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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寒门孝子

    秦瑛听后,想起初衷,顺势一边拉着少年的手:

    “你是个好孩子。”

    一边请男子到自己桌上坐下,一定让他和自己一起吃饭。

    刚才嫌弃议论要向群专队报警的那桌上,站起一个中年人,臊眉耷眼很不好意思拿着四角五分一包撕开的“红烂漫”,点头讪讪笑着过来。

    “红烂漫”香烟是奉阳市当时凭票供应的高级香烟。

    平常人抽不起,也舍不得抽。

    “向老兵学习,向老兵致敬!

    对不起,我们错了。难为你了,同志。

    我代表我们哥几个表示敬意。”

    鞠了个躬,放下香烟转身走回自己的桌上。

    那桌上的几个人也是站起来默默的向着这桌鞠了个躬。

    这时候的人都很实在,有错还是认的。

    秦瑛桌上的参谋拿起香烟还给对方,谢了好意。

    熟食柜台后眼眶发红双眼湿润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手里的芹菜炒肉放在破衣烂衫男子的面前,动情的说:

    “我一直在旁边听着。

    这盘菜是我送给老兵的,算我个人的账。

    他一进门要杯开水我就注意到了。

    我还能不如小孩子?

    活英雄啊。

    这是碰到难事了啊……唉……”

    说着眼睛余光看到少年给秦瑛鞠躬谢谢,正要起身离去。

    “小同学,你先别走!”

    疾步上前拉住少年,急扯白脸地要把手里一角三分菜钱退还给少年。

    “你是个好孩子,这盘菜也算叔叔的。

    我是这店里的负责人,听叔叔的话。”

    “小同学,别着急。你先坐我旁边,咱俩说说话。”

    少年身着一件旧棉猴,脚下旧棉靰鞡(过去东北的一种棉胶鞋)。胳膊肘、膝盖、后屁股都缝着补丁。

    寸头方脸,剑眉朗目五官周正。

    看上去有点憨呆,但掩饰不住眼神里有一团英气。

    “小同学,你买的什么?给谁买的啊?”

    “给我娘。”少年憨直的回答。

    “给你娘买的,你把菜给了这位叔叔,你娘不说你?”

    “这是我背着……家里、背着家里偷偷捡破烂、捡煤核、捡牙膏皮……换的钱、粮票。

    我娘……我娘她……她不知道。”

    少年说话不是很流畅。有些迟钝。

    听少年这么一说,再看到少年生着冻疮的手,桌上的人能想象到顶着北风烟雪,瘦弱的少年冻得红肿小手捡煤核拾破烂的样子。

    受这么大的罪,就是为了给亲娘买个烧饼吃。

    大家都被这个贫寒单纯的少年所感动。

    饭店负责的中年男人在一旁嘴里不停的自语:

    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秦瑛抚摸着孩子的头,心神纷乱思绪万千,心里有些发堵,秀目湿润。多好的孩子呀!

    手上那些冻疮裂口就是满满的孝心写照。

    生活艰苦到这个份上啦。

    心里掩不住的难过心酸。

    但脸上却平静温和。

    “小同学,你多大啦?你叫什么?家住在哪儿?”

    “我马上就……就十二岁了。

    叫……余清远,住在、住在……红星厂家属区四合院。”

    “红星厂家属区四合院?

    这离你家挺远的啊,坐摩电来的?”

    摩电是奉阳市一种公共交通工具。

    秦瑛的母亲曾经是奉阳红星机械厂首任厂长兼政委,在那工作了好几年。自己也曾多次往来于京城奉阳之间公差办事。

    去过奉阳红星机械厂,那是一个近万人,门类齐全的军工修造企业。

    正师级单位。

    红星厂的家属?!

    心里有一种亲切感。

    突然就涌出一丝不安,该不会……?

    不可能!秦瑛心里马上又否定。

    “我走来……走来的。坐摩电……还得花钱……买票。

    五分钱呢。”

    看到余清远脚上破旧的棉靰鞡,鞋面还打了一块小补丁。

    秦瑛心里阵阵发痛,怜惜这孩子。

    拉着少年余清远的手,掏出口袋里的凝脂霜轻轻的涂抹冻疮裂口上。

    “怎么跑这么远买烧饼?”

    “我听小姑奶说……我娘喜欢吃这家……芝麻烧饼。

    这家的好吃。

    我娘很久、很久没吃到了……

    但、但是、他家的芝麻烧饼……真贵。

    五分钱一个呢。

    要粮票不算,还得必须……买个菜。”

    余清远不满的嘟囔,嘴上不连贯的应答着。

    “这是规定,我们也没办法。呵呵”

    中年男人一旁赶忙解释道。

    大概是感到了秦瑛的温和亲切,余清远孩子气的凑近秦瑛耳边,低头小声问:

    “子弟兵姐姐,这是……上北边?……打仗去……吗?”

    指了指摞在木条凳子上的几件羊毛军大衣。

    姐姐?自己在孩子眼里这么年轻吗?

    秦瑛不由得心里一笑,好看的月牙般的双眸里透出一点小满足。

    “怎么这样问?”

    秦瑛笑盈盈轻声反问。

    余清远神秘兮兮的低头趴在秦瑛耳旁悄末声的说:

    “我都看广播、报纸啦,上面还有照片呢。

    我做梦…………

    我还梦见……

    不过,我对谁也没说,真的没说。

    怕他们笑话我……

    笑话我……又发傻、发癔症了。

    你们请这位叔叔吃饭,是好人。

    我、我……才说的。”

    秦瑛听完,心里暗笑:这孩子的梦也真的是古怪。

    她这个军方总部中枢的处长当然知道最近北部边境的硝烟。

    余清远附耳低语,对于秦瑛来说难能可贵的是少年对她的信任。把不和别人说的告诉她和她分享秘密。

    心里感到一种温暖和亲近。

    秦瑛和蔼的看了看余清远微笑的说:

    “做梦呢,是你日有所思才已有所梦。

    大概也是你看报纸然后,留下印象,想象出来的。”

    秦瑛没在意余清远梦境,男孩子大都做过打仗的梦,甚至做梦当将军。不足为奇。

    余清远并不躲闪秦瑛含笑的目光随口低语:

    “哦,姐姐说的也对,我也经常梦到我带着大军四处征战。

    日夜相连,我们更多的时候,不知道是在阳光下,还是在梦境里。”

    秦瑛从余清远的眼睛里看见一种坦荡中忧郁。

    有点惊讶。

    这个捡破烂买烧饼的少年怎么一下子深沉起来了?

    还走的是忧郁风格的路。

    看着好看姐姐的询问不解的眼神。余清远赶忙说:

    “悄悄的告诉姐姐哈,这是我从一个本子里看到的诗。

    她写的可好了呢。”

    哦,原来如此。还以为一秒钟成为忧郁的诗人了呢。

    心里的温暖和亲近不由得抚摸余清远的脑袋,没话找话笑呵呵的小声道:

    “你总做梦吗?还梦到什么了?清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