对自己的种种取笑和贬损,心里难免不会产生怒气。

    男人与女人之间,无论关系走得有多近,在没有家庭这个纽带牵连与维系时,给彼此留一点空间才是友谊长存下去的保障。而对于已经相互产生爱恋之情的男女之间,熟悉之后则更需要一颗包容的心怀来看待对方。宋丽芬大大咧咧的直爽性格正好缺乏了这一点,虽然她很聪明,明白自己哪一点说得过了,也会很快给唐锐锋发微信表示歉意。但他们两个人的心其实都是脆弱的,更是敏感的,免不了会在自我想象中走向极端。

    宋丽芬第三次把唐锐锋的微信删除后,依然无法消除胸中的怒气,于是下班回来后直接去砸唐锐锋的门。她要跟他重新理论一番,告诉他我宋丽芬才不稀罕你这个没出息的老光棍呢,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

    唐锐锋早上又一次被宋丽芬臊他身上的衣服破烂的像个要饭的后,心里很是不爽,终于下决心去市中心商业街上买新衣服了。中午也没有回来。他给自己买了两件圆领T恤,一条运动休闲长裤,一双运动休闲跑鞋;考虑到自己的职业形象,又买了一件短袖衬衫,一条商务休闲裤子。

    宋丽芬使劲儿砸唐锐锋的房门没见反应,怒气居然消了一大部分,也许是把气撒到了唐锐锋的房门上了吧。她掏出手机给唐锐锋拨了电话,却再也厉声不起来了,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严肃的语气,问道:“你在哪儿?”

    “市中心,商业步行街这里。”唐锐锋并不知道宋丽芬是准备找他算账的。他还想再跟她讲些什么,发现电话已经挂掉,就没有再多想;而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衣服鞋子继续在步行街上转悠,直到累得浑身没有力气了,才想起回去。

    下午,宋丽芬的心情因为女儿申晨晨给她带来的意外惊喜而彻底扭转。申晨晨穿着汉服在六一儿童节表演的诗歌诵读节目被选上了市里创建文明城市的宣传片中,虽然镜头只有短短的十秒钟时间,但这足以让宋丽芬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人倍感荣耀。而申晨晨这天下午又给宋丽芬带来的惊喜是在课外兴趣班的抽奖活动里,竟然接连抽了两个一等奖。她实在无法按捺住自己的喜悦了,一回到家里,就去敲唐锐锋的门。

    唐锐锋打开门后,她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地说:“我女儿今天让我太惊喜了!”

    唐锐锋也跟着笑了,问道:“看你那高兴的劲头,什么好事啊,让你这么高兴?”

    宋丽芬一脸兴奋,给唐锐锋分享了女儿今天给她带来的各种惊喜。唐锐锋也为宋丽芬感到高兴,说道:“你女儿就是你的福星,好好养吧。”

    宋丽芬分享完喜悦后,对唐锐锋说道:“你知道今天我为啥给你打电话吗?”

    “为啥?”唐锐锋不解。

    “我是来找你算账的!想想早上你说的话,照你那意思是我在勾引你了?让我心里就像塞了一口锅,整整堵了一上午!要不是我女儿今天让我太高兴了,我早就把你揍一顿了!”原本是气恼的话,因为一开始的笑谈的氛围,宋丽芬竟是笑着讲出来的。

    唐锐锋听了也笑得喘不过气来。他还以为宋丽芬是在跟他开玩笑,所以就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也不知道宋丽芬已经把他从微信里删除了。睡觉前,在准备第二天的早餐时,他还特意多加了点食材,打算也给宋丽芬熬上一份粥。

    唐锐锋虽然是个光棍,失业以来没有特别重注打理外在的形象,但还是有一定的自律性的。一日三餐,他都做到规律饮食。虽然只是一个人的饭,他也会用心去做,并遵循着低油低脂少盐少糖的清淡饮食习惯。

    唐锐锋也曾经在早上给宋丽芬发微信让她来尝尝自己熬的粥——红枣枸杞桂圆莲子芡实黑米粥,浓浓的米香和枣香里透出淡淡的甘甜,让宋丽芬喝了一口后禁不住地夸赞道:“你这个老光棍还挺会生活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唐锐锋给自己盛了一份粥后,先用手机拍了个照片,然后打开微信给宋丽芬发了过去。一个红色的圆形符号里,透出一根白色的感叹号,阻断了他想发出去的照片。唐锐锋心里猛地一沉,感到很疑惑,犹豫了半分钟,他又试着给宋丽芬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依然是那个红里透白的符号阻断了他的心。

    唐锐锋生气了。他不明白宋丽芬到底在玩什么样的花招,为什么又把自己给删除了。昨天傍晚不是还来我这里聊得挺开心的吗?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女人啊,怎么这么让人琢磨不透?他把手机往餐桌上一扔,憋住心中的闷气,自顾自地吃起粥来。

    唐锐锋的错误是在此之后他真的没有再主动一次去联系宋丽芬。尽管他心里想着宋丽芬,但他为宋丽芬又一次把他删除而感到生气。如果再回想起之前被宋丽芬故意恶心他的种种场面,他也会心生怨气。他竟然也跟宋丽芬赌上气了。不理她!就不理她!

