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西城（4）
“哎呦，干嘛做出那种表情嘛？搞得好像我是坏人一样。”茱莉亚笑着，把手搭上了卡罗恩的肩膀：“威斯克先生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吧？我不会追问的。”
“……”卡罗恩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她，着实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说起来，东边的废弃教堂好像关押着‘巨型陵墓’里的人呢，想想还真是渗人，威斯克先生觉得呢？”
什么？！宇联会的人？！
勒斯叔叔不是说人员全部撤离了吗？
卡罗恩的表情纹丝不变：“都说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啊？你有说过吗？”
“现在说的总行了吧。”
茱莉亚突然轻笑起来，也不再说什么。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了。”卡罗恩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热闹的酒馆大厅内，他们二人的谈话显得微不足道。
洛希那副将人拒之与千里之外的态度煽动了无数男士刻在DNA里的“卑贱”，是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臣服感，是天生来自血脉上的压迫。
是类似“屈从于高贵王女”的感觉。
他们开始纷纷点餐，忙得她一刻不停地来回跑动。
也许过不了多久，王女的服务就会成为这里的招牌，而“谁能拿下王女？”则会成为最热门的话题……但那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什么王女，明明就是个天然呆！
突然地，洛希停在了卡罗恩跟前，她拉住他的衣角，抬头问道：
“我，还有给威斯克带来麻烦吗？”
这一举动顿时引得附近的人纷纷看过来，怀疑起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毕竟能让王女卸下冷艳的面具对待，一定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那可就不敢嫉妒了，只能说羡慕。
“没有哦，艾玛做得很好。”卡罗恩笑着将手放到了她的头顶。
还让摸头？！
有男士的后牙槽都咬碎了。
“那是不是说……”她继续问道：“我将要和威斯克分开了？”
即使洛希的表情一成不变，似乎根本没有情绪流露，但卡罗恩还是察觉到了那对眼睛下包裹着的，淡淡的不舍。
那种情绪，对她来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是给过你某个东西吗？等哪天你找不到了，就说明我们要分开了。”卡罗恩继续说：“但现在它还在你那儿，所以你懂的喽。”
洛希听后，默默将手伸进口袋中摸索，然后拿出了那个块状物。
“我明白了。”她紧紧将它抱在胸口。
“‘银女’小姐，可以给我上一壶茶吗？”某位客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洛希瞬间回过神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妹妹还真是可爱呢～”茱莉亚一脸痴迷地看着洛希。
“那么，我现在差不多该走了。”
“诶？你要走了吗？你明明才刚答应洛希……”茱莉亚表情突变。
“告别之类的场景对我来说还是太过煽情了。”卡罗恩轻松似地说：“茱莉亚小姐，我也许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艾玛就拜托你了。”
“啊……可是……”她看向她的方向。
“就这样吧，再见。”卡罗恩的话在茱莉亚旁边说出口，眼睛却看着洛希那里。
茱莉亚略有些不悦地叹了口气：“真是，这种事不要随便‘拜托’别人啊，搞得自己跟悲情主角一样。”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侧过头去。
卡罗恩旋即拉低了兜帽，起步朝门口走去，就像他所说的，他应付不来告别的场景，所以想尽可能做到无声无息地离开。
但他平静地推开酒馆的门，那阵铃铛声却当当的响了起来。
“威斯克……”洛希闻声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卡罗恩强装镇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洛希感到莫名的熟悉，竟与脑海中浮现的某个画面完全重合，不愿再得到相同结果的她立刻追了过去，但突然被两个高大的客人拦住了去路。
“‘银女’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大名吗？”前者笑眯眯的。
“‘银女’小姐，我……我的酒喝完了。”后者的动作略有些局促。
洛希完全无视了他们，踮起脚尖看着威斯克隐约的背影彻底消失，她不耐烦地推开他们，刚要伸手去开门却又被人拽住了一只手腕。
“小姐，请不要无视客人的请求。”一个打扮风尚的年轻男性翘着半边嘴注视着洛希的背影，她猛地回过头，大声道：
“放开！”
这一声，让无数视线向他们这里聚集。
年轻人略感尴尬，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当，赶忙松开手连声道歉。
但已经晚了，当洛希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推开酒馆的大门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人声鼎沸的大街，她的眼睛反复在人流间横跳，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都是她的错啊，因为她又松了一次手。
但是，他给的东西还在啊。
洛希摸摸口袋，掏出了那个块状物，它的重量似有似无。
……
