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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时间的车轮缓缓滚动。

    大明朝的京城似乎极为平淡,俨然如一副盛世般度过了月余。

    朝野内外,官民上下,各司其事、按部就班,推动着整个大明缓缓前行。

    然,看似平淡之下,却也颇不平淡。

    边关胡虏时常侵袭,西南蛮人也极不安分,不过,此类离普通人太远,至少在京师之地,触动不大,即便是很多朝堂官员,对此等事也不甚关心。

    在大多朝廷官员看来,此只为疥癣之创罢了,堂堂大明,尚不会因此等小事而伤筋动骨。比起此等,或许朝堂内的事更为关键些,也更为切身。

    禁议疏已全面推行,在地方之上如何一般人尚不可知,但至少在京师之地,如往常那般,士子、儒生,于食楼茶馆高谈阔论、针砭时弊的情状消失了,倒一时让人不太适应。

    不过,也不是无有说话之地,前些时候,那位巴结陛下和外戚的顺天府尹张某,御前请奏,请立大明民报。

    依张某人所言,此为行朝廷对民舆论之事,倒也颇有几分道理。

    朝臣的反对声不大,皇帝陛下就势准了所奏。

    谈及具体实施之时,脑子灵活的人看出来了,若是按张某人所描述一般,最终形成朝廷对民的影响力,那此报分量将会极重。

    自然,掌民报总纂之职的人,也会变的极为重要。

    故此,就具体以何职衔,又由何人来当这第一任总纂官之事,纷纷扰扰、各抒己见,朝堂上一番激烈争夺。

    不得不说,张某人逢迎陛下、巴结外戚带来了些实质性的好处。

    也不知陛下和重臣们如何商讨,总纂之职最终落在了张申的头上。以顺天府尹本职,领礼部侍郎衔,兼领大明民报总纂官。

    一时间,这位在朝堂边缘混迹了几十载的三品大员,终于完成了他从边缘向朝堂核心的飞跃。

    此事已尘埃落地,这位张府尹迅速筹备施行,短短时间,第一期民报出炉。

    也是这第一期民报散发民间之后,无数自认能在其中发声的人放下了矜持,个个趋之如骛,短短时间内,张申的影响一时无两。

    除此事外,原本极受朝臣关注的军制之事,因文武重臣与陛下商议月余依然无果之后,如今反倒平淡了些。

    军制之事当为大事,但如此大事,陛下及文、武两班大臣几乎每日商议,迁延日久,不得不说,极为考验人的神经。

    以上二者,当为当前朝廷最为重要之事,不过,吸引人目光的可不单单只有此二者。

    礼部尚书徐琼三辞乞骸骨,陛下终于允了,也不得不允,看徐尚书那歪歪倒倒的样子,且前番大朝,主持礼仪之时,又晕倒了,可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好在,缓了过来,但身体是确实不行了。

    尚书离任,自然要有人补上,礼部尚书的位置可谓极重,再加上原本就已出缺的户部侍郎,朝廷一下子便空出两大重缺,自感有资历的人,谁不眼巴巴的看着。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拜访、聚会,一时间都多了许多。

    更让人意外的是,原本只是旁观着,看风轻云淡,连朝会也基本不去的张鹤龄,却在府中,迎来了拜访者,不得不说,让人意外,更让张鹤龄心中多了几分古怪。

    “焦通政,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得门子传报,难得给自己休沐一日的张鹤龄从后院的温柔乡中挣了出来,亲自至府门前相迎,并且很是客气的使人开了中门,算是给这位进京述职的南京通政使极大的尊重了。

    焦芳的姿态颇低,抱拳行了一礼,道:“下官冒昧来访,还请寿宁伯见谅!”

    张鹤龄笑着摆摆手,简单寒暄之后,接着引领着焦芳入了府内。

    偏厅之内,二人分主客而坐,下人们上茶之后,退了下去。

    张鹤龄示意饮茶,轻抿一口后,若有深意的看向了焦芳。

    焦芳所言冒昧,也确实很冒昧,像他们这样的朝臣,若是要拜访哪家,先递名刺拜贴是应有的礼节。

    可这位焦通政,却轻车简行,直接登门。说小点,是不拘小节,说大点,那便是不知礼仪了。

    更何况,他和焦芳素未蒙面,压根就没有交情,更显得,此番来访的突兀。

    当然,来都来了,好歹是三品大员,张鹤龄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他大致也能猜到对方来访何意,不过,此并不在他所想之列。

    “下官实在冒昧,让寿宁伯见笑了!”

    见张鹤龄定睛打量,焦芳全然未有不好意思,很是从容的又抱了抱拳道。

    不得不说,焦芳的亲和力很强,风度、气势皆是不差。

    看其年龄和张申大差不差,品级亦是一样,但给人直观的感官,强上许多。

    “无须多礼,说实话,张某这个外戚小官,能得如焦通政这般人物来访,实乃蓬荜生辉呢。”

    “不敢,不敢!”

