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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困兽

    惊蛰,乍暖还寒,天气变化无常,尤其过了夜半时分,两头街道上更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丝人影。此时,在这大和皇城之中,唯一一位异姓王徐北的府上却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府中大院数十人严静肃穆,整装待发。

    当首之人一身绫罗绸缎,显然身居高位,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只是低声细语,却好似有无形的压力一般,便使得院内数十人噤若寒蝉,俯首称是。随后传出一声低喝,俏马快鞭,一众人这才奔出王府,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之中,独留下这发出号令之人。

    待过片刻,这华贵之人侧步走过院中偏门,又见一院落,此院不大,仅有四间房,南北各两座,无花无草,青砖碧瓦,再无他饰。

    借着月色,依稀能看到‘甲乙丙丁’四字分别对应四房,南甲乙,北丙丁,廖廖几字却不知让多少人为之丧胆,奈何大和皇朝满城文武也惶恐不安。又曾几何时留下:

    “此城非城满处疮,他人插柳在紫央。甲乙丙丁,命数尽丧。敢问人皇,何时归四方……”

    草草数语,已尽明其意。要问这四房出自谁手,便是这华贵之人了,早年跟随异姓王南征北战,已是凶名远扬,人到中年不仅戾气未减,反而更盛,倒不辱“小阎罗方亥”的称号。

    仰首再望,这府中深院不免又多了几分寒意。小阎罗也不停留,径直来到北边首间,铁门铜锁,不知圈养是人是兽。

    “阿丙,明日世子殿下南下巡游,命你今夜先行,一路庇护,确保万无一失……”

    随着话语的传出,迎来的便是由远而近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却充斥一种沉闷压抑之感,紧接着一副约十四五岁模样的脸庞映在眼前,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本应无忧的年纪,只因眉尾一道伤疤使得稚气全无,还多了份世俗与凌厉。

    “雁儿何时飞……?”那少年淡淡开口,一对明目紧盯着小阎罗,略带一丝渴望……

    “雀儿归,雁会飞。”说话之人皱了皱眉,似有些不快,说罢便不再言语。

    几点繁星,残月高悬,待到夜半三更,一人一骑从皇城之中疾驰而去……

    “嘶……”随着马儿一声长息,渐渐稳住了前蹄。马背之上,一身青衫,此人正是阿丙,夜行数百里,已是人疲马乏,借着一丝晨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竹海,相互重叠,郁郁苍苍,不知延绵到何处,一道道晨光穿梭在其中,更添几分神秘,仿佛置身于人间仙境一般…阿丙这才下了马,徒步而行。不一会儿,只见青烟袅袅,一面杏黄小旗立在路边。

    “云来客栈?正好可以歇息歇息…”说罢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去。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先来些热菜,再准备一间上房。”

    “好嘞!您稍等……”随着店小二一阵吆喝,阿丙寻了一空桌坐了下来,虽是清早,来往过客却是不少,粗略一看,厅堂十余席已坐六七,三三两两或数人一伙,饮茶吃酒,各自畅谈。

    “听说了没,这几日那异姓王家的世子要南下巡游,如今已是传的沸沸扬扬。”

    “此时我也有听说,传闻那王府世子玩世不恭,风流成性,在皇城已然是臭名昭著,不知此次南下,又要祸害多少名门闺秀……”

    在靠窗的位置,离阿丙数步之远,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叨起来。

    “也不尽然,皇城之中有他老子为其撑腰,自然肆无忌惮。可这城外势力交错,龙蛇混杂,能人异士居多,想罢定为收敛许多。”那留有山羊胡之人说完似来了兴致,又道:

    “说到这,我倒有些佩服那世子了,他老子一生杀戮无数,仇人冤家更是数不胜数,眼下又有风雨欲来之势,这时南下,就不怕……”说话之人起了个手势,其意已明。语罢,其他二人也不再言语,生怕犯了禁忌。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阿丙在旁闻道,摇头喃喃,不知在想些什么,转眼看向别处。

    这一伙人倒让阿丙有了兴趣,所望之处,一行五六人,服饰各异,肩比常人宽,下盘稳健有力,便知是习武多年。看似散漫,却隐隐以那浓眉大汉为首,桌前坐落有序,说话时低头细语,非寻常武者所具备的严明,再细看……