“东边的废弃教堂，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卡罗恩走在大街上心想：“又是有超智慧种又是关押着宇联会成员，感觉这西城也不够安全。”
距离返航还有80小时
随着卡罗恩的前进，他发现东边的房屋建筑越来越稀疏，遗穹人的足迹也不再随处可见，耳畔变得寂寥无声，唯有自己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地响起。
他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正待开发的土地，到处都是破碎的哥特建筑以及房屋烧焦的痕迹，站在这里会有一种“末日劫后幸存”的感觉，但更多都是源自灵魂的孤独和无助感。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茱莉亚所说的废弃教堂，那是一个很大的建筑，但已经布满了时间所留下的痕迹，显得千疮百孔。
卡罗恩停下了脚步。
“谢夫塔，这附近有发现智慧种的信号吗？”卡罗恩一边观摩着四周一边问：“特别是那个建筑里。”
“暂未发现。”
“嗯？没有吗？”卡罗恩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只身走进教堂里。
断裂的石柱，破碎的彩窗，狼藉的地面，布满灰尘的台阶以及苔藓遍布的墙面，几束余光从墙上的孔眼外照射进来，不偏不倚打到半空的十字架上，空气中四处逃窜着明显的淡雾，这与那些光束融合形成一层光罩，可以看出，这曾经也是个雄伟壮观的地方。
他的脚步声在这里空灵传响。
“看来被耍了啊。”卡罗恩不含情绪地自言自语：“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了。”
他默默转过身，三两步退出了教堂。
但在最后一刻，风起长空，卡罗恩似乎又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台阶上，巨大的十字架一刻不停地摇晃，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正正地对着他。
“谢夫塔，”他又问：“那这里有超智慧种的信号吗？”
声音回荡在教堂内。
三秒过去了，谢夫塔还未回应，卡罗恩下意识地用右手发动神式。
“程序执行中……暂未发现。”
“……”卡罗恩沉默了，他放下左手，紧握的右拳也松开，彻底离开了。
教堂里的最后一点动静也跟随着完全消失，而在这时，巨大的石柱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将笼罩在脸上的羊头面具摘下来，露出墨绿色的瞳孔和茶色的发鬓。
墨菲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气，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血统流失】据研究表明，超智慧种在使用“神式”时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不可逆的损伤，直至完全丧失“神式”使用权，退化为智慧种。这种损伤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可以积水成海，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损伤幅度会越来越大，进而造成“神式”效果大幅削弱。注：大量食用伊果会导致情况加剧恶化。”
“【旧日神】注：此信息已签订最高等级保密协议，目前只有几大家族和宇联会A级以上正式成员有权接收……自“堕神之日”后，智慧种通过某次观察实验意外链接了位于第三空间的世界，并与名为“天之彼端”的幸存者取得了联系，即使只有短短21秒，但也印证了“首神天之神”不属包括“狂乱种”在内的任何生命特征，此事件被命名为“亵渎”。此后的生命类别划分出了第五条，但“旧日神”已超出本世界所有的生命特征，无权以“种”命之。”
天色渐晚，酒馆的大厅
洛希呆愣愣地站在接客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酒馆的工作正值一天中的高峰期，她看到不断有人对她投以微笑，却捉摸不透他们眼神中的思想。
她曾为了理解人们口中的“幸福”而看遍无数双眼睛，但唯有一对棕褐色的会发光，将她从黑暗的囚笼里拽了出来，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剩这双眼睛。
也许“幸福”已经找到了，现在就被她揣在兜里。
“银女小姐，能看我一眼吗？”有人的声音从背后的店里传出。
洛希平静地回过头，二人只对视了一秒，他就立刻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道歉。
“看啦！这就是后辈最厉害的武器哦！”茱莉亚突然出现：“凭眼神就能摧毁别人的意志！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洛希摇摇头。
“因为你其实不算太矮呀，”茱莉亚搭住她的两个肩膀：“零度的视线，加上俯视的角度，就算是身为女人的我也……”
然后她自顾自地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洛希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明白。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吗？”茱莉亚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啦！”
“才不相信。”洛希低声说道。
“呜呜～为什么……”
“因为……”洛希在心里回想起某人的一句话。
客人越来越多了。
其实她不太喜欢嘈杂的环境，但因为从小这样长大，就练成了“自动屏蔽”的功能。
夜幕降临，旅馆的二楼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人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过的声音，门被推开了，头发湿漉的卡罗恩探出身子，三方星环的纹路印刻在潮湿的手腕上，上面隐约显示出一行小字：