    焦芳连称不敢,淡淡笑道:“早有听人谈及伯爷,如今一见,伯爷的风采,实比听闻更让人心折!”

    张鹤龄淡淡笑了笑,也不作答,只是看着焦芳,倒看你能说到哪儿去。

    焦芳似乎也不在意,继续道:“前日进京,下官便去拜访了廷缙兄,其间,廷缙兄也多有谈及伯爷……”

    “廷缙?张府尹?”

    “对,张廷缙,下官和廷缙兄乃同年,同为天顺八年进士出身,这些年,我二人亦皆是在外为官,彼此常有通信,倒也颇为亲近……”

    张鹤龄微微颔首,这是报家门呢。

    他倒也没想到,焦芳和张申是同年,自然包括李东阳、刘大夏在内,亦皆是同年。

    而且,和张申一样的情况,60多岁了,虽是正三品,但依然在朝廷边缘徘徊,倒颇有些同病相怜。

    不过,张鹤龄有那一段离奇的记忆经历,却是知道,比之历史上全然无闻的张申,焦芳日后混的可要好太多了。

    侍郎、尚书,且是分量最重的吏部尚书,其后入阁,晋首辅,可谓权倾朝野。

    张鹤龄不知焦芳日后的运程是因何而起,但此时听及自报家门,倒也多了些分辨。

    少不得,李东阳是关键人物。

    可如今张鹤龄反而纳闷了,焦芳为何不按原本轨迹而走,跑来拜访他这个只任小官的外戚。

    念罢,张鹤龄也不问,依然只是淡淡笑着敬茶,礼节周到,且似乎要当个极好的听众。

    “谢寿宁伯!”

    焦芳再是一谢,不过,倒没有饮茶,似乎有些斟酌后,拱手道:“下官入京后已递了牌子请见陛下,陛下尚未接见,下官这些时日也是无事,这不,听廷缙兄所言,在下对伯爷着实仰慕,特冒昧来访……”

    称呼伯爷毫不尬口,焦芳可算难得了。且说的仰慕?呵呵,那是半句不信。

    “焦通政,饮茶饮茶!”

    “多谢!”

    焦芳又是称谢后,此时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像是颇为回味,赞道:“好茶!”

    张鹤龄点头道:“入宫时娘娘赏的,说是南方贡茶,应算是好茶吧,倒是本伯粗鄙,喝不出多大差别。”

    言及此,张鹤龄大口饮了一口后,道:“对我而言,喝水喝茶,只为润喉解渴罢了,好不好的没多大区别!”

    “伯爷重实际,不重虚名,实为真性情!”

    这老头,可真就有意思。

    两句引话,三句奉承,可真够可以的。

    张鹤龄摇头笑了笑,也不多言。

    焦芳见张鹤龄不语,又道:“伯爷,此番进京,下官走的漕路,一路上见闻倒也颇为新奇。可入京以后,更让下官新奇。

    前日下官于京中酒家会客,着实见识了一番。京中因连番大雪颇有影响,下官下船入京之时,车马也多有不便。

    可没想到,这东城之地,却让下官很是惊奇。市容整洁,道路干净,街道畅通有序,百姓商户,秩序井然,比起他处,实是好一番盛景,在下官看来…”

    张鹤龄含笑听着焦芳又一番夸赞,说着说着,高度越拔越高,转眼间,他已快变国士了。

    张鹤龄突然觉得挺没意思。

    稍顷,焦芳似乎终于感觉到了什么,他停了话头,缓缓起身拱手道:“伯爷,下官今日有幸见过伯爷,心愿已是满足,这便不再打扰,下官先行告辞!”

    张鹤龄也是起身,拱手回礼,道:“客气客气,那,本伯送送焦通政。”

    说着话,张鹤龄迈开大步,直接要引着焦芳往外而去。

    领身引路之时,稍一瞥间,张鹤龄终于看到了焦芳脸上的一丝异色。

    呵呵!

    错愕还是意外?

    你以为我会客气,你以为我会因你这三品大员的到访而动容,或者,你以为我需要在朝中拉个所谓的班底,你主动释放善意,我应该接着?

    “焦通政,慢走!改日有暇,张某必登门拜访,你我再叙!”

    “伯爷留步,下官告辞!”

    行至府门外,张鹤龄十分客气,送别了焦芳。

    看着焦芳登上停在远处的马车,缓缓而去,他淡淡的笑了笑。

    今日费了半个时辰,会见了焦芳,可全程他除了敬茶便是嗯呐嗯呐,似乎有些对不住焦芳的热情。

    嗯,按照一般套路,该是有人到访释放善意,然后由他来借着话题做些言语上的试探,或是考验。再进一步确认能力、心态,然后便是合则两利?

