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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冤司缠身

    有的人,虽然看着是个人胎,一颦一笑却比妖精更加摄人心魄。

    但美貌也有烦恼的时候。

    林司禾自从六岁第一次见了送傩仪式,便被众人抬着的玄女娘娘迷了心神,自此暗自准备了十年的扮玄女,连打坐入定都练得炉火纯青。

    年岁刚够,她就别着满头杏花兴冲冲往村长家里一站,村长当即眼前一亮,站起来一拍桌子:“哎呀!这这这……”

    林司禾期待地看着他。

    村长抓耳挠腮翻搅了脑子里所有的墨水,终于憋出来一句:“这一看,你这丫头又媚又有些憨态,简直绝了!”

    “嘿嘿,多谢夸奖。”林司禾听了一半。

    “演狐妖!太合适了!”

    “??”林司禾一时没反应过来。

    毕竟送傩,送的就是狐妖为首的妖魔鬼怪。

    “玄女呢?”林司禾又问。

    村长的女儿小柳儿从后堂走出来:“在这呢。”

    三月的春晖里,柳叶嫩得发光,折一支绕在发髻上,比能工巧匠打造的首饰还好看。

    几个衣色各异的少女聚在一颗歪脖子老柳树下。其中一名长相颇为出众的绿衣少女,头上戴着假的狐耳,脸上画着图腾,懒懒歪歪地倚在柳树边,微皱着眉头用一指长的假指甲划着树皮。

    她这么一歪,虽无刻意,却总感觉她媚眼如丝,勾人得很。

    “林司禾,你别把指甲划坏了,就这一副再也没有多的了,弄坏了要赔的。”小柳儿提醒她道。

    “划烂了才好呢。”林司禾嘴上倔强,却还是听了建议收回手指,“你们说这个指甲不会是金子做的吧?你们见过金子吗?”

    安惠摇头:“金子我没见过,但我听说这是真狐妖的指甲,邪门得很,戴的人容易被狐妖附身。”

    “哦?附身啊?”林司禾漫不经心地低头看着那有些年头的黄黑色地指甲,渐渐的,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

    细心的安惠刚想喊她一句。

    毫无预兆地,林司禾仰头就发出类似狐狸的叫声,然后身子灵巧地翻上老柳树的树杈,歪歪扭扭地倚在树干上,对着几个小姐妹一顿张牙舞爪。

    那动作神态仿佛真的被狐仙附体,一时几个小姐妹吓得呆愣在原地,分不清她是在玩笑还是真的。

    “我要吃你们的肝!”

    林司禾刚说一句。树下几个小姐妹霎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各自逃了。

    林司禾恶作剧得逞,却还是高兴不起来。她放下手,一头抵在老柳身上,无奈:“全跑了?难道我真的那么像妖怪?”

    她摘了指甲,挨个插在老柳的树皮里,就像一排鳞片:“我不想当妖怪。”

    转眼三月三日,桃杏梨枝头缀满了花苞,一场春雨之后,原本杏花和梨花的骨朵儿忽地全部开了,一山红一山白的,如云一样,分外好看。

    阿娘一早从山上回来,塞了一篮子杏花给她:“阿禾,好好演,送傩是大事。”

    林司禾刚接过,却听的门外吵闹,只见一群人乌泱泱地就走进了她家院子里,惊得小黑狗狂吠不止。

    村长的声音从外响起:“林家嫂子,你快把你家的孽障交出来。”

    林司禾连同阿娘探出头去,只见一二十个壮年,群情激奋。

    “林村长,你们这是……?”

    众人却不顾林周氏,直嚷道:“孽障,谁让你放火的!?”

    只见林司禾睁大眼睛,无辜又好奇地看着他们,许久都不回话。

    村长点名又问了一句:“林司禾,你傻了吗?”

    林司禾这才十分惊讶地指着自己:“你们是在骂我呢?”

    “对啊!你为什么放火?!”

    他们声色俱厉的模样十分吓人,林司禾连忙躲到阿娘身后,争辩道:“我今天还没出门,我没有放火。”

    “哼!你看看这是什么?”村长拿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已经被烧的漆黑,但林司禾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狐妖的指甲。

    她连忙低头从荷包里掏出那一套指甲,一数,哎呀,九个。

    “怎么会在你那里?”林司禾问,“我这指甲正巧丢了一个。”

    村长痛心疾首:“你还问我,这是火场找到的。”

    “哪里的火场?”

    村长气急道:“林司禾,我念你模样出众,特地挑你演狐妖,没想到你竟放火烧神像,神像烧了也就算了,可那大火攀着屋顶烧了祠堂!”

    “咱村祠堂被烧了?”林司禾深知不妙,连忙摆手,“那可不是我……这指甲我也不知道在哪丢的一个。”

    人群中一人说道:“你别狡辩了,我听小柳儿说,你没选上观音,一直怀恨在心!”

    立刻就有人附和:“我家云儿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你妖狐附体,在老柳树上变成了一只狐狸。”

    “我那是逗她们玩呢!”

    可村民们七嘴八舌,顷刻就给林司禾定了罪行。

    村长示意大伙安静,怒道:“林嫂子,放火可是大罪,何况还是烧了祠堂。走!带这个孽障见官去!青天大老爷自会有个分辨。”

    就这样,分明是美好的春光中,林司禾却如过刀的年猪一样被五花大绑,在花草清香里,一路被抬进了县城,直至进了衙门口,被重重地丢在地上。

    明镜高悬。

    林司禾躺在地上,背上背着一根大腿粗的木桩,她翻不过身。

    衙役们杀威棒喝之后,一个身影身着七品官服,缓缓从后堂里走出来。

    问:“堂下何人?”

    这是林司禾第一次进县里的衙门见官老爷,以前看戏台子上的青天大老爷们为了体现老道和睿智,说话都低沉而庄重。

    如今这县令大老爷,声音清脆,少年意气,并不沉闷。

    林司禾努力歪着头去看堂上,费了老命才晃了一眼,只知道那端坐着一位相貌清俊的白面“老爷”。

    村长在她旁边跪着,看老爷上堂,不自觉地摸着半秃的头嘀咕了一句:“怎么县太爷是个毛头小子?”

    接着惊堂木一响,吓得林司禾浑身一抖,在场门内外一二十号人,满堂死寂。

    县老爷又问了一遍:“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村长连忙回答:“草民,杏花村村长林永寿告同村恶女林司禾纵火烧毁我村林氏一族祠堂。”

    村长话音还未落下,只听林司禾在地上挣扎翻滚着,几次尝试直起头来,大声吃力地道:“民女杏花村村民林司禾,也要告村长林永寿诬陷好人,滥用私刑!”

    此话一出,满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