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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商会堂内。

    宋轶已是听出,徐启昌有些不高兴了,若是往日,他肯定会多给几分面子。

    可如今心中有了想法的他,哪还会在意这些,他正色道:“徐老,还有诸位,今日来此时,我本是有一事要和诸位商议。可如今,当是通报诸位吧!早在今日早间,东城兵马司来人至我宋家粮铺传了话,其后,在一个多时辰之前,那位寿宁伯又派人来粮铺……”

    “等等,老宋,你说的是张鹤龄?又是来铺子又是传话?”

    “他又想作甚?那一次的药材被扣了,上上下下我田家斩断了多少关系,损失可不小。”

    “人折进几个,货仓也被封了大半月,我等损失同样不小呢……”

    “嘿,我厉家在东城的那些,还不是被抹了去……”.五

    “是啊,便是这样,我等还要配合着交那些所谓准入银子,管理银子。我看啊,咱们重新搭好路子以后,该给他个教训才是……”

    说起张鹤龄,几家都有气愤的理由,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好了,都安静!”

    徐启昌摆摆手,也是看向宋家主,问道:“那位寿宁伯此时给你家传话,大概也是因京中如今的米粮形势吧?那宋家主你,是要通报什么?”

    宋轶点点头,却突然有些感慨道:“说实话,宋某倒有些佩服这位寿宁伯了……”

    “……”

    宋轶一语出,看起来还格外认真的样子,众人不由无语,甚至有些恼怒。

    徽州商会在张鹤龄那边,里子面子吃了多少亏,如今徽州商会在京的声势弱了不少,其中便少不了张鹤龄那番查封所造成的影响。

    你老宋竟然反倒佩服上他了!

    宋轶可不管众人表情如何,他内心原本还有些不太确定,否则也不会想着和商会诸人商议商议。

    可今日还未等他与众人商议,众人已要将他家商议好了,此时,他反而不怒了,心里也坚定了下来。

    与其寄望别人,他为何不能寄望这位寿宁伯,至于所言佩服,也只是他抛却成见后最真实的想法罢了。

    他原本也不想和这些糊涂或是装糊涂的人解释,但看徐启昌眼神灼灼的看着他,他好歹给了徐启昌一个面子,解释道:“如今京中聚集的灾民诸位应是知道,且因为换置以及做账的缘故,那位主持赈灾的侍郎并没有拨下赈灾粮。这不,先打起了我宋家米粮的主意嘛!

    灾民嗷嗷待哺,朝廷已是下文赈灾,却还是想着法子打自己小九九。诸位说,宋某敢相信吗?而那位寿宁伯呢?

    今日寿宁伯派人来我宋家的店铺传了话,让我宋家酌情定价尽力放开售卖,且之后派人拿了现钱来我宋家购粮……”

    听到此处,徐启昌皱眉道:“你卖了?”

    “卖了!”

    宋家主颔首道:“宋某收了他一万两银子,以每石800钱的价格,已签了文契,其后,兵马司可凭单全数兑现。若是宋某估算的不差,此时兵马司的人应是已去我宋家的大仓运粮了……”

    “这,老宋,不该啊!”

    “简直胡闹……”

    众人纷纷指责,好似宋家卖粮是罪大恶极之事一般。

    其实罪大恶极倒谈不上,但宋家的决定显然和他们的初衷相悖。

    盖因为,值此时候,米粮紧张,价格居高不下,仓里有粮,可做的事太多了。

    可惜的是他们没有,故此,方才他们才想着要用宋家的粮食来替徽商整体谋求利益呢。

    可谁想到,宋家竟会自作主张。

    宋轶也不退让,沉声道:“我宋家的米粮要如何卖,卖多少,何来要诸位言及该或不该?”

    “呵呵,老宋,你是要巴结张鹤龄呢!”

    此时,厉家主阴阳怪气道:“你要卖,随随便便一两银子,有的是人抢,若是压几日,价格再翻个几成想来也不是难事。可没想到,你宋家主的魄力就是大啊。800钱一石,上万石说舍便舍了,是真打算巴结张鹤龄了?可你觉得……”

    “不用觉得……”

    宋轶摆手便打断了厉家主的话,道:“咱们商人,做的不就是投资的营生吗?比起那位侍郎老大人,宋某更愿意投这位寿宁伯……”

    厉家主道:“呵呵,看来你方才说佩服人家,还真不错!”

    “佩服便是佩服,此无可不言!”

