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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烨城之外的相遇

    四目相对之际,富阳楼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所有人都不再去想北境战事,将神思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刘昂安坐在众人之中,风轻云淡的道:“郡主还是收住脾气的好,毕竟左王不在京中,你莫要为他揽下祸事。”

    左元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厉声道:“皇叔把心放宽了,左家的事用不着你担心!”

    刘昂无奈的摇摇头,轻叹道:“有此脾性,怎能不叫人多疑?”

    他慢慢的站起身来,手中的烟袋缠在烟杆上,准备离去。

    左元英不依不饶的道:“皇叔慢走,这胡兀人南下的用意可是还没有说清楚呢!”

    刘昂不再理会他,装作没有听到。

    一个是当今皇叔,一个是迎阳郡主,看热闹的就算有心相劝也没有这个胆量。

    刚刚与刘昂争辩的年轻人此刻像是房中的梁柱一般,直愣愣的站在那里。

    左元英从他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微风,吹起他散落的长发,遮住了那张惊恐的脸面。

    “皇叔是不是想说这次胡兀人来的目的绝不是攻城掠地那般简单?”左元英箭步上前,挡住刘昂的去路。

    刘昂眼光转动,避开那双凌厉的目光,谦虚的道:“老朽不过是想与那年轻人争个高低罢了,一时失言惹怒了郡主,还请不要见怪。”

    左元英冷冷的哼了一声,怒声道:“哼,想你这老头子也没有什么高深的见地!”

    她冷眼扫过在场之人,心中憋着一肚子火,叫道:“春桃,我们走!”

    侍女春桃知道自家郡主的脾气,一向都是火急火燎,像个火药丸子,急忙的从座位上站起,小跑着跟在左元英的身后。

    待到左元英离去,刘昂望着她矫健的身影,心中默默叹道:左家满门皆是英豪,为何却不知道功高震主理当鸟尽弓藏之理......

    他虽远离朝局多年,可他仍然明白自己的侄子心中有什么想法。

    不论胡兀人有没有南下,北境之地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如今有了胡兀人,只会让他动起手脚来更是顺利。

    不管能不能保住北境安稳,左亮都已向京城告急,皇帝便会点派军马前往。

    不管胡兀人有没有被击退,派去的人都会留在北境,慢慢分化昌平王府的权力。

    所以,这场战争不会因为沙场上的胜负而结束。

    倘若昌平王左亮能够明白皇帝的心思,交出北境大权,尚可保证左家荣誉。

    若是他依然是当年那副居功自傲,毫不在意的想法,只怕左家历代的热血全都白白挥洒在沙场之上。

    一片唏嘘声中刘昂暗淡的离去,今日富阳楼里又多了一个新鲜的话题。

    从富阳楼出来,左元英便直奔北门而去,听说刚刚出城的军队便驻扎在那里。

    昌平王在代县,永县受困的事情自然是传到了府中,奈何自己婚约在身,不能擅自离京,否则她早已前往边境。

    早上听说朝中对此事进行了讨论,中午又听说了宫中已经定下支援北境的统帅人选。

    坐立不住的左元英便和侍女春桃一起乔装出行,想要一探京城中的动向。

    边关告急,京中却是一片安稳,这让左元英感到不忿,她横心一立,决定要去军营中看个究竟。

    经过一天的议论,关于援军统帅的事情京城之中尚且没有答案。

    那位统帅的真正面目就像是湛蓝的天空,慢慢被黑夜掩盖。

    星光布满了整个夜幕,像是银河决堤泄流。

    圆月高高悬在上空,皎洁的柔光洒在大地上,两道身影慢慢的向着城外的军营靠近。

    左元英看着即将到达的营帐,拉住春桃的手臂,轻声道:“你手脚太笨,待在这里,让我自己去看看。”

    春桃忧虑的道:“郡主,擅自潜入军营可是大罪!”

    左元英面带讥讽的道:“哼,那是他们,想我迎阳郡主自打十三岁开始就混迹于军营之中,哪个有我清楚各地军营的守卫?”

    她整理好头发,又道:“就算被人抓住,知道我是迎阳郡主之后,还不要快快将我放了?若是没有我父王,谁替他们挡住胡兀人的骑兵?”

    月光下,那双眸子里泛着银光,神色更是傲娇:“我可是父王的掌上明珠,连父王都不敢轻易怪罪于我,他们哪个敢?”

    春桃还想进行劝说,却看见左元英已经将面部用丝巾遮住,不等她开口,左元英轻嗤道:“你要再敢多说,我就把你卖到翠烟阁去!”

    吓得春桃急忙闭上了嘴,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左元英潜伏向前。

    左元英找了一座山丘躲在后面,站在高处也更方便自己观察军营的布阵情况。

    座座营帐扎在地上,月色下,营中静悄悄的,传来巡逻士兵身上刀甲相碰的声音。

    左元英看了一眼,心中就有了疑惑:这算是哪门子的安营扎寨之法?我与父王也是学了一些门道,还是第一次见军营是这般驻扎的。

    零零散散的营帐像是撒豆一般,东面三座,西面五座,北面八座,南面十座,当中间又是密密麻麻的挤了不知道几座。

    左元英笑着道:“就算是土匪强盗也不会这么扎营,看来领军之人当真是个蠢蛋!”

