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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左掖营

    东城大市街某一街道上。

    气氛本是肃穆森严的对阵一幕,因张鹤龄大手一挥,亲身带领的一场“围杀”始,场景片刻间便换了一副模样。

    如今街道上的一幕,更像是一场闹剧。

    张鹤龄骑在马上,他的刀已是归鞘,且是兵不血刃的归了鞘,此刻被一众属官围绕,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街道上鸡飞狗跳的一幕。

    他很失望,不是因为他没有打场过瘾的仗而失望,他是对面前的争斗失望。

    这就是如今大明的京营嘛?

    突然,他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都捆上,押起来吧!”

    看着地上被打倒的几百左掖营兵丁,张鹤龄不想再说话了,吩咐了下去。

    “伯爷,这事大概还完不了!”

    刘龙此刻还是心有余悸,不过,读书人的气度倒也还足的很,场中局势已是稳定,他跟在张鹤龄身边,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其实哪需要刘龙提醒,张鹤龄心中自然明白,对方跑过来,有准备的明火执仗对阵,终归只是预谋的手段而已。

    虽然结果有些不忍直视,意外不意外的且不论,他心里清楚一点,对方目的未曾达到或者彻底被斩断,不会就这么完了。

    刘龙考虑的是事,然而,张鹤龄身边的武官们则考虑的是兵,洪晋此时也是上前抱拳道:“伯爷,看此处的兵丁,大概也就是左掖营二三线的兵丁,素质……若是左掖营真正的精锐……”

    “本伯知道,若是对上真正的精锐,结果不会好!”

    张鹤龄缓缓点头,冷声道:“可即便真正的精锐又如何?本伯未曾带过正兵,但本伯也知道,兵该有气质和信仰,没有信仰和气质的兵,装备再好,素质再强,也只是渣滓。

    我兵马司的人,就算打不赢,至少也要敢去硬碰硬,咱们立下的规矩,不能破!有事本伯第一个顶上,即便头破血流,也绝不妥协!”

    张鹤龄的态度很坚决、强硬,一众属官心中凛然,也对自家的伯爷更加佩服了。

    真是敢干的一位主啊!

    “左掖营是哪家的地盘,如今主官是谁?”

    张鹤龄不管众人的表情,突然又问道。

    众人纷纷看向洪晋,他们大多知道少许,但若说清楚详细,只有洪晋,是在正军干过十几年的人,大概也就他了。

    洪晋确实知道,他不用想的,脱口而出:“回伯爷,是刘家,如今的左掖营坐营管操是宁晋伯刘岳,都督是宁阳侯,但基本已很少管事,宁阳侯陈家的地盘重心已不在老营!”

    “地盘?”

    张鹤龄轻哼一声,随后稍一思忖转头朝身后的刘范吩咐道:“刘经历,派些人去城里散些消息,本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本伯需要你在今日内,将左掖营正事不行,倒想在京城搜刮地皮,还想将朝廷的正经税赋银子和管理银子再收一遍的事,传到街知巷闻。

    再加上一条,宁晋伯刘岳,带兵不行,好好的京师正营被带的连兵马司的杂兵也不如,就知道喝兵血……”

    刘范毫不迟疑,忙下去打发人去办此事。

    张鹤龄身边的众人心中又是凛然,伯爷是要搞臭刘岳的名声了啊!

    好吧,刘岳本身名声也不算好,不过毕竟是军队体系,以前在民家倒是不显,而如今伯爷是要再细化,且传到民间了啊。

    “伯爷,此法可行,堪称精妙!”

