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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白首如新,此生素昧

    “温若香?温若香…嗯…还是没印象。”叶红尘把这名字在嘴里咀嚼了两遍,摇摇头,不再搭理这两个警官,埋头吃起了面。

    他确实是饿惨了。

    等将一碗又冷又坨的面吃完,两位警官也走远了。他这才赶紧看了下时间,在桌子上拍了十块钱,飞奔而出。

    “完蛋玩意儿,小庄今天怕是要发疯了。”

    ……

    温若香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醒过来,她明明都已经按下了按钮了。

    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在八十年前的床上醒来…

    在那铭心刻骨的一天醒来,十一月十一号,

    虽然已经是一百多岁灵魂了,可心脏还是忍不住有激动,然后就感觉一股剧烈的心绞痛,

    “嘶…”

    过去这么多年,她都忘了自己曾经的身体可是经不起一丝一毫的刺激的,苦涩的笑了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都忘记这种感觉了,八十年啊…呵呵,一生有几个八十年啊!

    很多事真的是只有临到头了,才有切身之痛…”

    “就是在今天遇见的吧。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

    此刻的她生出一股强烈的感觉,她想去找他,她想现在就看见他,她一刻也不想等…

    心口又是一阵阵剧烈的绞痛传来,可她有些不管不顾,猛地用力起身,急切的就去洗漱,然后翻箱倒柜的找起了化妆品,想着稍微打扮一下,她如今的脸色可并不好,要是让曾经的他看见,怕是会心疼要死掉吧。

    想到这,她嘴角却不自觉有些微微上扬。

    “大早上的,找什么呢,若香,咱们慢一点可以吗,一会又得心口疼了。”肯定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妈妈也着急的爬起了床。

    “这是要干什么去,怎么还打扮上了,咱们还需要这玩意儿吗?看看我闺女,多…漂亮啊…”她妈妈看着女儿的脸,玩笑的语气不自觉的顿了下,略带些担心,“心口又疼了吧,你要是疼的受不了,就给妈妈说,不要忍着,妈给你拿止痛针…”

    然后又赶紧话头一转,“打扮这么漂亮,今天要出门啊?”她妈妈知道她不喜欢提止痛针的事。

    温若香看着身旁这个小心翼翼的女人,这个前世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的女人,眼睛不自觉有些湿润,喉咙竟然在霎那间变得有些干沙哑,“妈,我没事儿…就是想出去走走。”

    “喉咙不舒服啊,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一定记得要喝杯温水,”边说边起身给女儿倒了杯水,“喝吧,想出去走走就去吧,要妈妈陪你去吗,你想去哪儿,待会儿我去开车,妈妈送你去。”

    “不用…真不用,我就想去书店逛逛,就咱们家附近的那家书城,新夏书城,我去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书。”温若香假装随意的说道。

    “真不用我陪你去?那行吧,那你出门小心点,小心过马路。”她妈妈不放心的叮嘱。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妈你真是…”她不自觉的撒了娇。

    “好好好,那你去吧,正好我今天要上手术,一会也出门了,妈陪你走到路口。”

    ……

    等在路口告别了母亲,温若香转身就要往新夏书城走,可刚起步却又停住了脚,“现在才六点多,我或许能在路上跟他撞个正着呢。”

    这样想着,她便顺着湖滨路另一头一直走,朝公交站那边去了,“按他那卡点上班的毛病,现在怕是才出门,我得走慢点,嘻嘻…”如此想着,她不自觉又放慢了脚步,踩着马路牙子,背着手晃悠的往前一走一蹦,心里不觉生出难得的欢快。

    “是因为身体变年轻了,心态也跟着幼稚了吗?”心里好笑着。脸上也不自觉有了笑意。

    还没到湖滨公交站呢,远远的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公交车远远的停在站台上,然后就看见了那个入骨入心的身影,居然跟着个小短腿女孩下的车。

    看那女的羞红,在车上肯定是在打情骂俏吧。

    温若香的心顿时就炸了,“好你个叶红尘,趁着老娘不在,敢调戏小姑娘了是吧,你等着…”她心里狠狠的发着狠,嘴巴却不自觉的撅了起来,好气啊。

    然后就是越来越气,他迎面走来居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然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从她的身边走过去了,她都快气哭了。

    这样的情况她连想都没想过,相守一生,到头来,居然会是这样,形同陌路,她张嘴就想叫住他,可话到口边才忽然醒悟过来,自己现在是二十五岁的温若香,也是那个一百零五岁的老太婆了,可眼前的男人不是啊,虽然心里感觉有些委屈,但还是将情绪压了下去:

    “好,你年龄小,我先不跟你计较,先记账上,有你还的时候…”脚步不自觉就跟了上去。然后越走越近,不自觉就到了他身后,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顿时萦绕鼻尖。

    听着他跟那个短腿女人的对话,(…不好意思哈,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有点社恐,你是前台的吧?)

