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探病（五）
“他既然不肯答应，我又何须求得他答应？”赵武从靴页子中取出一沓银票，朝赵二爷一躬，“这是一千两，以往逢年节赵家赏给我和秋月的物件，折合起来满打满算也不过这个数，现全数奉还。”
说罢，“嗤”地一声，撕下左肩半边衣袖，“我即今与赵家断义，两造再无瓜葛。我本是个厮杀汉，而今也不敢再姓赵，索性复了祖姓，自今日起，我是何武了。”
秋月孺慕地望着何武，嘴唇一倔，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今日起，我也不叫赵秋月，复名林秋月了。”
见赵二爷如泥胎木偶般呆立在地，何武环视众人，将银子递给赵士清，向他点点头，说道：“只有老兄有肝胆，敢担待，是好汉子。请替我将这些俗物交还给大老爷吧。”
说完，竟是要携带秋月净身出门。
赵士清将银票推还。
何武初以为他不肯帮忙，一时变了脸色，却听赵士清说道：“赵某得遇机缘，能见证你这样的豪杰和秋月姐姐结为良配，心中快慰！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一旦离开赵家，身上没钱，可怎么好？这一千两银子你且带上，大老爷那边我自出一千两填还，权当我随贺的份子钱。”
何武看着赵士清，似乎不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他原以为赵士清今日无缘无故帮自己对抗二老爷，只是因为大老爷赵如松与二老爷赵如柏不睦，他不过借自己这个题目，为难二老爷，各为其主而已。倒瞧不出来，这个文弱书生有如此肝胆！
片刻迟疑，何武辞谢道：“清二爷，你的好意我全领了。但我和秋月原是赵家奴仆，此番反出赵家，这一千两银子实际是我二人的赎身银子，用你的钱算怎么回事呢？”
赵士清一下反应过来，何武是想用自己这些年攒的钱替秋月赎身！想到这一层，对何武更加钦敬——无论如何，不能再推托，必须成全他这块心田！
赵士清却不点破，一笑说道：“好，那我就收着！”接过何武手中银票，旋即倒出了荷包中所有金叶子：“无物奉赠，些许薄物，祝二位早生贵子，哈哈！”说着，递到何武手上。
何武接时，伸手在赵士清手上用力一握，“保重，等我定下居所，请到舍下小酌！”
“自然要扰你一顿，共谋一醉的。”
何武转身欲走，琪儿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上前塞到秋月手中：“这是我平日存的一点体己，给秋月姐姐随喜！”
“谢谢妹子，你找到了如意郎君，也别忘了跟姐姐说一声。”
“是！”琪儿满脸羞红，不自觉地瞧了瞧赵士清，回到他身边。
他们自顾说话，不防张任悄悄唤来了外间十几个护院，拎着碗口粗的棍棒涌了进来。
赵二爷没料到何武这样刚烈，一时气沮，待见到护院涌进，又恢复了气焰，喝道：“当年买秋月的时候，都有白纸黑字的契据，赎身？嘿嘿，这里是赵家，你想赎就赎么？也罢，你既然不愿姓赵，那就自己走吧，但秋月，我却万万不放！”
他说着，十几人已将何武、秋月围住。
何武大笑道：“别说凭这几个人，就是再多来几倍，又有何用？”说着，转脸问秋月，“你怕不怕？”
“不怕！”
“好，这才是我女人！”何武说着，竟当着众人，在秋月颊边一吻。
秋月脸色绯红，琪儿则悄悄抬头瞧瞧赵士清。
“伤，伤风败俗！”赵二爷气得手脚冰凉，几户抽搐，张任也掩面不看，赵士清却击节赞赏。
赵二爷指着赵士清说道：“你，你，他们当众作此丑态，玷污赵家门楣，你非但不阻止，反而为其张目，你，你，辱没斯文，你还算个读书人？”
他一边叫喊，一边指挥院丁：“还不去把那没廉耻的贼贱人拿下，赵家今晚要行家法，剥了她的皮！”