    “咦?王府中人…?”阿丙盯着那大汉身上的佩剑皱了皱眉头,剑柄上刻有樱花,那是异姓王府上独有的标志。

    “客官,您要的饭菜来啦!”一声吆喝打断了阿丙的思绪,也不再多想,胡乱吃了两口,便起身上了二楼客房略作休息…

    静卧在床上,阿丙闭目假寐,脑中不由自主想念起儿时的一幕幕,那个依偎在阿婆身边的孩童。

    天冷了,阿婆会给他穿上缝制的新棉袄;

    天热了,阿婆会用蕉叶扇为其扇风,直到阿丙睡着;

    夜深了,阿丙会害怕。可哪怕在晚,只要阿丙呼喊,阿婆也会回应!告诉他:阿婆在这,阿婆还没睡……

    阿丙从来没有问过自己父母的事情,阿丙知道阿婆在王府,自己从小也在王府中长大,阿婆是自己唯一的亲人,这就足够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一阵琐碎的脚步声将阿丙从回忆中唤醒,中间夹杂着这二人的呢喃,虽声音不大,但阿丙从小昼伏夜出,听觉尤其敏锐,此时倒也听的真切:

    “天师,眼下时日无多,此事成败与否关系到我族乃至成千上万人的性命,还请天师届时务必竭尽全力,一蹴而成!”

    “公子放心,小道既然来此,自然有十分的把握,定让那厮有来无回,只是大人应允之事……?”

    “无忧,家父那里……”

    随着脚步渐行渐远,声音到这便戛然而止。阿丙此刻再无睡意,起了身,脑中思绪百转。

    “暂且先试一试。”想罢大步来到栈外。

    “店家,可有信鸽,借来一用。”

    “有有有,只是许旧不曾用过,生怕会误了公子。”

    “无妨,尽管拿来!”说完一灰白小鸽捧到阿丙手心,阿丙随手扯下身上的布条绑在其脚踝。

    “店家还有一事劳烦,我随行马儿在此脱缰走失,帮我寻来。”顺手一锭白银扔了过去,店家自然欣喜,连连称诺。

    支开店家,阿丙辗转来到大堂之外,双手轻挥把信鸽放飞,那灰白小鸽在阿丙头顶盘旋了几圈,应是被饭香吸引,也不避生人,径直飞入堂内,落在横梁之上。

    “咕!咕”,几声鸣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尤其那伙王府之人,左右观望,内心生疑。随后便是口称‘天师’之人从房内冲出,也是惊疑不定:此地并无书信往来,是谁传的信鸽?就在众人不解的时候,那王府一伙率先出手,其中一人脚踏木桌,直奔白鸽抓去!

    “放肆!”

    此刻也轮不到那‘天师’多想,一声怒喝!抽剑直刺过去,这一来一去均在顷刻在发生。那王府之人本能的避过这一剑,只是抓已成空,只能无功而返,反而便宜了这‘天师’。

    这‘天师’手握白鸽,也顾不得所有,赶紧拆开来看,然而布条上空空如也。

    “不好,有诈!”‘天师’已然气急败坏。

    “王府之物,尔等也敢染指!找死!”当首浓眉大汉大吼一声,多说无益,一行人刀剑齐上。‘天师’这边也不甘示弱,四面八方皆有来者,整个云来客栈瞬间打成一片……

    阿丙在外,这一幕幕看过,心中已是明了,折身奔竹林而去,正欲遁走,只见一苍髯老者破窗而出,横簪锁发,形容枯槁。一双三角眼与毒蛇无异,望之生寒,虽不见道袍加身,但也知是那天师了……

    此刻四目相对,天师剑指阿丙逼问道:“原来是你这个贼子,快说!是谁派你来此?”

    阿丙闻声心想:此人不知深潜,不能贸然缠斗,且敌众我寡,一旦别人腾出手来,便陷入两难之地。反正目地已经达到。

    想罢笑道:“你我相知又何必急于一时?日后定会再见……”单手一挥,十余枚暗器直奔天师去。

    天师手持长剑一一挡开,自身未损分毫,再想追去,阿丙已经消失在了竹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