    宋家主断然道:“因为人家讲规矩,在此时节,寿宁伯依然能拿着白花花的现银来我宋家购粮。且开出的价格是一两,是宋某做主降为800钱。

    为何?因为,他买那些粮食非是自家用,也非是要存一批发一回横财,而是要赈济东城的灾民。我宋家为何不能支持一回?

    又赚了银子,又赚了人情,我为何不能投?再者,我宋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银子也赚了不少,便不能有为百姓的觉悟?”

    “哈哈,别说笑话了!”

    厉家主哈哈笑了一声。

    众人也是想笑,但宋家主这决绝的模样,他们笑不出来。

    看来,宋家主是铁了心了,已经隐隐要超脱商会的掌控了。

    “好了,诸位,宋某话便说到此处,总之,你们所谓让宋某换粮的事,宋家不答应。”

    宋轶站了起来,环顾了在座众人一眼后,道:“宋某这个人性子固执,只要下定决心的事,除非天塌地陷,否则谁也无法改变。也不怕告诉诸位,宋某已决定,会酌情放开些粮食售卖……”

    “你,真的要背弃咱们徽州商会了吗?”

    “老宋,此实不可为!”

    “对啊,且不言你此***少赚多少银子,你可想过,你开了这个头,等于是和京中有粮的人家对着干,也是和那位侍郎对着干……”

    “是啊,可不能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让我徽州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放开供应,看起来还打算以现在的时价出售,岂不等于帮着平抑粮价,这该得罪多少人啊。

    好吧,你宋家得罪人便罢了,可你是徽商六大家之人,别人怎么看,是不是以为徽商全体的意思?这如何能让他们答应。

    “呵呵,便是通报诸位一声,诸位如何想,他家如何想,那便不是宋某如今该考虑的了。宋某做事,便是这般有魄力!”

    “……”

    宋家主的一言落下,堂中的众人又是哄然。

    “都安静!”

    徐启昌喝了一声,轻呼了一口气,浑浊的老眼此时也变的锐利起来,他紧盯着宋家主,沉声问道:“宋家主,你是真决定了?”

    “不敢欺瞒,宋某已是下定决心!”

    “那你可想过方才大家所言,可考虑过我徽州商会……”

    “不是换给那位侍郎,便是听那位寿宁伯的卖粮,还能怎么考虑?”

    徐启昌再次吁了一口气,还是力图劝着缓缓道:“宋家主,卖给寿宁伯的粮食,既已卖出便也罢了。余下的粮食,换了吧……”

    宋家主摇了摇头,轻叹道:“徐老,人不能太天真,也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虽说这些年咱们赚了不少银子,也好似建立了所谓的商圈。曾几何时,我等似乎也在京中有了身份地位,那些官儿们见着咱们是客客气气,咱们在各路官员中似乎游刃有余。

    可真就如此吗?咱们说到底只是商人而已,户部的权力变动,霎时间便将我等又重新打回了原型。好吧,虽然在某些层次我等确定还有些影响力,但大家皆知,这般层次,全凭银子建起的所谓影响,也可因银子而瞬间翻覆。

    如今似乎又是我商会的一个,对我宋家而言,此时便是一边侍郎,一边寿宁伯。诸位,你们认为我等有资格左右逢源?

    宋某认为,此两相,我宋家只能选择其一,而选了一个,便可能得罪了另一位,此事宋某有心理准备。既是必要如此,那么,一边是不好评价的侍郎,一边是尽管霸道,但尚讲规矩且也颇为言而有信的寿宁伯,我为何不选择后者……”

    “你说的有理,但若是老夫代表商会要你选择那位侍郎呢?”

    “宋某心意已决!”

    “已决?若是,商会要对你制裁,甚至暂停你商会大家身份,你依然已决?”

    “哈哈!”

    宋家主否然一声大笑,道:“无需多言了,若是徐老和诸位真要因此事除去宋家的名位……”

    言及此,宋家主依然在笑着,不过,此时的他笑的戏谑,笑的让人极为不舒服。

    稍顷,宋家主收敛了笑容,摇了摇头,朝众人环身一礼,道:“诸位如何处置,便看诸位的决定吧。宋某尚需拜访寿宁伯,与其商量粮食之事,先行告退了!”

    “诸位,告辞!”

    “徐老,这宋家……”

    “好了!”

    宋家主离开之后,众人又是议论纷纷,眼看着又要一番指责,徐启昌似乎是突然卸去了全身力道,缓缓了摆摆手,道:“让老夫想想,今日便如此,诸位散了吧!”