    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一些,

    “原来连名字都不知道啊,就你还社恐,假模假样的,呸…”暗暗啐了他一口,眼睛却亮晶晶的,也只有她知道他装模做样的本事了,“虽然有真本事,那也是骗子。”

    她晃了下神,赶紧定神朝他看去,却在没想到这刹那间,眼前会突然变成修罗杀场一般,鲜血淋淋。

    温若香一时间呆若木鸡,“怎么会这样?从前没听老叶提过这事啊,难道是因为我回来了,所以…蝴蝶效应?”

    不过好在她知道他的本事,肯定能救回来的,他可是神仙一样的人呢。

    果然,眼前的男人瞬间就朝前跑了过去,当场就开始了抢救,半点犹豫都没有,这就是她所爱的那个人啊。

    不过看他拿拳头砸地面,都出血了,便又忍不住有些心疼。

    本来她是想打电话给妈妈,让帮忙组织人过来抢救的,可一想到蝴蝶效应的可能,便生生忍住了,只是死死的盯着他那边看着。

    直到看着他跟着上了救护车,温若香才赶紧打车往医院赶。

    不过她心里微微有些疑惑,刚才似乎应该是死人了,她印象里,有他在场,死人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难道他现在的本领还不够强大吗?”

    温若香心里暗暗记下。

    在医院陪着等了几个小时,看着他最后跟着警务人员离开,她才转身朝妈妈的办公室走去,如果今天最后没什么变故的话,她希望像前世一样,只要在同样的地点等他就好了,自然而然的遇见相识就行。

    她现在还有时间,能慢慢来的。“不要急,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没人能抢走的。”

    ……

    等叶红尘千挑万选选出分价格实惠,样式精美的红木发钗,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多,离预先约定的时间没多少了,他不得不忍痛打的赶过去。

    他现在的女友庄小可虽然一星期可能都见不上一面,但他还是很珍惜的,毕竟也相处三年多了,还是他当假和尚还俗那年认识的。

    当初在庙门知客认识的小姑娘,听他说话禅机不断,一副唇红齿白深谙佛理的圣僧气质,

    小姑娘不谙世事,居然前来开口搭讪,“小师傅你坐这儿,那就是懂解签解卦喽,问一卦多少钱,便宜点我问一卦。”

    叶红尘当时嘴巴还处在爱说话的阶段,张口就来,“俗了俗了,这积功德的善举可不好太市侩,呐,”他努努嘴,朝一旁的功德箱示意道,“所谓心诚则灵,看你诚意吧,诚意越足,解的越灵呦~”

    他还记得当时解了一卦,山地剥,剥卦。解卦也解的挺认真,毕竟给了一张红票子。

    “你求的是什么?”

    “姻缘呗,最近恋爱不顺,男朋友不乖了。”

    “哎呀呀,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你求的这一卦叫山地剥,是易经中的第二十三卦,剥卦呢,有由盛转衰的意思,你看这爻辞啊,你要是什么都不做,那你的恋爱事业就会自然而然的走向死亡了,”

    “你看啊,剥床以足,蔑,贞凶→剥床以辨,蔑贞凶→剥之,无咎,爱情如同一张床一般,从床腿根基开始剥离腐烂,烂到全身,而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就会发生的,就像大树换掉老皮长出新皮,你根本无法阻止,所以你要早做准备了。”

    庄小可当时显然也愿意听他忽悠的,“这样啊,那要做什么准备啊?你可不要乱说。”

    “不是我乱说,卦辞就是这样的,我只是给你解释一下,你看卦辞嘛,贯鱼,以宫人宠,无不利→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以积极的态度去寻找能支撑你爱情事业的好男人,替换掉现在的无能渣男,无不利,懂吧,爱情有救了…”

    “还没解释完呢,这个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又怎么解?”庄小可兴趣盎然,追问道。

    “嗯…做个比喻啊,你就像一个女帝,女皇帝,如果你能接纳一批能支撑你爱情事业的好男人,那你的爱情事业就会结出累累的果实,会有无数的爱情结晶,爱情大丰收,懂了不…”

    “要死了你,你是个花和尚吧你。敢调戏良家妇女”

    以结果论,卦象是真的灵验的。

    最后庄小可是接受了他的建议的,他也成全了这一卦,成了庄小可的新男友。

    皆大欢喜。

    ……

    “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十多分钟了,说,干什么去了,可从来没见你迟到过。”庄小可见叶红尘慢悠悠的朝他走来,气不打一处来。

    “当当当当,当然是准备礼物去了,先不给你,等下回去再拆,保证你喜欢。”叶红尘耍宝道。

    庄小可如今的眼睛多刁钻,在百货商城里磨炼了几年,火眼金睛早就炼出来了,单看外包装,她就能猜到盒子里是什么东西,撇了撇嘴,“切,你是越来越敷衍了,这次又是什么,银簪?还是木钗,让你到我们那儿去上班你不去,一天天拿那么点死工资,买个礼物也扣扣嗖嗖的,你能不能上进点。”

    叶红尘的笑脸顿时就有些僵住了,“怎么好好的又说这个事情,小庄,咱们上次不都说好了吗?”

