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谁知女儿心
斜阳照在密林中，一张张神情紧张的面孔都注视着眼前的木屋。
左元英站在木屋之前，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凌，她不知道该去责怪他的阴险，还是该去责怪刘谌的羸弱，或是来反省自己的莽撞。
高览和王平站在她的面前，心中所想的都是刘谌若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自己该如何复命。
李凌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安若泰山的面容，挺直了腰杆，丝毫没有畏惧左元英向他投来的目光。
微弱的阳光透过木窗，照在那张苍白惨淡的脸上，娇小的身躯躺在一张茅草席上，左手缠着纱布，点点血红像是雪地里盛开的寒梅。
“你又在装睡了。”在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调侃的声音。
“我只是在想，醒来之后该如何调解他们的矛盾。”刘辰回应着心中的那个声音。
刘谌轻笑着，缓缓的道：“他们有什么矛盾需要你来调解？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刘辰惊讶的道：“神马啊，你就没有看到刚刚郡主的样子吗？她恨不得上去扒了李凌的皮啊！”
刘谌道：“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刘辰想了想，道：“以她的性格，保不齐一会儿还有什么想法呢！”
刘谌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她已经替你缓解了这场冲突吗？”
“哦...忘了，你刚刚已经昏过去了。”他想起自己能够看到的事，并不一定刘辰也能看到。
不等刘辰说话，刘谌赶紧解释道：“郡主刚刚执意要高览去将王平他们叫到这里来，不就是害怕他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李凌身上吗。”
“等高览从岔路口回来，应该冷静了许多，再看到李凌为你止住了伤口，气就会消减了不少。”
刘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看不出来，她还挺心细的啊！”
刘谌道：“好了，你也该醒过来，将你和李凌的事情说清楚了，不然再过一会儿，高览可就忍不住了。”
慢慢的，刘谌睁开眼睛，一手遮住刺眼的斜阳，一手撑着地面，艰难的坐了起来。
看到刘谌醒来，高览和王平都猛地上前，高览憋了李凌一眼，还是挡住了他的身位，不叫他跟着上前。
左元英看到他们的举动，转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刘谌，那双冰冷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柔光。
“你终于醒了。”看到刘谌能够醒来，她心中的一块重石落地。
“侯爷！”高览不等刘谌清醒一些，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急忙的请罪：“都是属下无能，让侯爷再度犯险！”
李凌也不甘落后，跪拜在地，谦声道：“是在下无礼，想出了这等无脑的计谋，才酿成了现在的祸事。”
此情此景他像是看到了两个互相争宠的人，在他面前献殷勤。
从未有过如此待遇的他，懵懵的看着他们二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左元英斥声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再争了，看他的样子，想必也不会责怪你们。”
说着她看了一眼刘谌，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阳光照在他惨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郡主说的对，都是一场误会，你们还是先起来说话。”
高览和李凌一同看着那张光彩夺目，亲善柔和的面容，心里更是愧疚，纷纷低下了头。
王平站在他们二人身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跪下，可是想到这件事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好尴尬的低下头。
刘谌见他二人心中还有芥蒂，缓缓道：“这位是平阳县的李凌，在此已经等候我多时，听说了我在远安的事情，所以特来投靠。”
听到这话，高览松了口气，总算明白侯爷为什么能和一群流寇相谈甚欢。
左元英脸上的表情可就耐人寻味了，平阳县是昌平的辖区，想要投军报国，不应该先去找左家军嘛。
转而一想，以父王治军严整的理念来说，一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流民，所以他们才被迫想要投入刘谌麾下。
刘谌见他们的脸色都有缓和，又接着道：“李凌在各地打探着我的消息，今日在此设下埋伏，为的就是给我展示他的才能，好叫日后得到重用。”
左元英忿忿不平的道：“展示才能的机会多的是，非要这样？”
她冷冷的瞪了李凌一眼，心中的怒气才算平息。
李凌急忙道歉：“方才手下鲁莽，险些伤害了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左元英眼光高冷，双臂抱在胸前，不再看他。
刘谌柔声道：“既然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这场误会也算解除了，你们就不要再都绷着脸了，各自先去休息吧。”
高览还是放心不下，忧心的道：“侯爷，我......”