    刘龙稍一思忖,眼睛顿时一亮,不吝赞美的感叹道。

    好像确实不差,但精妙谈不上吧,老百姓传的再多又能怎的?即便闹到陛下那里,只是带兵的一两事,不一定能让刘岳伤筋动骨吧。

    张鹤龄淡淡的笑了笑,甚至还对刘龙欣赏的点点头。

    不愧是读了多年书的人,比起兵马司的这些底层官员们眼光和格局要强上不少,看东西看的透彻。

    张鹤龄只是一个吩咐下去,刘龙就能从细节中猜到他的大概意图。

    其实,归根结底就是顺势而为。

    若是平常时候,一位带兵将领有点甚事,不但有人遮掩,纵然遮掩不住闹到陛下那里,因着上上下下盘根错节的关系,陛下大致也不会太过追究。

    但如今时机可不一样呢,定国公早朝之上的一奏,这两日乾清宫内可还在议着呢。值此时机,军中再小的事都有可能成为不确定的导火索。

    正说着话,忽然警戒外围的一个兵丁头目跑了过来,禀道:“禀伯爷,手下人快马来报,又有一部大约五百兵马向进了东城,正向此处赶来,看领头之人穿着赐服,应该是位爵爷!”

    赐服?爵爷?不是宁阳侯就是宁晋伯了,再一想刚刚洪晋介绍的左掖营情况,应该是那位宁晋伯刘岳刘爵爷了。

    众人纷纷看向张鹤龄。

    张鹤龄面色淡淡的,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他未曾言语,骑在马上,环顾着看了看周边的情况。

    街头巷尾越来越多人远远的围观着,看模样,有商号掌柜、伙计甚至有些藏着掖着的官面上的人,只一打眼,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此时外围有些哄哄闹闹,刚刚闹剧一般的“火并”使得周围本来紧张的百姓,此时似乎也放松了许多。

    各种低声议论此起彼伏,张鹤龄虽然听不真切,但不用听也能大概明白,应该有笑话的成分,也有在看着他呢吧。

    看他这位在东城闹腾月余的伯爷主官,折腾了这么久,刚刚连京营正兵也打了,如今又会如何来施为。

    张鹤龄的意志十分坚定,方才和属下所言,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谁来也不行,除非皇帝亲自下旨开口,否则谁来也阻挡不了他规范东城的决心。

    他转回头,朝身边的属官示意让人群安静下来。

    一阵梆子锣声响后,街面上安静了下来,此时已隐隐的可以听到远处有震动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看来,越来越近了。

    张鹤龄心中了然,但此时他不顾这些,引马走到了街道中央,环顾人群,郎声道:“想来诸位东城父老已是了解当前情况了。京营的左掖营来东城闹事了……”

    张鹤龄几句话之间,直接就给左掖营的事先定了性,围观的人表情各色不一,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

    张鹤龄可不管他们的表情,犹自大声道:“本伯自来东城第一日起,便立志规范维护东城秩序,为我大明的京城商家百姓打造一片安宁、和谐、繁荣且公正公平的生存环境。为此,本伯不惜一切代价,敢于面对任何人和事。

    当然,此间,为朝廷收取些正常银钱,但诸位且放心,本伯不多收一文,且为朝廷收了,也必然为朝廷担下守护的这份职责。

    还是那句话,兵马司只要在一日,本伯只要在一日,必要保障所有商家、百姓的合法权益,不论是对谁!

    今日的情状诸位看到了,左掖营来了,即便他们是京营正军,即便他们人马阵容整齐,可本官也绝不退让妥协。

    朝廷收取的正常营生费用,他左掖营何敢插手,甚至打算在朝廷之外另收一份……”

    “嗡~”

    张鹤龄的话一落音,围观的人群顿时一阵议论轰鸣。

    知道情况的面色不动,甚至还腹议一二,比如那位此时缩在店铺内的“受害”掌柜。

    但更多的是不知细情的,不论是已在兵马司办过缴银手续的,还是未曾去办的,此时听到张鹤龄所言,皆是面色忿忿。

    倒不是他们十分认同张鹤龄的公道正义,盖因为,收几遍银子的情况,在以往确实时有发生呢,京城之中,即便是有背景的人家,又有几家没受过这般侵扰。

    看这位伯爷的架势,似乎收了银子还真会帮你平事,有事他真敢上的样子。没看刚刚就闹了那么大阵势嘛。

    且近日来,兵马司的动作确实让人感官不差,几千人上街清理,且一直维护着,市面街巷整洁干净,连往常时常骚扰商家百姓的蛇虫鼠蚁也几乎看不见了,比起以往,东城如今确实安宁、和谐太多。