    宋丽芬其实也在想着唐锐锋,突然连着几天没有见到他心里确实有点落寞。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学回来,或者中午忙完之后下班回来,她都会下意识地朝唐锐锋的门口望一眼,总希望能听到里面有点动静,甚至希望此时他的房门也正好打开。但是,唐锐锋好像突然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再也见不到。

    其实,这段时间唐锐锋在忙着找工作,连着几天都是早出晚归。人生即将行到不惑之年,重新寻找工作岗位,多少有点尴尬。而他除了对制冷行业熟悉之外,其它方面都是一窍不通。但在他生活的这个城市里,与制冷行业相关的企业并没有几家,而他又只会做销售跑业务,并不懂得产品设计制造等技术方面的理论。他想谋求的工作岗位不符合那几家企业的要求。所以,几天下来没有什么收获。

    端午节的那天傍晚,宋丽芬蒸了一笼粽子。她像往常那样先拍了个照片,准备给唐锐锋发微信时,忽然想起自己前几天把他删了之后,两人再也没有加过微信。前两次把唐锐锋的微信删掉,都是当天有事情需要麻烦他,所以又添加了微信。现在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主动去添加唐锐锋的微信了。于是就让女儿端着一盘粽子给他送过去。申晨晨敲了半天的门,里面也没有回应,只好又把粽子端回来了。“妈妈,对门那个唐叔叔家里好像没有人。”申晨晨把盘子放到餐桌上,对厨房里的宋丽芬说。

    “哦,知道了。”宋丽芬的心沉了一下。她擦干手上的水,拿出手机给唐锐锋发了条短信:“家里没人?”

    唐锐锋上午九点多就回农村老家了。只要是过节,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尽量赶回老家陪父母吃饭,并在家里住上一夜。当他看到宋丽芬发来的短信时,内心其实是无比的激动的。他想都没想,直接打开微信,又在验证申请上向宋丽芬发去了问候:“端午节安康!”

    宋丽芬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她把刚才拍的粽子的照片,发给唐锐锋,像以前那样问:“吃吗?”

    唐锐锋高兴地发来微信:“这次享受不了你的美食了,我现在老家,明天才回去。”

    宋丽芬生气了,因为这是唐锐锋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跟她不辞而别。在此之前,唐锐锋无论是回老家还是到外地出差,他都会提前跟宋丽芬打个招呼,虽然理由总是那句“帮我看好门,要是有小偷来了赶紧告诉我一声,我立马飞回来干死他。”但至少让她心里感到温暖。这次出门居然连个招呼也不打,而且还冷漠了这么多天!我蒸了那么多的粽子怎么办?!要撑死我们娘俩啊?!她没有再给唐锐锋的微信回复任何一句话,而是一怒之下把盘子里的粽子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

    申晨晨知道妈妈生气了,而且明白妈妈是跟对门的唐叔叔生的气。她一边吃着粽子,一边嘟哝道:“你们俩谈个恋爱真磨叽,都那么久了也没有什么进展。要是换了别人,孩子都有了!浪费粮食!”

    唐锐锋是穿着那身新买的短袖衬衫和商务休闲裤“衣锦还乡”陪父母过端午节的。第二天下午回到市里,在楼下单元门口前,碰见了五楼的那位胖子哥们。虽然同住一栋楼,但这几个哥们都是各有各的事业,碰面的机会并不多。胖子看到唐锐锋一身新衣服,神采奕奕的,笑着打招呼说:“唐总,今天怎么这么精神,这是去哪儿相亲了?”唐锐锋笑着回答:“嗯,回老家相了个亲,那女的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两人的对话刚好被带着女儿正走到单元门口的宋丽芬听见。而唐锐锋只顾着跟胖子交谈了,虽然和宋丽芬照了个脸,却没有说任何话,甚至连点头示意都没有做一下。

    从这之后,宋丽芬对唐锐锋再也不理不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