刘谌不愿他再自责，令声道：“好了，你去找些吃穿来，分于李凌，待我稍作休息之后，再做安排！”
高览只好闷闷的接令：“遵命！”
李凌急忙叩拜道：“多谢侯爷！”
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高览的眼中依然怨气难消，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
李凌却是云淡风轻，面带微笑的，像是要与他讲和。
刘谌又轻斥道：“快去！”
这一下可是牵动他不少的气力，忍不住的咳嗽几声。
王平见到刘谌这个样子，在一旁劝说道：“高护卫，走吧，免得侯爷再动气。”
高览闷闷不乐的甩脸起身，气冲冲的离去，王平与李凌相视一笑，也离开了木屋之前。
清风徐来，吹着流云般的秀发飘舞，刘谌抬头的时候左元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尽管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她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傲气依旧不能掩藏，透亮的眼眸中散射着柔光，高挑健硕的身子缓慢蹲下。
“还疼吗？”那双苍劲有力的手轻轻捏住刘谌的左手，看着纱布上的点点血迹，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刘谌苍白的脸上忽然冒起了羞红，一双眼睛盯着左元英那只白净修长的手，虎口上还有老茧，全然不像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该有的手。
“没事...小意思...”刘谌低声的，他倒像是久居秀楼的富家千金。
左元英淡淡的道：“你身子如此羸弱，怎么敢接下北上行军的旨意，是怕自己活得不够短吗。”
刘谌被她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嘲讽刺激到，顿时脸上充满了荣光：“保家卫国，男儿本色，怎么能犹豫呢！”
左元英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老皇帝也是不心疼，就真的只给你派了三千军士。”
这句话没有刺痛刘辰，却是深深的刺痛了刘谌，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悲伤的云烟，悠悠的叹道：“也许，在父皇眼中，我从来不是他的儿子。”
刘辰听在心里，痛在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眸暗沉下来。
左元英自顾自的看着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看到裂开的伤口已经止血，又取出新的纱布来重新包扎。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双高冷的眼中充满了柔光，专注的看着手上的纱布一圈圈的缠绕在刘谌手上。
微风吹动着她飘散的长发，像是河边浮动的柳枝，满脸尘土仍是挡不住她脸上的坚毅。
“想不到，你还会这些。”刘谌痴愣愣的看着左元英，若她一直都像这样那该有多好。
左元英道：“这些算什么，沙场战将岂能不懂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
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屑，骄傲的神情像是她才是这支军队的将军。
左元英将纱布包扎好后，深深的吐了口气，道：“好了，休息一晚，明日就能上路了，你就安心歇着吧。”
说着话，她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去。
她又像是一杆锋利笔直的长枪，站在刘谌面前，冷冰冰的。
忽然她又转过身来，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来。
残阳暗淡，那块石头绽放着莹莹红光，像是煤炉中的一颗红炭。
“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左元英将石头送到刘谌面前，冷冷的问道。
刘谌眼光一亮，想不到丢失的宝贝还能再找回来，他正想伸手去接，却又收回了手，展颜笑道：“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想不到阴差阳错竟然直接到了你的手里。”
左元英轻轻皱眉，疑问道：“这就是那天你想送的东西？”
红光映着她的脸，想起那日将刘谌扔到水里，不免有些难堪。
刘谌欣喜的点点头，道：“怎么样，好看吧，它在夜里还能发亮呢！”
左元英看着刘谌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又看看这块自己并不觉得稀奇的石头，想了想，淡淡的道：“我不喜欢这些。”
“哦...”左元英脸上失望的表情传到了刘谌脸上，他挠着头道：“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发光发亮的东西呢。”
左元英不解风情，冷冷的道：“枪头也能发光发亮，我就很喜欢。”