    “那……”

    “好,徐老,我等便先告退,可徐老,您是该拿个章程出来,宋家的事可非小事了!”

    “对,我等皆看徐老您的意思……”

    章程?

    还能有甚的章程,徽州商会十几年的历史,便是如今这般了吗?

    且宋轶的话,徐启昌又怎会全然无动无衷。

    人确实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啊。

    徐启昌心中暗自苦笑,他更觉得心累且无力。

    堂内的众人说什么,如何想,宋轶已不想去多做考虑,今日他最后那一番决定,等于是和商会半决裂了。

    本来刚说出之前他多少有些忐忑,可众人的指责,以及徐启昌那番近乎逼迫的态度,让他心里彻底发了狠。

    能从小商小贩做到如今体面的商人之家,哪家没有点狠劲,只是有些人随着财富越多以后慢慢消磨了,而有些人只是把狠劲埋了起来罢了。

    出了商会大门,宋轶抬头看了看天。

    雪已停了,天空难得一片蔚蓝,倒真像一个好天气!

    “老爷,回府?”

    门前等候的随从见自家老爷出来了,他赶忙吩咐车夫赶着车来到宋轶身边。

    “去安宁坊……”

    宋轶收敛思绪,不等随从伺候,直接跨步登上了马车,吩咐道。

    “安宁坊?”

    随从诧异,脑子一转后,问道:“寿宁伯府?”

    “对,皇城安宁坊,寿宁伯府!”

    “是!”

    随从尽管心中疑惑,但也不会多问,应了下来。

    帮着老爷拉上了车帘,正吩咐着车夫启动马车,只是还未等马车行出多远,突然车内宋轶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去东城兵马司衙门吧!”

    “呃,是!”

    车内,宋轶又一声吩咐之后,缓缓的靠在了马车软垫之上。

    商会以及他曾经去寿宁伯送过多次拜帖,也送过几回礼,但皆是拜帖不纳,礼不收,接见更是无有了,只有伯府的管家和下人打发他们,说是有事去衙门。

    商会的人都说,这般是故作姿态呢,或者是这位寿宁伯胃口太大,

    当时宋轶心中也不乏有此想法,但若是仔细的研究此人,其实能发现很多东西。只是以前大家习惯性的将寿宁伯划了通常印象罢了。

    寿宁伯,大概确实非是我等所想之人啊!

    那我便按着你的规矩来,我宋家,宋某,真就赌上一回!

    ……

    正往兵马司衙门赶去的宋轶显然不知道,他如今过去,依然是见不着张鹤龄本人的。

    此时的张鹤龄,正坐在户部衙门和周经相对,且张鹤龄的面色没有了往日的平淡,显得颇为沉重。

    “寿宁伯,你到底要干什么吧?”

    周经此时也是皱眉,道:“老夫不说日理万机,但也不是闲官吧。如今年关将至,事更是不知凡几,老夫忙着呢。

    即便如此,你的官凭一递,老夫依然是放下事来。可你上来便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老夫真是那种不问世事,只会坐班喝茶的庸官吗……”

    “唉!”

    张鹤龄轻叹一声,缓了缓神,歉声道:“周部堂,请先恕张某无理,可张某心中压抑,今日京中的见闻,让张某的心压的沉沉的。几万百姓吧,或许一两日后,还会更多,张某实是担忧……”

    “百姓?灾民?”

    周经怔了怔,道:“前番你的那些告诫此时暂且别提了,如今灾情已是发生,莫要在此时多增事端。当务之急便是安顿好受灾百姓。

    陛下已是下旨,赈灾的章程也有了,事已在办,你如今沉重又有何用。再者,即便你见不得百姓的苦,此时想翻前事追究责任,也该去南城兵马司,也该去顺天府啊,没必要来此数落老夫吧?再不济,也可以去找工部,老夫是户部尚书,可不管这些!”

    “办了?”

    张鹤龄又是脸色一沉,道:“周尚书,你可曾有过去京中巡视?”

    “嗯?”

    周经眉头蹙起,问道:“陛下和我等商议决定是由户部主持,工部协助。但老夫此时确实很忙,年终各处审计,还要为来年的事务准备。故此,安排由龚侍郎负责。

    只是京中一地,几万人,有一位侍郎领衔,规格已是够高了。想来这点事,也不至……嗯?你是何意?”

    “这点事?周尚书确实是高居庙堂的大员啊。”张鹤龄缓缓呼了一口气,道:“非是张某刻薄,若你在京中有过巡视,你当不会再说出“这点事”三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