距离返航还有74小时。
“真是冷清啊。”卡罗恩自言自语着，然后突然倾身瘫倒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摆脱她了，还真是不容易。”
过不了多久洛希就会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应该也会忘了自己和那个所谓的“信物”吧？
其实那只是个小型的定位器，造价低廉，可以用三方星环追踪到，卡罗恩不怎么在意，其实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洛希。
现在看来洛希已经找到“幸福”了，她的梦想实现了，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卡罗恩衣服都没穿，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拉开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他再次拿过父亲留下的笔记，翻了一阵，找到一处空白的页数。
屋内熔炉的燃烧声啪啪作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卡罗恩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记录了下来，包括自己的看法他也会做出重点批注，如果记不起来了他就会托着下巴思考一阵，但望着窗外的黑幕时他总会神游太空，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他立即判断这是因为自己太想家了。
持有枪械的黑道，消失不见的未知生物，四处遍布的超智慧种……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他明天就能知道终端总站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罗恩一刻不停地书写内容，终于，他放下笔大大伸了个懒腰，整篇预览起来，意外地发现自己文采竟然还算不错。
不过这样看来，似乎从一开始，某个人的存在就贯彻了全文，即使他选择了草草收尾，生硬的字里行间没有透露对洛希的分毫想法。
遗穹人终究是遗穹人。他常这样提醒自己。
“谢夫塔检测到近日您的精神多次进入疲劳状态，建议今天提早入眠。”一阵机械的女声幽幽响起。
“是吗？那就……”卡罗恩将双手盘在桌上，靠下头闭上了眼睛：“小睡一会儿吧。”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再次看到了那个梦中的女人，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他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了洛希，但没想到，即使这样她还会再找上自己。
女人身上的火焰没有熄灭，她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狰狞，她依旧在屠戮，仿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
“为什么这么做？”卡罗恩控制不住地开口：“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最后还要杀死自己？”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走向自己。
她在前几次梦里一次次杀死他。
“难道不是……”女人说：“你让我怎么做的吗？”
时钟停滞，空间扭曲。
“我难道……没有救下你吗？”卡罗恩问道：“我们的约定，我完成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红色的瞳眸闪动着微光。
“谢谢你，但是……”她突然开口：
“天黑了。”
“……”卡罗恩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她，着实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说起来，东边的废弃教堂好像关押着‘巨型陵墓’里的人呢，想想还真是渗人，威斯克先生觉得呢？”
什么？！宇联会的人？！
勒斯叔叔不是说人员全部撤离了吗？
卡罗恩的表情纹丝不变：“都说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
“啊？你有说过吗？”
“现在说的总行了吧。”
茱莉亚突然轻笑起来，也不再说什么。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了。”卡罗恩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热闹的酒馆大厅内，他们二人的谈话显得微不足道。
洛希那副将人拒之与千里之外的态度煽动了无数男士刻在DNA里的“卑贱”，是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臣服感，是天生来自血脉上的压迫。
是类似“屈从于高贵王女”的感觉。
他们开始纷纷点餐，忙得她一刻不停地来回跑动。
也许过不了多久，王女的服务就会成为这里的招牌，而“谁能拿下王女？”则会成为最热门的话题……但那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什么王女，明明就是个天然呆！
突然地，洛希停在了卡罗恩跟前，她拉住他的衣角，抬头问道：
“我，还有给威斯克带来麻烦吗？”
这一举动顿时引得附近的人纷纷看过来，怀疑起这个陌生男人的身份，毕竟能让王女卸下冷艳的面具对待，一定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那可就不敢嫉妒了，只能说羡慕。
“没有哦，艾玛做得很好。”卡罗恩笑着将手放到了她的头顶。
还让摸头？！