“好吧...”刘谌想起左洪的话来，她自幼喜欢在军营中待着，自当要与寻常女孩子有所不同，看来想要讨她欢心，还需再做了解。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想要收回自己不合适的礼物。
却见左元英豪横的将手缩回，厉声道：“怎地，你还想要回去？”
刘谌惊讶道：“你不是不喜欢？”
左元英又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既然是本郡主的东西，岂能再让你随便拿回去！”
说着她随性的将石头放入了怀中，又道：“算是你一片心意，也算你为远安的事情给我致歉了，本郡主就勉强收下了。”
“你...”刘谌咽喉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暗暗地咬牙切齿：你要是不喜欢留给我，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啊！不喜欢，你还收下，这算什么？
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嘲笑的声音：“你呀你，算盘这次可是打亏了吧！”
“我...”刘谌看着左元英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更是苦楚。
左元英冷冷的道：“我知道，你想要讨好我，想要通过我和昌平王府扯上关系，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那双眼睛里透着寒光，盯着刘谌那张茫然的脸：“不管你心里做什么打算，不管你和父兄的关系如何，我左家的名声，都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在她眼中，刘谌对她百般忍让，又突然讨好，为的只不过是日后在夺嫡之路上多一些筹码。
可她也知道，这条路并不是单单靠着昌平王府的支持就能走下去，还要他自己的谋划。
刘谌淡淡的道：“你为什么不会觉得我是真心喜欢你呢？”
像左元英这样，外貌端庄，身材傲人，性格豪爽，从不矫情的女人怎么能让刘辰不心动呢？
刘谌在他心底暗暗叹道：你倒是直接。
左元英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动容，冷冷的回应道：“王侯的家的儿女可没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只有顺遂天命罢了。”
她望着渐渐落下的红日，就像是那颗赤红热血的心，沉入了无尽的黑夜中。
从她受封郡主的那天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和交易离不开关系。
或是为了两国和亲，她被远嫁异国。
或是为了权益交换，她被父王选配给他家王侯子孙。
所以，在她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抵抗与怨气，都已消散。
留给她的，只有欣然接受。
为了左家，为了父王，她能做的，只有牺牲自己。
刘谌轻声叹道：“难怪如此...依你的脾性而言，知道要嫁给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抵触呢。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一切。”
左元英冷冷的笑道：“这种事还要想？他们口中的大道已经流传了千年，他们总以为这天下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中。我们这些弱女子，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是他们的筹码，从来没有变过。”
刘谌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了很多人的名字，王昭君，文成公主......她们何尝有过自由呢......
“可是，你不一样。”刘谌想要劝慰，却想不出什么更多的话语来。
左元英望着夜色慢慢聚拢，落日的余辉彻底消失在空中，神色变得更是苍凉：“是啊，我不一样......我也想过提枪上马，征战四方，让所有人都知道，女儿家的命运不只是等着用来做交换。结果呢...还不是...”
她的脸上闪过了悲伤，痛苦，却都被不可摧毁的坚毅遮盖。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父兄对你还算满意。”左元英淡淡的道：“尤其是我兄长，他知道赐婚的事情后，立刻传来书信，都是夸赞你的话，好像生怕我因为蛮横而错过了你。”
“我......”刘谌自卑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也许她始终不能接受的就只有这些了。
左元英又道：“你放心，当初我没有抵触，现在也不会反悔。若你实在不喜欢我这样的脾气，大可纳妾添房，父兄那里，我会去说。”
“这...”刘谌没有想到，左元英能把这件事看的如此通透。
微风吹动着林中的树叶，吹动着那颗冰冷的心。
夜色在无尽的天空铺展开来，孤月悬在上空，轻柔的月光洒落在那双坚毅的双眸前。
抬头望去，前路茫茫，满山的树叶，挡住的是她看不清的未来。
此刻，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也只有刘谌心底的那股热血。
