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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攻占长沙(下)

    刘芳亮久经战阵,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宿将,最重视战场情报的搜集,不像何腾蛟之流的说嘴郎中,连敌军来了两万援兵都不知道,早已探得了长沙兵的动向,当即做出应对,命令米国珍率本部三千兵马前出诱敌,自己亲领大军设伏,准备一举将长沙兵统统吃掉。

    章旷做为前部,引军出城不足十里,忽听得号炮连响,前方一军拦路,尽张白色旗号,当中将旗上大书一个米字,正是米国珍所部。

    章旷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敌军,急令迎战,阵势尚未摆好,米国珍已经挥师杀到,长沙兵守城尚可,野战根本不是大顺军的对手,结果一触即溃,漫山遍野放开了羊,米国珍追亡逐北,斩获颇丰。

    刘芳亮的布署是,明军分为前后两部,难以一口吃下,所以让米国珍先挡住章旷,待何腾蛟率主力赶到,再佯装不敌,把明军全军诱进伏击圈,以便一战全歼。

    米国珍第一步完成得很好,不仅挡住了章旷,而且将其击溃了,只待何腾蛟到来,便可依计诈败,不料明军太菜,主力到是到了,可是见到前部大败,早已心惊胆寒,又被败兵一冲,更是阵脚不稳,虽然人多势众,竟然露出了败相,只能勉强支撑。

    米国珍气得连拍大腿,骂道:“直娘贼太不经打!坏了左制的诱敌之计,却叫老子如何回去复命?”

    一旁的亲兵笑道:“战场之上,唯恐敌军悍不畏死,哪有嫌弃不抗打的?诱敌也好,不诱敌也罢,打赢了就行呗!将军这脾气发得好没道理。”

    “你懂个屁!”米国珍把眼一瞪,呵斥道:“诱敌诱敌,得让敌人觉得你真打不过他,他才肯上当。如今打成这样,直娘贼败相尽显,就算现在退军,他们也不敢追,却让老子怎么诱敌?”

    他的判断没错,明军以众敌寡,竟然被打出了败相,他若主动后退,何腾蛟只会说是反败为胜击退了贼军,然后“乘胜”退军,绝不会来追他。

    事已至此,只能拼了,米国珍当机立断,一面派人去向刘芳亮报信,让他不再埋伏,率领全军赶快参战,一面指挥兵马,拼命想要拖住明军。

    他毕竟只有三千人,何腾蛟如果这个时候撤退,损失不大,他也拦不住,那这一仗就白打了。

    不过好在,何腾蛟并不想退。

    如果米国珍退军,何腾蛟可以讳败为胜,面子总还能保住,可如果何腾蛟主动撤退,那就是一万多人被三千人击退了,再怎么巧舌如簧,也遮掩不过去,那面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何腾蛟不想退,要退也得把米国珍吃掉再退,结果恰好遂了米国珍的心意,终于拖到了远处尘头大起的时候。

    这是援兵到了!何腾蛟也看出来了,心中暗叫不好,再也顾不得面子,赶忙传令退军,可是刀都要顶到鼻子尖了,这时候退军,完全就是自取败亡,明军接令之后,顿时陷入了混乱,再也约束不住。

    何腾蛟和章旷眼见大势已去,情知大败不可避免,不敢回城,只好迂路往衡州(今衡阳)逃去。

    主帅一跑,明军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待刘芳亮挥师杀到,也就做了鸟兽散,大顺军如入无人之境,迅速便扫清了残军,随即乘胜攻城,长沙城老弱兵丁见到何腾蛟兵败,军心惶恐,哪里还敢抵抗?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严起恒无奈,也只好弃城逃往常德。

    刘芳亮随即率军入城,一面张榜安民,一面派人向李自成报捷,又通知吴汝义长沙已破,让他放弃进攻黄朝宣;黄朝宣见吴部退走,又听说长沙已失,不敢孤军久留,也不敢回燕子窝,率军退往衡山;奉命来援的张先璧本已到了湘潭,闻讯也先一步往湘西的群山里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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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浏阳县主簿署,李自敬正在给李自成见礼。

    为了诈死计,李自成进城后便把行宫安在了逼仄的主簿署,反倒把宽敞的县衙让给了李自敬,这让李自敬颇为不安,想要推辞,可是李自成却自从到了山口街以后,只见了他一次,就再也不肯见他,让他连推辞的机会都没有。

    不理不睬比严加训斥更令李自敬胆寒,想要找个人商量,可是又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文武百官没有人待见他;原本跟在他身边帮着他做买卖的那些人,更是做了鸟兽散,只剩下一个名叫唐应辅的年轻人,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他唯一的谋主,都司监提调太监杜勋,则在听说皇帝只是诈死之后,于当天夜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李自敬思前想后,实在受不了这种上不够天下不着地的煎熬,只好去主簿署长跪,不管是死是活,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自己的皇帝二哥一面,这才终于获得了接见。

    “起来吧,”李自成阴沉着脸说道:“你的本事是越来越大了,还会用长跪来逼朕见你。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非要如此?朕本来要去天马山的欧阳玄祠[注1],都让你给耽搁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李自敬不知道欧阳玄是何许人也,更不关心李自成为什么要到欧阳玄的祠堂去,但听说自己还不如一个死人重要,心中却难免不平,并不起身,愤然说道:“臣弟数次求见,都被陛下拒绝了。臣弟好歹也是个监国,陛下这样对待臣弟,让群臣怎么看?让臣弟还怎么监国?陛下若是对臣弟不满,却也不必如此,直接把臣弟的监国给免了,该有多么便当!”

    他只是发发牢骚,可是却正中李自成的下怀,李自成立即答应道:“既然你这样要求,那就免了吧。你把印信交回来,上个辞差的题本[注2],于你面子上也好看。”

    李自敬固然早就死了夺位之心,但这样卸任却不免屈辱,闻言心中更加恼火,一下子跳了起来,叫道:“陛下真要如此对待臣弟吗?臣弟究竟哪里做得不好,竟致陛下如此无情!”

    “放肆!”李自成冷喝一声,训斥道:“朕已复出亲政,你自当交回权柄,何谈无情?反倒是你,既然自称臣弟,却既没有做臣的样子,也没有做弟弟的样子,是谁教你这样对朕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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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欧阳玄祠:《同治浏阳县志》卷二:“天马山,浏河畔由东迤南,张屏展翼,为治南锁钥,有元欧阳元(玄)祠,《府志》其子孙原住山麓,今徙蛇头。”按:欧阳玄(1283—1358),字元功,号圭斋,湖南浏阳人。元代著名学者和官员,人称“一代宗师”,与王约并称元代“鸿笔”,元顺帝赠崇仁昭德推忠守正功臣、大司徒、柱国等称号,追封为楚国公,谥号“文公”。

    [注2]题本:明清时的一种奏章,另一种叫奏本,清代改为奏折。明制:凡兵刑钱粮、地方民务等大小公事皆用题本,由官员用印具题,送通政司转交内阁入奏。私事则用奏本,不准用印,可以直达御前。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京职·章奏异名”条:“今本章名色:为公事则曰题本;为他事则曰奏本。收本之处,在内则曰会极门,在外则为通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