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风尘13】送她上路

    深秋的风总是挟着寒意，楚楚拢着一条浅黄色披风，坐在湖边的石块上，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她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昨夜司马棣那一句怒吼像一个判决令，让她觉得，他很快就会叫人来抓走她，至于如何处置，她不敢想象。

    适才贵嬷嬷跟她说着话儿，又被一个官爷叫出去，两人嘀咕了一会儿便走了。她更觉得，她的判决就要下来了。

    司马棣会给她一个什么样的死法？想到这，女孩的头就快疼炸了。

    她看着湖中心，这个湖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湖中心应该还是很深的。如果跳下去，应该很快沉没、溺亡。可是，湖边这么多人，若是被救起，衣冠不整，丑态百出。若真溺死，全身浮肿，面目全非……

    不！不行！她无法想象一大群男男女女围着看她如畜生般的模样。

    无论如何要求一线生机，求个好死也可以。

    “那个柳韵快死了吧？”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忽然说了柳韵的名字，把楚楚的注意拉了过去。

    “说是活过来了。真是不懂，一个大小姐怎么沦落到比我们还不如。”之前见过那个名唤春秀的少女也在其中。

    一个面若桃花的美貌女子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侍侯过一位爷，他说在上京，想着法子要爬到王爷床上的贵女可以排成队，越是富贵人家的女儿野心越大，手段也多，想想也是，不要说当王妃，就是当王爷侍妾那也是人上人啊。”

    春秀道：“看来也不只是穷人家的女儿想侍侯贵人了。我们那里有个女子，6年前王爷出征到这里时，她被地方官选中去侍侯。回家的时候带了几箱子财物回去，他们家原本十分贫穷，三个兄长都娶不上媳妇。她那一回去，成了镇上有名的富户，全镇的姑娘都争着要嫁入他们家，那姑娘也嫁了个富商做了当家主母，听说，带过去的嫁妆比人家做生意多年赚的还多。”

    妇人呵呵一笑：“怪不得你当初一直打听王爷怎么不来红帐，你也算是有心的。”

    春秀脸一红：“我哪敢想。”春秀模样俊秀，又是年轻姑娘，难免有些幻想。但昨夜那一幕，让她完全打消了幻想。

    安静了一会儿，春秀又道：“你们说，主帐那姑娘会怎样？王爷就这么放过她吗？”

    美貌女子笑起来：“怎么可能放过？贵人的面子这么好落的？这处罚啊，越是延后就越严重，看着吧，估计后面好戏还在后头呢。”

    妇人叹道：“是啊，王爷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可惜了那样少见的美人儿。”

    妇人们的话一句句都传到楚楚耳中，她只觉得全身冷得打抖。

    此刻她突然地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给司马棣带去多大的羞辱。那个男人一直认为侍侯他是一种恩典，因为他身边的人都这么认为，他给过很多女人富贵荣华，受到许多人的感恩戴德。他和身边人都笃定地认为，能侍侯的女子都是欢喜的。

    而她，一个贫穷人家的女孩儿，不知天高地厚地拒绝他的恩宠，更躺在他的枕边算计他。从前侍侯的女子都是人家献来的，都是心甘情愿来的，只有她是掳来的。此前事情尚在云里雾里，昨夜的事情一出，所有人都会知道直相，帐里帐外毫无秘密。这段戏文里，司马棣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大周朝的王爷被嫌弃至此，能不用尽权势把此事抹平？

    终归是要让始作俑者消失，才能让此事成过眼云烟。

    这会儿，远处传来药婆子喊她的声音：“姑娘，楚姑娘。”

    楚楚看着她走过来，没力气站起来，也没力气回应她。

    药婆子走到跟前，女孩直直地看着她，眼泪无声地流，止也止不住。

    那个男人给了她什么死法？

    药婆子看着女孩的脸，心里涌起一丝惋惜：“姑娘，走吧。王爷让老身送你回去。”

    楚楚呆呆地看着婆子，眼泪流得更凶，半晌，艰难地站起身，软软地跪倒在婆子面前：“嬷嬷，看在你带我来此的份上，给我些周全。”

    婆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孩绝望又不掩惊惧的模样，笑道：“姑娘，你误会了，王爷让老身送你回家，回去找你爹娘。”

    楚楚抬起头，惊疑地看着药婆子：“回梧桐镇？回我家？”。

    药婆子对她点点头，嘴角噙着一丝笑，不是恭喜的笑，是等着看戏的意味深长的笑。姑娘啊，这回家的路不好走啊，看你有没那个慧根安全到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