有男士的后牙槽都咬碎了。
“那是不是说……”她继续问道：“我将要和威斯克分开了？”
即使洛希的表情一成不变，似乎根本没有情绪流露，但卡罗恩还是察觉到了那对眼睛下包裹着的，淡淡的不舍。
那种情绪，对她来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不是给过你某个东西吗？等哪天你找不到了，就说明我们要分开了。”卡罗恩继续说：“但现在它还在你那儿，所以你懂的喽。”
洛希听后，默默将手伸进口袋中摸索，然后拿出了那个块状物。
“我明白了。”她紧紧将它抱在胸口。
“‘银女’小姐，可以给我上一壶茶吗？”某位客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洛希瞬间回过神来，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妹妹还真是可爱呢～”茱莉亚一脸痴迷地看着洛希。
“那么，我现在差不多该走了。”
“诶？你要走了吗？你明明才刚答应洛希……”茱莉亚表情突变。
“告别之类的场景对我来说还是太过煽情了。”卡罗恩轻松似地说：“茱莉亚小姐，我也许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艾玛就拜托你了。”
“啊……可是……”她看向她的方向。
“就这样吧，再见。”卡罗恩的话在茱莉亚旁边说出口，眼睛却看着洛希那里。
茱莉亚略有些不悦地叹了口气：“真是，这种事不要随便‘拜托’别人啊，搞得自己跟悲情主角一样。”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侧过头去。
卡罗恩旋即拉低了兜帽，起步朝门口走去，就像他所说的，他应付不来告别的场景，所以想尽可能做到无声无息地离开。
但他平静地推开酒馆的门，那阵铃铛声却当当的响了起来。
“威斯克……”洛希闻声停下脚步，看了过来。
卡罗恩强装镇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洛希感到莫名的熟悉，竟与脑海中浮现的某个画面完全重合，不愿再得到相同结果的她立刻追了过去，但突然被两个高大的客人拦住了去路。
“‘银女’小姐，能告诉我你的大名吗？”前者笑眯眯的。
“‘银女’小姐，我……我的酒喝完了。”后者的动作略有些局促。
洛希完全无视了他们，踮起脚尖看着威斯克隐约的背影彻底消失，她不耐烦地推开他们，刚要伸手去开门却又被人拽住了一只手腕。
“小姐，请不要无视客人的请求。”一个打扮风尚的年轻男性翘着半边嘴注视着洛希的背影，她猛地回过头，大声道：
“放开！”
这一声，让无数视线向他们这里聚集。
年轻人略感尴尬，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当，赶忙松开手连声道歉。
但已经晚了，当洛希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推开酒馆的大门时，映入眼帘的只有人声鼎沸的大街，她的眼睛反复在人流间横跳，却始终找不到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都是她的错啊，因为她又松了一次手。
但是，他给的东西还在啊。
洛希摸摸口袋，掏出了那个块状物，它的重量似有似无。
……
“东边的废弃教堂，这会不会是个圈套？”卡罗恩走在大街上心想：“又是有超智慧种又是关押着宇联会成员，感觉这西城也不够安全。”
距离返航还有80小时
随着卡罗恩的前进，他发现东边的房屋建筑越来越稀疏，遗穹人的足迹也不再随处可见，耳畔变得寂寥无声，唯有自己的脚步声一刻不停地响起。
他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一片正待开发的土地，到处都是破碎的哥特建筑以及房屋烧焦的痕迹，站在这里会有一种“末日劫后幸存”的感觉，但更多都是源自灵魂的孤独和无助感。
走着走着，他看到了茱莉亚所说的废弃教堂，那是一个很大的建筑，但已经布满了时间所留下的痕迹，显得千疮百孔。
卡罗恩停下了脚步。
“谢夫塔，这附近有发现智慧种的信号吗？”卡罗恩一边观摩着四周一边问：“特别是那个建筑里。”
“暂未发现。”
“嗯？没有吗？”卡罗恩愣了一下，犹豫片刻，还是只身走进教堂里。
断裂的石柱，破碎的彩窗，狼藉的地面，布满灰尘的台阶以及苔藓遍布的墙面，几束余光从墙上的孔眼外照射进来，不偏不倚打到半空的十字架上，空气中四处逃窜着明显的淡雾，这与那些光束融合形成一层光罩，可以看出，这曾经也是个雄伟壮观的地方。
他的脚步声在这里空灵传响。
“看来被耍了啊。”卡罗恩不含情绪地自言自语：“还是回去吧，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了。”
他默默转过身，三两步退出了教堂。
但在最后一刻，风起长空，卡罗恩似乎又感受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空荡荡的台阶上，巨大的十字架一刻不停地摇晃，然后突然停了下来。
正正地对着他。
“谢夫塔，”他又问：“那这里有超智慧种的信号吗？”
声音回荡在教堂内。
三秒过去了，谢夫塔还未回应，卡罗恩下意识地用右手发动神式。
“程序执行中……暂未发现。”
“……”卡罗恩沉默了，他放下左手，紧握的右拳也松开，彻底离开了。
教堂里的最后一点动静也跟随着完全消失，而在这时，巨大的石柱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影，他将笼罩在脸上的羊头面具摘下来，露出墨绿色的瞳孔和茶色的发鬓。
墨菲面无表情地吐了一口气，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
“【血统流失】据研究表明，超智慧种在使用“神式”时会对身体造成永久性不可逆的损伤，直至完全丧失“神式”使用权，退化为智慧种。这种损伤效果微乎其微，但是可以积水成海，并且随着时间流逝损伤幅度会越来越大，进而造成“神式”效果大幅削弱。注：大量食用伊果会导致情况加剧恶化。”
