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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抓起来吧

    秋日高挂于天空,蓝天白云下,正值日上时分,温煦暖人。

    十月的第一日,一个格外难得的好天气!

    但是,即便阳光再温煦,气候再怡人,也驱赶不走一些大臣们心里的阴霾、隐忧。

    朝会已然散去,皇帝不痛快,在爆发的边缘游走了几次,最终停住了脚步,一场随时可能发生的惊天动乱没有发生。

    朝臣们或是舒了口气,可他们心里知道,没发生之事,并不会彻底消失,他所带来的影响,将在所有有心人的心中留下深深的痕迹。

    比起这些,那个外戚被皇帝留下,以及皇帝强行要实行的所谓禁议疏,反而倒像是小事了!未来的朝廷会因为今日事留下的痕迹,所能产生的影响,才是最让人无法预估。

    奉天殿外,刘健、李东阳、谢迁为首,一干外庭文官们神色漠然的走下奉天殿高高的台阶。

    他们路过阶梯上,那尚未干涸的血迹,清晰的告诉他们,刚之前在这里所发生的悲惨一幕。

    不过,没有人说半句话,甚至很多大臣连看都没看一样,不远处,已经被盖上白布停放在广场一角的那具尸体,此时也给他们带不来丝毫兴趣。

    一行人就这么快步而过,走出奉天殿,走出广场,走出皇宫,走入属于他们的艳阳深处。

    未几。

    前庭,内阁公房之中。

    刘健正襟危坐,面色冷漠。李东阳站在窗下,轻敲着窗沿,若有所思。谢迁则面色阴沉、晦暗,坐立不安。

    “首辅,宾之兄,二位阁老啊,你们难道没什么话说么?今日之事搞成这种局面,二位难道不觉得咱们需要好好的思索一番,好好的谋划一番?”

    谢迁终于忍不住大声说着话,看二人依然是如此模样,他一把端起桌上的茶盅猛灌了一口,一举一动,毫无文雅可言。

    “于乔,稍安勿躁吧!”李东阳笑了笑,淡淡道。

    “你们倒是能沉得住气,此次的事影响不小啊,一个李梦阳的奏对,那个小儿,把简单的一件事抬到了这样一个敏感的程度。这日后……

    宾之,我知道你的心思是好的,拦着我,是不想让我再说话激化矛盾。可不说如何是好?让这样的事在陛下的心中扎上一根刺,那日后只要稍有不对,陛下便可能往此事上联想,还如何做事啊?难道我们就只能日后一次次的言听计从了?

    嗬,那个小儿,先是挑起事端,胡搅蛮缠的一番闹腾。又危言耸听把好好的一场参劾他的事搅扰到敏感的程度。在已然无果之下,反在陛下盛怒之时劝了一句,倒显得他有礼有节且顾全大局,真就让人憋气!”

    “于乔,何需于此事之上置气,总归结果不算太坏吧!”

    李东阳缓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谢迁的肩膀,淡淡笑了笑后,转步都到刘健身边,安然的坐了下来。

    “首辅,牟指挥使那里,那本账册?”李东阳突然问道。

    谢迁也跟问道:“对,账册,我都快气糊涂了,首辅,陛下让东厂范亨交给牟斌的是什么账册?陛下言,或可对我等行事有利?”

    “于乔,也坐下吧!”

    刘健似乎刚刚回神,点点头,让二人皆是坐下,这才轻叹道:“是有利啊,老夫刚刚在奉天殿外问了牟斌,他虽然未说的太具体,但大致介绍了一下。

    账册是这两日张鹤龄和张申从京中抄出来的,被查封的那些营生是什么样的,你们心中也大致有数。而这些账册,便是记录了很多和那些营生关联的人!”

    “官?”

    谢迁下意识的一问,人顿时便闭了嘴,他知道是问了废话了,可不是官吗,给那些地方提供方便、庇护,甚至直接参与的人,不是官还能是谁,而且,可能还有不少身居高位的人。

    李东阳叹了口气,轻声道:“又是一场大风波啊,怎么就……”

    刘健摇摇头,道:“宾之倒是不用担心,陛下拿到账册已有两日,如今既然说的那般明白了,当是不会太过深究。算是陛下的又一次妥协吧!”

    谢迁眉头蹙的更深了,问道:“首辅,牟斌说是张家小儿抄出来的?直接交给了陛下,他在其中未曾做过动作?”

    “是啊,未曾!”

    刘健摇了摇头,轻叹道:“老夫现在反倒有些看不懂他了,这个张鹤龄,给了老夫太多意外。”

    谢迁皱眉道:“那又如何?再意外,也改不了他是一个外戚,是一个佞幸、媚上之臣!一桩桩的事,还不全是他闹出来的!”

    李东阳带着深意的看了谢迁,道:“于乔,即便没有张鹤龄,难道事实便不存在了吗?或者说,你认为这些事实皆是不重要?”