    甚至如他这般外戚人家,有高品大员的亲近份数难得可贵?甚或该建个所谓的圈子,在朝堂上拥有自己的声音?

    可我需要吗?或者说,我现在需要吗?

    今日这一场来访和会晤,张鹤龄只听着焦芳说了一通极富善意的奉承客套话,全然不曾理会呢。也使得人家或许原本准备的高谈阔论也未能成行。

    呵呵。

    如今,我只想老老实实的把东城这一摊子干好,至于所谓的班底圈子,我张家的底蕴,当下还玩不起呢。

    勉强着凭借陛下的恩荣硬来,最后即便有了这所谓的圈子,那到底是我张某人的圈子,还是你等的圈子?

    “嘚嘚嘚嘚!”

    就在张鹤龄念罢,欲转身回府之时,巷口一阵马蹄声传来,张鹤龄心中暗苦。

    得,还真是诡异的很,这府门前是真不能逗留呢,每次只要在府门前逗留,必然是有人要来。一次次的,让他不信邪都不行。

    他驻足转身,看向了马来的方向。

    马匹很快来到府前,来人是兵马司的一名典吏,姓黄,见伯爷立于府前,赶忙滚鞍下马,躬身禀报道:“伯爷,东门边上,聚起的百姓越来越多。且南门靠我东城的方向,原本朝廷安排的地方已近不敷,如今有向东城扩散之势……”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来人,备马!”

    张鹤龄闻言,脸上郑重起来。

    从十月开始,多有大雪而降,昨日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

    这场大雪比起十月里的还要来的大,来的凶猛。

    凶猛到何种程度?

    他张家前院的老马厩都被大雪压塌了,用于府中管事管家们出门办事的两辆大车也被雪压坏了,虽说马车比较老旧,但能被压坏,也可见一斑。

    其实从雪陆续下起以后,张鹤龄已是多有警惕。

    他府上的清扫可谓及时,便是衙门里他也特意交待过,只要有雪,必让兵丁们随时清扫,不可谓不郑重了。

    也是因为如此,比起其他几城偶尔传出有哪处被压坏了,又有哪出道路不便的情况,东城的情况可谓极好。

    方才焦芳来访有言,看东城道路整洁,市容整齐,秩序井然,这话是夸赞,但其实也是事实。要知道,为此,兵马司衙门花的功夫可不少。

    但是,毕竟只是东城,如今看来,即便是朝廷已有应对,但事态终究是向恶化的方向在发展!

    这场雪给京城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瑞雪赵丰年,但雪太大了,那便是灾害。

    如今的京城格局,只有皇城和内城,也叫京城。京城内还算可以,本来建筑的质量便不算差,兵丁带头,再发动群众及时清理,倒也挨得过去。

    且有他的榜样在,他也碎嘴的在朝堂上和他处提过,即便为面子工夫,应是也多少有些处置,故此,尚未到成灾的程度。

    但京城外呢。

    张鹤龄心中有些恻然。

    一路打马,黄典吏陪着张鹤龄来到了东城靠南门的地界上。

    尽管已是在心中猜测,但真正见着,依然让张鹤龄心中动容。

    南门内外,黑压压的人群,且越聚越多的样子。

    拖家带口,衣衫褴褛,凄凄惨惨。

    目视之下,不下万人,这还只是此处,可以想到,真实的情况,人数定然以倍记。

    张鹤龄远远的看着,没有走到人群之前,他凝重的看着人群,不发一言。

    稍顷,他拽了拽马缰,手一挥:“去东门!”

    调转马头,张鹤龄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东门。

    东直门内外,人数比南门处要少很多,但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要知道,东门外本就无有太多百姓聚居,且他坐镇东城,配合着顺天府可是下过一番功夫。至少东城附近,并不曾有太多受灾群体。

    可如今这阵势,显然是人流从他处赶来的居多。能逼的受灾百姓冒着风雪,拖家带口的绕了半个京城从南门甚至西门涌来东城门,实际情况着实堪忧啊!

    此处,百姓们拥挤在城门内外两旁的街道上,有兵马司和城门卫维持秩序,倒还不算太乱。

    但张鹤龄可以想到,此种情况在不曾得到解决之前,可能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朝廷的动作该是有了,也不知安排的如何!”

    张鹤龄皱眉凝重道。

    “伯爷,城里确实已有安排,咱们东城的情况较好,故此,安排的地方没在咱们这边设点。如今咱们这边突然涌来这些人,有些不好办了。刘经历和舜卿先生差卑职来寻伯爷,正要请示伯爷如何处置!”

    “先不忙回衙门!”张鹤龄点点头,思忖道:“走,领本伯去朝廷安排之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