    今天虽然遇到了那样重大的事故,但因为莫名出现的异能,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激动的,他知道人生从此将会有无数的可能性,赶过来其实是想跟女友分享喜悦的。

    可现在这气氛,他不自觉就又低下了头,这时才发觉自己的裤子上有许多斑斑点点的血迹,“糟糕,没来得及换裤子。”

    他顿时更僵了,要是被女友看到,又该说他一通了。

    “又不说话了,叶红尘,我在跟你说话呢,能不能看着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和我在一起你很痛苦吗,连话都懒得说了是不是?”庄小可一看见他又埋头沉默,顿时怒火就燃了起来。

    叶红尘有些无奈笑了笑,“小庄,咱们心平气和的说话行吗?找个地方坐一坐,慢慢说,可以吧,就那家烤肉店,他家的酱料味道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别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让你换工作的事…”庄小可被他的这些插科打诨的套路弄得已经很厌烦了,要说的事总是不了了之,每次回过神来都感觉自己的就像小孩子被大人随意糊弄一般。

    这种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莫名的,她感觉很委屈,不自觉瘪了嘴,带着哭腔质问道:

    “你是不是打心底就瞧不起我,每次我说的话你都像敷衍一般,不是转移话题就是不说话,对我说的事也不上心,让你做什么你也不见有什么动静,你心里想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觉得我市侩嘛,满嘴的钱钱钱,懒得搭理我是不是?”

    叶红尘头更大了,看着女友不断从身上钻出来的银白色犹如萤火般的光点,他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看了看她手臂上的死亡倒计时【57-9-10——10∶39∶52】

    有了些底气,说道,“不会的,我哪里会不搭理你,我粘着你还来不及,你想多了,我也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你很好,真的,很真实,我很喜欢的,我只是不适合去做你说的那些工作,我性格就是这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咱们肯定能有个理想的未来的。”

    叶红尘说的很诚恳。语气也很坚定。

    但庄小可似乎是被长期以来的情绪压垮了,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自嘲一笑,“不合适,性格不合适,现在这社会,人的工作是以性格来区分的吗?借口就是借口,说的冠冕堂皇也没用,你一天天窝在那破书城里,拿着四千块的工资,你跟我谈什么未来呢!”

    “你是书看多了看傻了吗?空口白牙的,你让我相信你,我信你什么,信你大晚上在这给我讲白日梦吗?”

    叶红尘头皮顿时发麻,耳朵嗡嗡的,他最怕这样状态的她,几乎歇斯底里,当然这里面有他的原因,他很疼惜,可总是这样,他确实也有些累。

    “平静下来咱们好好说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庄小可更气了,“呵呵,我可没看出来您有哪不好受,我这发着天大的火,你也是一脸心平气和的样,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这说明什么,漠不关心呗。”

    说到这点,庄小可感觉自己说到了重点,“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爱上过我,我只不过是你欲望来了才想起的那么个…”

    叶红尘顿时真的就变了脸色,“小庄,说过头了,这样的气话说都不能说的,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叶红尘有这么卑鄙无耻吗?”

    也许是因为他少见的发了脾气,庄小可安静了下来。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两人静静的站了好一会儿,庄小可才幽幽的问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你给我解的那一卦,山地剥。”

    叶红尘愣了一下,他瞬间有些晃神,“小庄,好好的说这个干嘛?好了,咱们不闹了,咱们好好的,行不…”

    “叶红尘,你教我的,要有所准备,爱情事业要想长久,要有替换…”庄小可心如死灰的说道。

    “庄小可,你过分了,你真的过分了,那个是好几年前的卦,你用来解现在的事,这不是扯淡吗?哦,我成你爱情事业里的小人了是吧,要把我换掉,我不想跟你吵,你最好给我把这话收回去…”叶红尘罕见的红了脸。

    “你说我什么都行,但你永远都不要质疑我的心,当初是你来招惹的我,我在庙里好好的修行,你三天两头的来动我凡心,现在我心动了,你倒是想把我踢开了,你这个小娘皮,我一个出家人招你惹你了,”

    说着说着叶红尘也感觉有些委屈,又有些想笑,“我倒是还没怪你,当初是不是见我生的好皮囊,见色起意来…”

    庄小可顿时气得跺脚,“我还在生气呢,你又来惹我笑,老是这样转移话题,有意思吗?”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但她又板起了脸,“我想了无数遍,叶红尘,分手吧!”

    叶红尘顿时真的僵住了。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沙哑的挤出个字眼,“好!”

    听到他这个字眼,庄小可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哭了起来,过了好几分钟,才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说道,“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我爱你,可爱什么用也不起。”

    转头猛地就朝街口的百货商城冲去,她还要去上班。

    ……

    叶红尘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们走到的湖边,“今天可真是悲喜交加,呵呵,挺狗血的。”

    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看着手上的红木发钗,扬手就想扔进湖里。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音,“哎,你手上的礼物是打算要扔掉吗?不如给我吧。”一个温柔的出奇的女声传进他的耳朵。

    叶红尘转身看去,眼神微微缩了一下,“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