赵士清一扫场内阵势，已知在何武护持下，这些院丁决然拿不住秋月，于是嬉笑道：“何兄弟快走吧，迟了恐不方便。”
“清兄，何某今日就交了你这个兄弟，”何武朝赵士清一拱手，“何某自来瞧不起舞文弄墨之徒，你是何某第一个文人兄弟！”
“好，好，”赵士清笑道，“荣幸之至！”
他们话音落下，几个家丁冲上前去，何武一手揽着秋月，另一只手随手拨弄，惨叫声中，院丁手中棍棒纷纷落地，人则伏地打滚，有的被卸了下巴，有的被扭拖了肩膀臼，有的则被扫倒在地，抱着胫骨哀嚎。但余人不绝，还要拥上。
“住了！我念着旧日情分，不忍下手，以为我杀不得你们吗？”说罢，何武拦腰一脚，扫断了一人大腿，那人哼地一声，叫也没叫出来，便昏死在地，“不想死的，快快滚开吧！”
院丁平时在赵家看家护院，平日里都是欺辱别人，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都怔住了。任由赵二爷和张任如何怒骂抽耳光，只是不敢上前。
“后会有期！”何武朝赵士清一笑，携了秋月向大门走去。院丁横亘在二人身前，但何武昂然直走，院丁不敢拦阻，竟纷纷闪身，让开了一条出路。
真乃命世豪杰！赵士清心中暗赞。
然而，就在此时，听到门外人声马嘶地十分嘈杂，一人穿着鸂鶒补服，拊掌大笑，头上素金顶子，在阳光下闪着蓝光。
看来，这是江阳县县太爷！
他昂然直入，笑谓赵二爷：“其实我早就到了，哪想到竟赶上这场好戏，就没进门。比起来，那‘小添福儿’新排的全本《西厢记》折子戏，都黯然失色啦！”
赵二爷脸色一红，摇头道：“赵家治家无方，出了这样的事儿，羞死个人，叫父母官儿见笑！”说着，便要跪下行礼，那人虚扶一扶，赵二爷就没下跪，说道：“左右上茶，请李大老爷入内安坐，待我收拾了这两个叛奴，再向大老爷请失迎之罪！”
正是县太爷李干，这下麻烦大了，赵士清看着佩刀衙役凶狠地向何武逼去，忙默谋应对之策。
“不必入内，”李干环视一圈，指着何武，咬牙狞笑，“文戏看腻了，我正要看看此人武戏！”
说罢，“嗤”地一声，撕下左肩半边衣袖，“我即今与赵家断义，两造再无瓜葛。我本是个厮杀汉，而今也不敢再姓赵，索性复了祖姓，自今日起，我是何武了。”
秋月孺慕地望着何武，嘴唇一倔，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今日起，我也不叫赵秋月，复名林秋月了。”
见赵二爷如泥胎木偶般呆立在地，何武环视众人，将银子递给赵士清，向他点点头，说道：“只有老兄有肝胆，敢担待，是好汉子。请替我将这些俗物交还给大老爷吧。”
说完，竟是要携带秋月净身出门。
赵士清将银票推还。
何武初以为他不肯帮忙，一时变了脸色，却听赵士清说道：“赵某得遇机缘，能见证你这样的豪杰和秋月姐姐结为良配，心中快慰！有道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一旦离开赵家，身上没钱，可怎么好？这一千两银子你且带上，大老爷那边我自出一千两填还，权当我随贺的份子钱。”
何武看着赵士清，似乎不信自己听到的是真的。
他原以为赵士清今日无缘无故帮自己对抗二老爷，只是因为大老爷赵如松与二老爷赵如柏不睦，他不过借自己这个题目，为难二老爷，各为其主而已。倒瞧不出来，这个文弱书生有如此肝胆！
片刻迟疑，何武辞谢道：“清二爷，你的好意我全领了。但我和秋月原是赵家奴仆，此番反出赵家，这一千两银子实际是我二人的赎身银子，用你的钱算怎么回事呢？”
赵士清一下反应过来，何武是想用自己这些年攒的钱替秋月赎身！想到这一层，对何武更加钦敬——无论如何，不能再推托，必须成全他这块心田！
赵士清却不点破，一笑说道：“好，那我就收着！”接过何武手中银票，旋即倒出了荷包中所有金叶子：“无物奉赠，些许薄物，祝二位早生贵子，哈哈！”说着，递到何武手上。