    “宾之,我何曾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既然是抄出了东西,既然是有那么多的事,既然他已是朝臣的一员,就该顾全大局,最起码也可交到我等手中吧,何至于让我等这般被动。”

    李东阳摇头道:“于乔,交给陛下才是最好的。若是在我等手中,反而更难办。陛下是个勤勉克己的人,他相当克制。否则,现在已是轩然大波了。”

    谢迁依然皱眉,不过李东阳的话他倒是仔细的思考了,心中也暂时的平静了下来。

    刘健看着两人,缓缓的开口道:“宾之所言极是。无论是账本的事,还是今日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我等朝臣有不妥之处。这个张鹤龄,倒在其中起到了一些关键的作用。他既是危言耸听的剖开了一些所谓的事实,但也同样是克制的,甚至在陛下最后怒极时,能规劝陛下,保住了朝堂的大局。所以,老夫思及,实在有些复杂!”

    李东阳点头道:“是啊。张鹤龄绝非普通之辈,他看似莽撞、粗鄙,但考虑事情其实非常周全,今日的朝会,几乎是被他一步步引导着走了下来。”

    刘健沉声道:“确实如此啊!若是他能把心思放在政事之上,或许也能成为一员能臣。可惜啊……”

    李东阳缓缓道:“或许,他懂得,陛下的底线在哪儿,我等的底线在哪儿……”

    谢迁忽然笑了起来,看着李东阳和刘健道:“首辅,宾之,二位这是怎么了?即便你们说的皆是真的,他张鹤龄真的有眼界有手段,可那又如何?他终究只是个外戚,依附于皇权,但同样会被皇权所忌惮的外戚……”

    刘健想了想,苦笑点头道:“呵呵,是啊,于乔看的明白,老夫倒是把事情想的复杂了。既是如此,该怎么便怎么吧!”

    李东阳问道:“首辅是如何决断?”

    刘健冷声道:“张家小儿已是挑起了事端,让我等看出了他的一些端倪,既然注定无法成为朝廷的栋梁,那便尽可能的让他离开朝堂吧。”

    谢迁抚了抚胡须,道:“是啊,让他离开吧,不过,首辅,大致要用些手段了。张家小儿做事狂躁,但总踩在规则的边缘,不好好筹划一二,想说通陛下降旨,亦是不易!”

    刘健颔首道:“确实不易,此人做事确实有些章法。但老夫看的出,正是因为他做事,才有机可循。兵马司和锦衣卫,不是好治所,只要抓住一次机会,一场狂风暴雨,足够淹没他了,说到底,终归是个没底蕴的外戚。

    老夫现在就担心,他会不会和武勋那边勾连起来,若是如此,又将是个大变局!”

    谢迁赞同点头,道:“首辅,我今日回去后,和那几家聊聊吧。”

    刘健笑着,缓缓点了点头。

    李东阳没有笑,他再次看向了窗外,神情若有所思。

    ……

    兵马司大堂。

    已是午间,卢琳和洪晋的东市清理队伍已是回归。

    兵马司的几位官员和张鹤龄的私人幕僚聚在一起,看着大堂案桌上,堆的横七竖八的各种账册、文卷,翻一翻后,直感觉眼晕。

    而且,他们感觉到了,似乎真不是小事!

    “盐,药材,最关键是这两项!”

    半晌,刘龙放下了手里的纸册,拧了拧眉心,缓缓道。

    “老刘,到底是怎么回事?”

    洪晋也不看了,直接开问,字太多,数字也太多,他看的实在眼晕。

    刘经历未曾回答,反而看向卢琳问道:“卢兄弟,伯爷在早朝前可曾说过,此事要办到什么程度?要知道,咱们兵马司最多只能做到查封,再踏一步,触碰便多了,且,是多很多!”

    卢琳摇摇头道:“伯爷吩咐,让我等按着规矩来!”

    刘龙突然插话道:“诸位,可听刘某一言?”

    “刘先生,你是伯爷的幕宾,有何不可说!”

    “对,我们都是粗人,刘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刘龙拱拱手,表示感谢,笑着道:“承蒙各位抬举,不拿刘某当外人。因而,刘某也和诸位说些交心的话。

    刘某是个读书人,要说办事的经验,比不上各位。但刘某读过不少书,跟着伯爷几日,亲眼看着伯爷做事,也有几分体会。”

    伯爷做事,讲的是一个规矩,但首先,他做事有一个核心,说直白点,便是目的!”

    “核心?目的!?”

    几人若有所思,卢琳听着听着,突然眼前一亮,他拱手朝刘龙一礼,道:“多谢刘先生解惑,在下明白了。”

    “卢兄弟,怎么回事?”

    众人询问,卢琳见刘龙笑着点头示意,这才解释道:“刘先生所言方是正理,核心和目的,我等遵伯爷令清理东城,此番更是碰了东市,归根结底的目的,只是因为我兵马司需要清理。

    清理是我们的手段,包括此次意外查到的这些,都是手段的一部分,我们兵马司的核心和目的,始终只有一个,规范东城秩序,让东城所有的集市、商铺、摊贩、百姓,皆要在咱们兵马司的秩序下正常运行。

    这条原则,本也该是我们东城兵马司的正常职权之内。故此,没有什么越线不越线的,我等所行的所有过程,都是为了核心目的达成,所存在的手段而已。

    一切妨碍我等执行权责的地方,也皆是需要我等去清理的范畴,强压、强查,揪一个,便清理一个,无论他是谁。回头在下便去联系锦衣卫那边,请他们配合行动,此事一究到底……”

    “好吧,好吧,查,我看也是问题不小!”