他不像是京中那些公子一样，只会贪图享乐，夜夜笙歌，不知前方将士的辛苦。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她像是一座千年的冰山，冷冷的语气，冷冷的面容，没入了月色中。
他痴痴的看着，脑袋里想着，不管是因为昌平王府，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
这座冰山，他一定要想办法融化。
左元英站在木屋之前，审视的目光看着李凌，她不知道该去责怪他的阴险，还是该去责怪刘谌的羸弱，或是来反省自己的莽撞。
高览和王平站在她的面前，心中所想的都是刘谌若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自己该如何复命。
李凌依旧是那副处变不惊，安若泰山的面容，挺直了腰杆，丝毫没有畏惧左元英向他投来的目光。
微弱的阳光透过木窗，照在那张苍白惨淡的脸上，娇小的身躯躺在一张茅草席上，左手缠着纱布，点点血红像是雪地里盛开的寒梅。
“你又在装睡了。”在他的心底，忽然冒出了一个调侃的声音。
“我只是在想，醒来之后该如何调解他们的矛盾。”刘辰回应着心中的那个声音。
刘谌轻笑着，缓缓的道：“他们有什么矛盾需要你来调解？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
刘辰惊讶的道：“神马啊，你就没有看到刚刚郡主的样子吗？她恨不得上去扒了李凌的皮啊！”
刘谌道：“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刘辰想了想，道：“以她的性格，保不齐一会儿还有什么想法呢！”
刘谌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她已经替你缓解了这场冲突吗？”
“哦...忘了，你刚刚已经昏过去了。”他想起自己能够看到的事，并不一定刘辰也能看到。
不等刘辰说话，刘谌赶紧解释道：“郡主刚刚执意要高览去将王平他们叫到这里来，不就是害怕他会将所有罪责都推到李凌身上吗。”
“等高览从岔路口回来，应该冷静了许多，再看到李凌为你止住了伤口，气就会消减了不少。”
刘辰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看不出来，她还挺心细的啊！”
刘谌道：“好了，你也该醒过来，将你和李凌的事情说清楚了，不然再过一会儿，高览可就忍不住了。”
慢慢的，刘谌睁开眼睛，一手遮住刺眼的斜阳，一手撑着地面，艰难的坐了起来。
看到刘谌醒来，高览和王平都猛地上前，高览憋了李凌一眼，还是挡住了他的身位，不叫他跟着上前。
左元英看到他们的举动，转过身来，看着面色苍白的刘谌，那双冰冷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柔光。
“你终于醒了。”看到刘谌能够醒来，她心中的一块重石落地。
“侯爷！”高览不等刘谌清醒一些，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急忙的请罪：“都是属下无能，让侯爷再度犯险！”
李凌也不甘落后，跪拜在地，谦声道：“是在下无礼，想出了这等无脑的计谋，才酿成了现在的祸事。”
此情此景他像是看到了两个互相争宠的人，在他面前献殷勤。
从未有过如此待遇的他，懵懵的看着他们二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左元英斥声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再争了，看他的样子，想必也不会责怪你们。”
说着她看了一眼刘谌，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阳光照在他惨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容：“郡主说的对，都是一场误会，你们还是先起来说话。”
高览和李凌一同看着那张光彩夺目，亲善柔和的面容，心里更是愧疚，纷纷低下了头。
王平站在他们二人身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跪下，可是想到这件事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只好尴尬的低下头。
刘谌见他二人心中还有芥蒂，缓缓道：“这位是平阳县的李凌，在此已经等候我多时，听说了我在远安的事情，所以特来投靠。”
听到这话，高览松了口气，总算明白侯爷为什么能和一群流寇相谈甚欢。
左元英脸上的表情可就耐人寻味了，平阳县是昌平的辖区，想要投军报国，不应该先去找左家军嘛。
转而一想，以父王治军严整的理念来说，一定是看不上他们这些流民，所以他们才被迫想要投入刘谌麾下。
刘谌见他们的脸色都有缓和，又接着道：“李凌在各地打探着我的消息，今日在此设下埋伏，为的就是给我展示他的才能，好叫日后得到重用。”
左元英忿忿不平的道：“展示才能的机会多的是，非要这样？”
她冷冷的瞪了李凌一眼，心中的怒气才算平息。
李凌急忙道歉：“方才手下鲁莽，险些伤害了郡主，还望郡主海涵。”
左元英眼光高冷，双臂抱在胸前，不再看他。
刘谌柔声道：“既然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这场误会也算解除了，你们就不要再都绷着脸了，各自先去休息吧。”
高览还是放心不下，忧心的道：“侯爷，我......”
