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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道

    钓鱼佬有一个缺点。

    在钓上大鱼之后容易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他们会在乡邑中各述言辞。

    比如说钓鱼时摔了一跤、被蚊虫叮咬、没有钓上什么“大鱼”。

    不过在外的两人到是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在外他们没有熟悉的乡人,也自然不会出现“找不到”回家的道路。

    姬昱和辛开在外钓了半天,只是钓到了五条鱼。

    昱教辛开用草绳系在鱼嘴捆绑,用绳的另一头绑住鱼尾,草鱼受到束缚身躯不能动弹,形状也像一张没有弦的弓。

    这叫做弓鱼术,能够保证鱼脱离水体部分时间不会死亡。

    鱼本身就有着鳃,在空气中也能够吸收部分的氧气存活些许时间,只要不多作活动,还是能够在短时间保持活性。

    这五条鱼都是姬昱钓上来的,作为新手的辛开并没有新手试猎期,反倒是因为不懂其中的要道,好几次鱼快上钩的时候都被他吓跑。

    作为惩罚,昱让辛开一个人拿着三条大鱼,他则是拿了两条小鱼。

    在走回野道的时候,姬昱两人看到了同样是归家的樵夫。

    樵夫也在看着他们。

    樵夫放下挂着柴木的担子,说道:“你们钓鱼的人可真没有仁义之心。鱼好好的活在水中,你们却要将其钓起,这样不是在残害他的生命吗?”

    姬昱眼前一亮,他正在为第一本书没有素材而苦恼,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圣母”这不正是来给他送素材的吗?

    昱说道:“鱼是因为吃了我的鱼饵才会上钩,这并不是因为我要害他,而是鱼因为它的贪心而付出了代价。”

    樵夫单手拍击担子,略有怒意的说道:“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你若没有鱼钩,他会被你钓上来吗!”

    辛开此时也想反驳,被昱拦下摇了摇手,示意让他自己来。

    “没错,我如果没有鱼饵和鱼钩这些渔具的话,是肯定不能钓上鱼的。”

    樵夫一看是他的主场,又接着说道:“那就对了,你就是有意要谋害鱼的。

    鱼因为吃东西,被害得丢失了性命。而人因为要吃东西,却害了鱼。

    同样是因为要吃食,可为什么一个被害,一个却得到了好处?

    世间却有这样的道理!”

    姬昱来了兴致,这樵夫还别说真有意思,光是境界就非常人所及。

    “您说的有道理,可您却是站在了鱼的立场上说明我的不仁义,却没有反过来思考。

    您只看到了鱼因为追求食物而被谋害,却没有想到没有食物鱼就会在水中饿死。

    同样的说法,你只看到了我因为追求食物而害鱼,却没有想到我如果不将鱼钓起我就会受到饥饿。”

    樵夫愣神,显然这样的说辞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可是转念一想却没有什么不对。

    姬昱接着说道:“我钓鱼,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钓上,一种是没钓上。

    我现在问您,我如果一直没有钓上鱼,那我会不会饿死?”

    樵夫连忙争辩道:“你这是曲解意思,你现在又没有饿死,就是在伤害鱼!”

    昱叹息道:“常人只会想到他人从中获得的利益,却没有看到背后的苦楚。

    我在河边待了半天才钓到鱼,还险些落入河中,这难道还不是我的劳动所得吗?

    您是樵夫,捡拾地上的木柴和砍伐树木这样又何尝不是对树木的伤害呢?”

    一听这话,樵夫就来气了。

    “树木没有智慧,不是活物,自然不能和鱼相提并论。

    而你所钓的鱼,在回去之后也一定得用上我捡拾的柴木吧?

    这样一看,你不仅伤害了鱼,还伤害了树,你才是世间的恶人。”

    姬昱心中暗喜,他与城中贵族争辩都没有涉及到这样的思辨之道,没想到今日却在小小的野道上有幸能够遇到。果然阅夫子说的没错,人就应该多外出走走。

    “柴木是因为能够燃烧才被人使用,而人使用柴木来生火这样也是对世间之木的损伤,那以这样来看,我们每一个人都在损害着人世,您怎么不说说自己呢?”

    樵夫被这样一问慌了神,喃喃自语道:“难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罪人?我也在损害自然之木,也在引用自然之水...”

    “并不是这样,事物的利害关系都表现在我们每一人的观想,不同的人看待事物不同,所持有的态度也不同。像你质疑我伤害了鱼,我也可以质疑你伤害了木。

    这些事物的使用在于他们的功能,有之为利,无之为用;

    您在食用时也用过水火吧,水生有形而火无形,火的存在需要以草木为本。这些东西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他各部分相互协调,阴阳五行相互约束。

    热水则用火,需要燃烧木料,因此得到了平衡。我因为生存需要也要食物,因此鱼就是为了平衡而来。

    哪有什么刻意的损害,这都是因为自然之道的平衡啊。”

    樵夫起身参拜,对姬昱行礼的空子也将担子递给了辛开。

    “我明白了您所说的道理,请您接受我对您感激的谢礼。”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傲气,只是一个劲在那里细想琢磨嘀咕。

    他说:“火只有用起来才有价值,因此柴木本身是没有价值的。感谢您为我解答这一切,我已经明白自己的错误了。”

    姬昱将他递给的柴木退回去,说道:“这是您自己的劳动所得,如果我因此而收下你的柴木,那我是不是在谋害了您?”

    樵夫哈哈大笑,从容的用肩膀扛起担子,载着柴木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仰天大笑的他走路挑起担子已经东倒西歪,可还在那里大笑自言。

    “天地间的道理是为了什么?!我为何存在?!事物的源头又是什么!”

    辛开看着仰天大笑的樵夫心中不解,问道:“王孙,您所说这些对他真的有用吗?怎么感觉他已经疯了。”

    姬昱也笑了起来。

    “或许有用,也或许无用。

    可是他收获了真理啊。”

    这样的世道能够知道真理有多么的不易,人不知道因何而生,不知道为何而死;人们活在迷雾之中,所以他们渴求着真理。

    “王孙您所说的真理是钓上来的吗?”

    “你啊你,连渔具都没有备好,就想着钓出真理,等你回去好好思考再说吧。”

    樵夫不只是一个人,更是千千万万不知其道的人。

    有人用功利的眼看待事物、有人站在他的视角,向来都是这样。

    可事物的发展并不只是朝向一个方向,他会前进,也会后退,说不定还会左右摇摆;

    要想明白真理,就要先走出自己的视角。

    “赶紧回去吧,鱼晚一些就死掉了,不新鲜的鱼可不够美味。”

    “喔哦对,要回去。”

    至此,王孙姬昱的第一本书也在此刻得到了命名。

    在回去之后,姬昱珍重其事的在刻制封面大字的木块上写下四个大字。

    道是什么?

    道的源头是什么?为何存在?

    樵夫离去的疑惑他不能为之解答,这些东西也没人能够解答。

    没人能够知道“道”具体是什么,其中又有多少的智慧和道理。

    姬昱能做的,就是将这样的观点提出,让今人和后人不断的思考。

    “我现在才明白了为什么,春秋会有那么多的思想家了。

    现在就让我做这个先行者,替他们看看天道、看看人道、看看这方土地能够孕育出什么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