    洪晋点头道:“开始时无所谓,似乎颇有依仗,后来咱们查进去了,那些人很不对劲,这些账里肯定有问题。听外面警戒的兵丁汇报,当时甚至有宫里的内侍来过,只是看我等已是进去了,这才退了回去。种种皆是表明,牵扯可谓极多。

    只是我老洪没想明白,兵马司要查,即便查出他们赚多赚少,规模多大,也似乎不值得他们不对劲啊。”

    “刘经历,您给大家说说吧,了解清楚了,我等也好行动!”

    看刘龙示意,刘经历再不推辞,拿起一册账本,介绍道:“正如刘先生方才所言,主要是盐和药材。若是再细分一下,盐的问题,不算什么问题,无非少放一些或是多放一些盐引的事,他们这么大的体量,有徽商、漕运在后,这点问题好解决,只要不是私盐,其他的问题咱们兵马司也管不着。

    故此,关键的还是药材,我刚刚核算了收支账目,发现昨日刚有一批药材到库。而货栈目前贮藏的药材总数远远少于他们的实际到货账目,就好像是他们运来了一批药材,然后未存在这里,或是根本就不存在。

    根据我的观察,我认为是第二种。若不是我兵马司今日赶巧,过几日发出之后,只看账目根本看不出异常。

    这些不知存不存在的药材,会在过几日便先发往他们在京中的另一处大库。接着分批发售出去,和收入的数目却又能对的上。药材最终便以这样的方式,流去了京中的各大医馆、药铺,而有些会发往京城周边,更有些被直接送去了官家,太医署,甚至是皇宫!”

    一提到皇宫,众人心中一凛,忙问道:“这里有什么问题?”

    “目前我也无法确定,不过,在下认为,若是要查,不如就从此处查!”

    闻言,洪晋顿时站起身来,道:“那就走啊,卢兄弟,你我分别带队,去查货栈和大库。”

    卢琳也是起身,道:“那便这么办,我带一半人去大库,刘经历,烦你去联系锦衣卫,之前在东市,刑百户给过我们一些消息,你再去问问,看有没有新情况。

    刘先生呢,烦你去一趟顺天府,和顺天府沟通沟通,咱们还是要借一下顺天府的名义,名正才好言顺。”

    “好!”

    众人皆是应声,分配了任务之后,跟着就分别行动起来。

    不到半个时辰,东城事再起,兵马司和顺天府、锦衣卫又有动作。

    东市最大的货栈,四海商行的货栈再次涌来兵马司兵丁,而在东城的另一处大仓老巢,也被卢琳带着一百多兵马司兵丁围住了。

    ……

    “老爷老爷,大事不妙,咱们在东市的货栈被查封,连东巷的大仓都被人给围了。”

    四海商行的掌舵人林海山从下人口中得知消息,一脸愕然。

    “怎回事?谁敢查封我四海商行?还有,光天化日,京城地界,谁又敢围咱们的大仓?”

    “是东城兵马司的……”

    “呸,他么的!”

    林海山忍不住粗鲁的唾了一口,他就该想到,除了那个张鹤龄,也没人敢了。

    可怎会突然动他们的商行呢?

    他心里有些警惕,但此时也不是想的时候,没办法,只能带上十几名家仆从府内出来,先往大仓方向而去。

    正出门,其子林墨从从外回来,不解问道:“父亲,这是要往何处?”

    “出事了,别问,陪为父去瞧瞧,正好,路上和为父说说,商会和户部那边怎样了?”

    林海山带上林墨,林府的人也都拿着棍棒,气势汹汹的杀奔而去。

    可到了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劲,这哪是围,这兵马司的人俨然是抄家一样的架势啊,而且,林海山一看就明白,人家很有目的。

    他心中顿时一颤,暗自里祈祷起来。

    “何人敢在此造次?”

    林海山带着人急忙要往进去,但一到库门前便被兵马司兵丁拦了下来。

    抓过人、封过店,抄了不少地方的这些兵马司兵丁们,现如今明显有些威势凛凛的味道了,一拦一喝之下,顿时就给来人一阵压力。

    林海山心中越发不定,他还没说什么,身后的林墨眉头一皱,沉声道:“你们兵马司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无故封我们的货栈,现在还敢来大仓。你们可知道,我们四海商行是何等人家,这里的东西又都是要去往哪里的……”

    “别废话,退后!”

    兵丁压根不搭理,长枪一横便是一声爆喝!

    “是四海商行的人?那正好……”

    正这时,卢琳走了出来,摆摆手道:“四海商行的,有些事需要你们进衙门解释一下,来人,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