刘谌不愿他再自责，令声道：“好了，你去找些吃穿来，分于李凌，待我稍作休息之后，再做安排！”
高览只好闷闷的接令：“遵命！”
李凌急忙叩拜道：“多谢侯爷！”
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高览的眼中依然怨气难消，像是看着自己的仇人。
李凌却是云淡风轻，面带微笑的，像是要与他讲和。
刘谌又轻斥道：“快去！”
这一下可是牵动他不少的气力，忍不住的咳嗽几声。
王平见到刘谌这个样子，在一旁劝说道：“高护卫，走吧，免得侯爷再动气。”
高览闷闷不乐的甩脸起身，气冲冲的离去，王平与李凌相视一笑，也离开了木屋之前。
清风徐来，吹着流云般的秀发飘舞，刘谌抬头的时候左元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尽管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她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傲气依旧不能掩藏，透亮的眼眸中散射着柔光，高挑健硕的身子缓慢蹲下。
“还疼吗？”那双苍劲有力的手轻轻捏住刘谌的左手，看着纱布上的点点血迹，声音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刘谌苍白的脸上忽然冒起了羞红，一双眼睛盯着左元英那只白净修长的手，虎口上还有老茧，全然不像是王公贵族家的女儿该有的手。
“没事...小意思...”刘谌低声的，他倒像是久居秀楼的富家千金。
左元英淡淡的道：“你身子如此羸弱，怎么敢接下北上行军的旨意，是怕自己活得不够短吗。”
刘谌被她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嘲讽刺激到，顿时脸上充满了荣光：“保家卫国，男儿本色，怎么能犹豫呢！”
左元英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老皇帝也是不心疼，就真的只给你派了三千军士。”
这句话没有刺痛刘辰，却是深深的刺痛了刘谌，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悲伤的云烟，悠悠的叹道：“也许，在父皇眼中，我从来不是他的儿子。”
刘辰听在心里，痛在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眸暗沉下来。
左元英自顾自的看着他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看到裂开的伤口已经止血，又取出新的纱布来重新包扎。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双高冷的眼中充满了柔光，专注的看着手上的纱布一圈圈的缠绕在刘谌手上。
微风吹动着她飘散的长发，像是河边浮动的柳枝，满脸尘土仍是挡不住她脸上的坚毅。
“想不到，你还会这些。”刘谌痴愣愣的看着左元英，若她一直都像这样那该有多好。
左元英道：“这些算什么，沙场战将岂能不懂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
她的脸上写满了不屑，骄傲的神情像是她才是这支军队的将军。
左元英将纱布包扎好后，深深的吐了口气，道：“好了，休息一晚，明日就能上路了，你就安心歇着吧。”
说着话，她就站起身来，想要离去。
她又像是一杆锋利笔直的长枪，站在刘谌面前，冷冰冰的。
忽然她又转过身来，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来。
残阳暗淡，那块石头绽放着莹莹红光，像是煤炉中的一颗红炭。
“这应该是你的东西吧？”左元英将石头送到刘谌面前，冷冷的问道。
刘谌眼光一亮，想不到丢失的宝贝还能再找回来，他正想伸手去接，却又收回了手，展颜笑道：“这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想不到阴差阳错竟然直接到了你的手里。”
左元英轻轻皱眉，疑问道：“这就是那天你想送的东西？”
红光映着她的脸，想起那日将刘谌扔到水里，不免有些难堪。
刘谌欣喜的点点头，道：“怎么样，好看吧，它在夜里还能发亮呢！”
左元英看着刘谌脸上孩子般的笑容，又看看这块自己并不觉得稀奇的石头，想了想，淡淡的道：“我不喜欢这些。”
“哦...”左元英脸上失望的表情传到了刘谌脸上，他挠着头道：“我还以为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发光发亮的东西呢。”
左元英不解风情，冷冷的道：“枪头也能发光发亮，我就很喜欢。”
“好吧...”刘谌想起左洪的话来，她自幼喜欢在军营中待着，自当要与寻常女孩子有所不同，看来想要讨她欢心，还需再做了解。
一只苍白的手缓缓伸出，想要收回自己不合适的礼物。
却见左元英豪横的将手缩回，厉声道：“怎地，你还想要回去？”
刘谌惊讶道：“你不是不喜欢？”