    诸多成效皆是能看得见的,且日后,东城地面上也是靠兵马司来维持,要是收银子,倒也说的过去。

    这一想来,大多人心中突然有了些安慰,也微妙的很。

    会不会真的如这位伯爷所言,会坚决到底,若是真如此,那交份不算过分的银子给朝廷,倒也真真实在了。

    但不管如何想,收银子维护秩序的事,定然不会和所谓的京营左掖营搭边,他们微妙之下,倒真的想看看张鹤龄接下来会如何处置。

    若说原本是看热闹的心情居多,如今是真真的切身之事了。

    张鹤龄顿住言语,远远看着围观人群的情状,心中暗自点头。

    他接着举起手臂,众人见之,原本低声议论声顿时又停了下来。

    张鹤龄再度大声开口道:“话不多说,本官最后一句,告东城所有父老明白。日后无论谁来,请诸位定心,莫要害怕,朝廷、兵马司和我张鹤龄,永远是诸位的坚实后盾。今日,便让诸位看看,我大明朝廷、大明兵马司的决心……”

    “大明威武!”

    “寿宁伯威武!”

    “……”

    兵丁们在头目的带领下顿时齐声附和,围观的人群也被带动起来,凑热闹的跟着呐喊。

    而在此一片喧闹激奋之时,左掖营的五百本部兵马也终于赶来了。

    确实当的起精锐!

    先不论装备如何,单一看严整而来的这股气势,便不是此前几百左掖营兵丁可比。更遑论兵马司的杂兵游勇。

    张鹤龄也是郑重起来。

    他心中更是暗叹。

    他记得前世记忆里有看过一段文记,说的是大明的军队,从中期开始,越来越走向两极化。

    不但是部队与部队之间,单一支部队内部也是差距明显。

    盖因为,有特殊的一部分。

    家丁!

    一支部队,定员五千或是一万,用8成甚至9成的部队供给,养出那一成的家丁。

    此家丁更像是将领的私兵了,花的代价和心力很大,故此,也是将领格外倚重的力量。

    也是因此,花的代价不小,既倚重也珍惜,战起时,家丁这一特殊兵员,既是战斗力最强的,也是将领们最顾及的。稍有私心的将领,往往在运筹调度之上,都会格外的郑重。

    用9成的人去为这一成半成的人保驾护航也就不足为奇了,想这样一种架构的部队,那9成以上的兵员,又何来的信仰和气质!

    张鹤龄暗自摇头,抛开了思索。

    此时看着街上的情况,他心中也暗自庆幸,得亏今日他亲自在场,一直在第一线稳着手下的人。

    且刚刚带着他们把那几百左掖营拿了下来,涨起了一股气势。否则,若是他不在,兵马司一打照面就是这样一队人,定然丢盔弃甲。

    如今兵马司的兵丁、帮闲们尽管也气弱了些,但总算勉强能撑起。

    面对如此精锐,兵戎肃穆,那位领头的人到来后,冷着脸盯视着这边。且看那架势,有随时发动的趋势。

    张鹤龄面色越加平淡,尽管他心中郑重,但他丝毫不会露怯,他非但没退让,反而单枪匹马上前,行至对方阵列前,沉声质问道:“你应该是宁晋伯吧,何故敢带兵前来地方?如此武装阵列,可有公文手令……”

    宁晋伯刘岳的骑于马上,他未曾第一时间搭理张鹤龄,目光冷冷的看向那些被俘虏的左掖营士兵,眼神冷漠异常。

    大概是觉得丢脸吧,也可能是有其他想法,总之,无论是心情还是脸色,皆是难看。

    刘岳好似是有了些自我调节,稍顷之后,才看向张鹤龄,冷冷道:“我左掖营是京营,京师之地便是京营的营盘辖区所在,我左掖营更负有清查京城东区,维护京城东区安稳之责。兵员巡视东城,本为日常应有事务,何需公文手令,又何需向你小小兵马司交待?