“【旧日神】注：此信息已签订最高等级保密协议，目前只有几大家族和宇联会A级以上正式成员有权接收……自“堕神之日”后，智慧种通过某次观察实验意外链接了位于第三空间的世界，并与名为“天之彼端”的幸存者取得了联系，即使只有短短21秒，但也印证了“首神天之神”不属包括“狂乱种”在内的任何生命特征，此事件被命名为“亵渎”。此后的生命类别划分出了第五条，但“旧日神”已超出本世界所有的生命特征，无权以“种”命之。”
天色渐晚，酒馆的大厅
洛希呆愣愣地站在接客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酒馆的工作正值一天中的高峰期，她看到不断有人对她投以微笑，却捉摸不透他们眼神中的思想。
她曾为了理解人们口中的“幸福”而看遍无数双眼睛，但唯有一对棕褐色的会发光，将她从黑暗的囚笼里拽了出来，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剩这双眼睛。
也许“幸福”已经找到了，现在就被她揣在兜里。
“银女小姐，能看我一眼吗？”有人的声音从背后的店里传出。
洛希平静地回过头，二人只对视了一秒，他就立刻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她有些疑惑，不明白对方为何要道歉。
“看啦！这就是后辈最厉害的武器哦！”茱莉亚突然出现：“凭眼神就能摧毁别人的意志！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洛希摇摇头。
“因为你其实不算太矮呀，”茱莉亚搭住她的两个肩膀：“零度的视线，加上俯视的角度，就算是身为女人的我也……”
然后她自顾自地发出些奇怪的声音。
洛希的表情还是有些不明白。
“怎么？你难道不相信我吗？”茱莉亚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啦！”
“才不相信。”洛希低声说道。
“呜呜～为什么……”
“因为……”洛希在心里回想起某人的一句话。
客人越来越多了。
其实她不太喜欢嘈杂的环境，但因为从小这样长大，就练成了“自动屏蔽”的功能。
夜幕降临，旅馆的二楼
卫生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然后是人光着脚在地板上走过的声音，门被推开了，头发湿漉的卡罗恩探出身子，三方星环的纹路印刻在潮湿的手腕上，上面隐约显示出一行小字：
距离返航还有74小时。
“真是冷清啊。”卡罗恩自言自语着，然后突然倾身瘫倒在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摆脱她了，还真是不容易。”
过不了多久洛希就会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应该也会忘了自己和那个所谓的“信物”吧？
其实那只是个小型的定位器，造价低廉，可以用三方星环追踪到，卡罗恩不怎么在意，其实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只是为了暂时稳住洛希。
现在看来洛希已经找到“幸福”了，她的梦想实现了，现在就轮到自己了。
卡罗恩衣服都没穿，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拉开桌下的椅子坐了下来，他再次拿过父亲留下的笔记，翻了一阵，找到一处空白的页数。
屋内熔炉的燃烧声啪啪作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声音。
卡罗恩将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情详细记录了下来，包括自己的看法他也会做出重点批注，如果记不起来了他就会托着下巴思考一阵，但望着窗外的黑幕时他总会神游太空，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他立即判断这是因为自己太想家了。
持有枪械的黑道，消失不见的未知生物，四处遍布的超智慧种……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步，他明天就能知道终端总站究竟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罗恩一刻不停地书写内容，终于，他放下笔大大伸了个懒腰，整篇预览起来，意外地发现自己文采竟然还算不错。
不过这样看来，似乎从一开始，某个人的存在就贯彻了全文，即使他选择了草草收尾，生硬的字里行间没有透露对洛希的分毫想法。
遗穹人终究是遗穹人。他常这样提醒自己。
“谢夫塔检测到近日您的精神多次进入疲劳状态，建议今天提早入眠。”一阵机械的女声幽幽响起。
“是吗？那就……”卡罗恩将双手盘在桌上，靠下头闭上了眼睛：“小睡一会儿吧。”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再次看到了那个梦中的女人，他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他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了洛希，但没想到，即使这样她还会再找上自己。
女人身上的火焰没有熄灭，她的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狰狞，她依旧在屠戮，仿佛这段时间一直都在。
“为什么这么做？”卡罗恩控制不住地开口：“为什么要杀死所有人？最后还要杀死自己？”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走向自己。
她在前几次梦里一次次杀死他。
“难道不是……”女人说：“你让我怎么做的吗？”
时钟停滞，空间扭曲。
“我难道……没有救下你吗？”卡罗恩问道：“我们的约定，我完成了吗？”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红色的瞳眸闪动着微光。
“谢谢你，但是……”她突然开口：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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