左元英又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既然是本郡主的东西，岂能再让你随便拿回去！”
说着她随性的将石头放入了怀中，又道：“算是你一片心意，也算你为远安的事情给我致歉了，本郡主就勉强收下了。”
“你...”刘谌咽喉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暗暗地咬牙切齿：你要是不喜欢留给我，日后说不定还能派上用场啊！不喜欢，你还收下，这算什么？
他心里冒出了一个嘲笑的声音：“你呀你，算盘这次可是打亏了吧！”
“我...”刘谌看着左元英那副神采奕奕的样子心里更是苦楚。
左元英冷冷的道：“我知道，你想要讨好我，想要通过我和昌平王府扯上关系，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那双眼睛里透着寒光，盯着刘谌那张茫然的脸：“不管你心里做什么打算，不管你和父兄的关系如何，我左家的名声，都不能毁在你的手里。”
在她眼中，刘谌对她百般忍让，又突然讨好，为的只不过是日后在夺嫡之路上多一些筹码。
可她也知道，这条路并不是单单靠着昌平王府的支持就能走下去，还要他自己的谋划。
刘谌淡淡的道：“你为什么不会觉得我是真心喜欢你呢？”
像左元英这样，外貌端庄，身材傲人，性格豪爽，从不矫情的女人怎么能让刘辰不心动呢？
刘谌在他心底暗暗叹道：你倒是直接。
左元英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动容，冷冷的回应道：“王侯的家的儿女可没有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只有顺遂天命罢了。”
她望着渐渐落下的红日，就像是那颗赤红热血的心，沉入了无尽的黑夜中。
从她受封郡主的那天起，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和交易离不开关系。
或是为了两国和亲，她被远嫁异国。
或是为了权益交换，她被父王选配给他家王侯子孙。
所以，在她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抵抗与怨气，都已消散。
留给她的，只有欣然接受。
为了左家，为了父王，她能做的，只有牺牲自己。
刘谌轻声叹道：“难怪如此...依你的脾性而言，知道要嫁给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抵触呢。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一切。”
左元英冷冷的笑道：“这种事还要想？他们口中的大道已经流传了千年，他们总以为这天下的命运掌握在他们手中。我们这些弱女子，在他们眼中一直都是他们的筹码，从来没有变过。”
刘谌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了很多人的名字，王昭君，文成公主......她们何尝有过自由呢......
“可是，你不一样。”刘谌想要劝慰，却想不出什么更多的话语来。
左元英望着夜色慢慢聚拢，落日的余辉彻底消失在空中，神色变得更是苍凉：“是啊，我不一样......我也想过提枪上马，征战四方，让所有人都知道，女儿家的命运不只是等着用来做交换。结果呢...还不是...”
她的脸上闪过了悲伤，痛苦，却都被不可摧毁的坚毅遮盖。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父兄对你还算满意。”左元英淡淡的道：“尤其是我兄长，他知道赐婚的事情后，立刻传来书信，都是夸赞你的话，好像生怕我因为蛮横而错过了你。”
“我......”刘谌自卑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也许她始终不能接受的就只有这些了。
左元英又道：“你放心，当初我没有抵触，现在也不会反悔。若你实在不喜欢我这样的脾气，大可纳妾添房，父兄那里，我会去说。”
“这...”刘谌没有想到，左元英能把这件事看的如此通透。
微风吹动着林中的树叶，吹动着那颗冰冷的心。
夜色在无尽的天空铺展开来，孤月悬在上空，轻柔的月光洒落在那双坚毅的双眸前。
抬头望去，前路茫茫，满山的树叶，挡住的是她看不清的未来。
此刻，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也只有刘谌心底的那股热血。
他不像是京中那些公子一样，只会贪图享乐，夜夜笙歌，不知前方将士的辛苦。
“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他们，免得再生事端。”
她像是一座千年的冰山，冷冷的语气，冷冷的面容，没入了月色中。
他痴痴的看着，脑袋里想着，不管是因为昌平王府，还是因为自己真的喜欢。
这座冰山，他一定要想办法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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