何武接时，伸手在赵士清手上用力一握，“保重，等我定下居所，请到舍下小酌！”
“自然要扰你一顿，共谋一醉的。”
何武转身欲走，琪儿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上前塞到秋月手中：“这是我平日存的一点体己，给秋月姐姐随喜！”
“谢谢妹子，你找到了如意郎君，也别忘了跟姐姐说一声。”
“是！”琪儿满脸羞红，不自觉地瞧了瞧赵士清，回到他身边。
他们自顾说话，不防张任悄悄唤来了外间十几个护院，拎着碗口粗的棍棒涌了进来。
赵二爷没料到何武这样刚烈，一时气沮，待见到护院涌进，又恢复了气焰，喝道：“当年买秋月的时候，都有白纸黑字的契据，赎身？嘿嘿，这里是赵家，你想赎就赎么？也罢，你既然不愿姓赵，那就自己走吧，但秋月，我却万万不放！”
他说着，十几人已将何武、秋月围住。
何武大笑道：“别说凭这几个人，就是再多来几倍，又有何用？”说着，转脸问秋月，“你怕不怕？”
“不怕！”
“好，这才是我女人！”何武说着，竟当着众人，在秋月颊边一吻。
秋月脸色绯红，琪儿则悄悄抬头瞧瞧赵士清。
“伤，伤风败俗！”赵二爷气得手脚冰凉，几户抽搐，张任也掩面不看，赵士清却击节赞赏。
赵二爷指着赵士清说道：“你，你，他们当众作此丑态，玷污赵家门楣，你非但不阻止，反而为其张目，你，你，辱没斯文，你还算个读书人？”
他一边叫喊，一边指挥院丁：“还不去把那没廉耻的贼贱人拿下，赵家今晚要行家法，剥了她的皮！”
赵士清一扫场内阵势，已知在何武护持下，这些院丁决然拿不住秋月，于是嬉笑道：“何兄弟快走吧，迟了恐不方便。”
“清兄，何某今日就交了你这个兄弟，”何武朝赵士清一拱手，“何某自来瞧不起舞文弄墨之徒，你是何某第一个文人兄弟！”
“好，好，”赵士清笑道，“荣幸之至！”
他们话音落下，几个家丁冲上前去，何武一手揽着秋月，另一只手随手拨弄，惨叫声中，院丁手中棍棒纷纷落地，人则伏地打滚，有的被卸了下巴，有的被扭拖了肩膀臼，有的则被扫倒在地，抱着胫骨哀嚎。但余人不绝，还要拥上。
“住了！我念着旧日情分，不忍下手，以为我杀不得你们吗？”说罢，何武拦腰一脚，扫断了一人大腿，那人哼地一声，叫也没叫出来，便昏死在地，“不想死的，快快滚开吧！”
院丁平时在赵家看家护院，平日里都是欺辱别人，哪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都怔住了。任由赵二爷和张任如何怒骂抽耳光，只是不敢上前。
“后会有期！”何武朝赵士清一笑，携了秋月向大门走去。院丁横亘在二人身前，但何武昂然直走，院丁不敢拦阻，竟纷纷闪身，让开了一条出路。
真乃命世豪杰！赵士清心中暗赞。
然而，就在此时，听到门外人声马嘶地十分嘈杂，一人穿着鸂鶒补服，拊掌大笑，头上素金顶子，在阳光下闪着蓝光。
看来，这是江阳县县太爷！
他昂然直入，笑谓赵二爷：“其实我早就到了，哪想到竟赶上这场好戏，就没进门。比起来，那‘小添福儿’新排的全本《西厢记》折子戏，都黯然失色啦！”
赵二爷脸色一红，摇头道：“赵家治家无方，出了这样的事儿，羞死个人，叫父母官儿见笑！”说着，便要跪下行礼，那人虚扶一扶，赵二爷就没下跪，说道：“左右上茶，请李大老爷入内安坐，待我收拾了这两个叛奴，再向大老爷请失迎之罪！”
正是县太爷李干，这下麻烦大了，赵士清看着佩刀衙役凶狠地向何武逼去，忙默谋应对之策。
“不必入内，”李干环视一圈，指着何武，咬牙狞笑，“文戏看腻了，我正要看看此人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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