    本将倒要问问,你张鹤龄带着小小的兵马司何敢冲撞我左掖营兵官,一个外戚杂官,是要乱政?是要对抗朝廷,是要造反吗?”

    声色俱厉,气势倒也不差,然而,张鹤龄淡淡一笑,只是笑着笑着,脸也冷了下来。

    气势之争,张鹤龄可不会示弱分毫。

    他上来给对方扣帽子,对方也反过来给他扣帽子。

    不过,他心中比原本更加安定,原本他就怕对方不开口,上来直接下令动手。以兵马司的素质,挡不住这五百兵丁,若此,真就直接丢了气势面子了。

    如今开口辩了起来,无论争理如何,已是好办了。

    张鹤龄冷着脸,沉声道:“刘伯爵,莫要巧言令色,信口雌黄。京营正兵维稳京城安宁之责,是闻令闻报而动。只有事故发生时,我兵马司或顺天府皆已无力处置,才会遣人通报京营出动。

    可非如你所言,日常巡查之责,越俎代庖,僭越职权,置我兵马司、锦衣卫以及顺天府的差役兵丁于何地,如今东城无事,本伯和张府尹坐镇操持,一切井然有序,便是陛下都认可,你左掖营何敢擅动兵力。

    本伯必要如实上奏陛下,弹劾尔私自行兵,且已有扰民之实,罪加一等!”

    刘岳瞪起了眼睛,可见的怒火更炽。

    他本就不愿和一个外戚伯爵扯借口道理,是出谋之人交待于他,需要个名正言顺。

    但事情谋划了,他也行动了,偏先头人马让他大失所望,如今争理,他似乎也有争不过的趋势,他哪会不怒。

    而且,他虽然能力不强,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他来到之后已是观察了此间。

    兵马司的人没有退缩,看他们就像看反派敌人,更关键的是,围观的人看他的目光也是不友好啊。

    若不是如此,以他的脾气,来到之后便会挥手让手下人打过去了。

    必须要再争一争理啊。

    刘岳勉强的把怒火按压下去,沉声喝道:“谁说东城无事?且你兵马司就是启事之源,本将接报,你纵容兵马司强索吃拿,商家百姓何其难也,长此以往,必将酿成大祸,今日本将便是来给受难的百姓们主持公道的。”

    张鹤龄笑了,笑的很大声,一面笑着,一面摇着头,只把刘岳看的,刚压下的火气再次上涌。

    眼看就要发作,张鹤龄停下了笑声,冷然道:“刘伯爵,扯这些理由借口大可不必,你扯的这些前番在御门之前本伯便已与当朝的大臣们论过了。你何来到我东城再絮叨一遍,你是认为比那些文臣大员们更能辩?”

    “那真是笑话了!”

    张鹤龄笑道:“宁晋伯,别杵在这儿来,我兵马司如何行的事,有陛下和朝中诸位大臣看着,有无数的东城商家百姓看着,就不需要你左掖营操心了。

    你带兵过来袭扰地方,且兵丁更是骚扰商家营生,开口就要银子!你这银子是何名目?强逼?勒索?本伯也是奇了,我兵马司没有正常俸禄都不敢逾越,你堂堂的京营正兵,俸禄赏赐从来不少,怎就敢开这个口?

    宁晋伯,本伯奉劝你一句,京城是天子脚下,你缩在兵营里称王称霸,一时无人看见,但莫要在京中也随意动作,否则,必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干好自家的本职吧,看看你的这些兵……”

    言及此,张鹤龄神色淡淡的瞥向了被压着的那几百左掖营兵丁,那眼神,以及围观百姓突然而起的轰轰私议……

    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几百京营正兵,被些杂鱼兵不血刃的俘虏了,且是当着京中的商家百姓面前……

    越想越是让人憋闷,刘岳脸色黑成了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