    “要是这样的统帅领兵到了北境,莫说支援了,不要叫父王帮忙救他便是幸事。”

    正当她自言自语的时候,中间营帐中走出一人,令她惊讶不已。

    月光将他的脸面照的清楚,正是督武卫统领杜岩。

    杜岩出来后立即上马,又奔着烨城而去。

    左元英更是好奇,呢喃着道:“不会是叫杜岩挂帅吧?那个阴险的家伙可是给父王找了不少麻烦呢!”

    杜岩走后,左元英继续留在山丘上,直到所有帐内灯火熄灭,她又开始向前摸索。

    靠近之后她又发现一个奇怪的地方,军营门口没有站岗的哨兵,四周也没有竖立瞭望台,巡逻的士兵也比刚刚少了一半。

    这里的统帅到底在搞什么?

    看着营中守卫松懈,左元英更加好奇了,忍不住兴奋的向前靠近。

    几番闪转腾挪之后,左元英已经潜入南面的军营之。据她猜测,杜岩走出来的营帐,就是统帅所在。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蠢蛋将军的真正面目。

    巡逻的士兵从她身前的营帐走过,根据她刚刚的观察,还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再回来。

    这点时间足够她到营帐之中探个清楚,再安然撤出。

    轻声轻步的走近营帐,微微撩起门帘,月光一闪而进,照在了地上。

    左元英看到帐中果然有人,且在沉睡,便慢慢上前。

    走近一看,左元英整个人呆住,心中暗暗道:天呀,这是谁家的孩子,生的如此瘦弱不说,还要来军营中受罪?

    她侧身,月光轻柔的照在刘谌的脸上,那张白嫩的脸面看起来更像是稚童。

    一根短小的拇指插在嘴中,双唇嘟起,时不时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噗嗤”

    左元英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折射出皎洁的月光,稚嫩的脸上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左元英浑身一震,只觉脚下凉风吹起,急忙闪身后撤。

    钢刀毒蛇吐信一般的刺出,一道身影从床下窜出,刀锋随即逆行而上。

    左元英借着月光闪身躲避,刀锋接连劈下五次,阵阵寒光散射,刘谌已端坐起来。

    帐外脚步声起,眨眼间已有二三十人围成一堵人墙。

    左元英向外冲去,又见枪锋凌厉,直指胸前,回身再想挣扎,高览已经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刘谌缓缓起身,朗声道:“现在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左元英愤恨的将脸一侧,怒骂道:“好歹毒的贼人!”

    刘谌道:“你来夜探军营,预谋行刺,却说我是贼人?”

    言语中,高览已经将左元英脸上的丝巾扯下。

    月光如灯,轻柔的落在她的脸上,那一双明眸显得更是透亮。

    刘谌定睛看去,一眼便认出了她是女扮男装。

    “呦!还是个女刺客!”

    左元英见他脸上露出的表情极其猥琐,心中顿生厌恶,啐了一口,道:“卑鄙的小人,可知我是谁?”

    刘谌从容的道:“管你是谁,夜探军营已是通敌之罪,还想行刺本将军,罪加一等。”

    左元英不服软的道:“那就看看你这个将军在昌平王面前能有几个脑袋了!”

    听到昌平王的字眼,刘谌顿时怔住,总不会是他千里之外派出的刺客吧?

    高览回头看着刘谌,希望得到指示。

    刘谌质问道:“是昌平王派你来的?”

    左元英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娃娃还不配跟我说话,叫你们主帅出来!”

    高览怒目相看,厉声道:“大胆!在侯爷面前休要放肆!”

    左元英心中“咯噔”一下,想起要与自己成婚的丰泊亭侯刘谌来,听人说他身材不算高大,一副稚童模样。

    “丰泊亭侯,刘谌?”

    刘谌惊喜的道:“哑嘿,你这女娃还知道本侯爷的大名!看来是有备而来!”

    随即他令声道:“高览,将她绑起来,一会儿好好问问她的来历!”

    左元英叫道:“我看谁敢!”

    一双明眸中散射出道道寒光,眉宇中的傲气直冲云霄,一字字道:“我乃昌平王之女,迎阳郡主左元英!看你们谁敢上前!”

    刘谌惊诧道:“什么?!你就是左元英?”

    左元英傲然道:“如假包换!”

    刘谌苦笑着,食指轻轻的挠着鼻尖,摇着头道:“散了散了,你们且都退下吧。”

    高览提醒道:“侯爷不可掉以轻心啊!”

    刘谌恍然大悟,道:“对呀,你说你是左元英,可有什么凭证?”

    左元英毫不惊慌地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来扔到刘谌面前。

    刘谌顺手接住玉牌,这玉牌的样式与他身上所带的金漆铜牌差不多,只不过龙换成了凤凰,大地上还有几朵花。

    一面写着“昌平王府,迎阳郡主”。

    一面写着“左元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