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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黄雀在后

    大明北方已经烽烟四起,南方整体局势虽然稳定,但官府对地方的掌控也已经降到了最低点。

    各地盗匪横行,竟然出现盗匪冒充知县的情况,由此可见时局有多么混乱,所以清风寨的盗匪除了二当家外,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危机,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庐州府的官军不会太过于较真。

    如果镖局不是锦衣卫的产业、而锦衣卫又是南直隶横行无忌的小霸王,估计官府压根就不会在意这件小事。

    南京离清风寨的距离有点远,锦衣卫如果想亲自出兵报仇,调兵遣将需要时间,所以清风寨有足够的时间遁入河南——在清风寨众人看来,锦衣卫最少也要征召数千锦衣卫,才敢攻打清风寨!

    清风寨位于群山之中,不适合火器发挥,而明军最大的依仗是火器,以往官军攻打清风寨,往往需要聚集上万人才敢攻击!

    “镖局被擒的那三个武师如何处理。”

    “全都杀了,然后悬首山寨的大门,就当作是送给锦衣卫的礼物。”锦衣卫那边虽然没有动静,但庐州卫所为了避免被锦衣卫责难,已经有所行动——山寨的一些眼线已经被官兵给抓获,山下也有卫所兵开始装模作样的封路。

    大当家自然是很窝火的,如果不是二当家阻拦,大当家已经领人袭击山下的卫所兵!

    “大哥……”

    “二弟无须在劝,过两日我们就分散逃往河南,到时天高皇帝远,锦衣卫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大当家浑不在意的答道。

    “大哥,红娘子在信阳焚毁官府,破狱放囚,弄出了好大一番局面,我门不如去投靠他,挣一个前程。”二当家一想觉得大当家说的也对,因此不在劝解。

    “要投也是北上投奔闯王,投奔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出息。”

    “闯王旗下有数十万大军,光我们这点人,人家压根就不会当一回事,不如先投奔红娘子,等兵强马壮后,在鼓动红娘子投奔闯王。”二当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就依你所言。”天下动荡,正是草莽英雄改变命运的时机,上次白莲教闹事,大当家就曾起兵响应。

    王鹏君领着先登营一人双骑快速赶往庐州府时,清风寨的人正忙着销赃。

    为了避免有人收到风声,王鹏君称病在家。

    小小的一个清风寨,光先登营就足以解决,王鹏君亲至,一是为了立威——在江湖中立威,在南直隶官场立威,在锦衣卫中立威;二是为了避免麻烦——王鹏君亲至,地方官吏就不敢为难先登营;三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对先登营的掌控。

    先登营有锦衣卫编制的不过数十人,非武馆出身的有近百人,王鹏君对先登营的定位是死士——属于自己的死士。

    “大人,山寨离此已不足五百米。”

    “先潜伏下来,四更开始攻击。”先登营的训练是王鹏君一手制定的——王鹏君借鉴了梦中世界的一些军事理论,制定了适合这个时代的特种兵操典。

    先登营拥有最好的待遇和最残酷的训练,夜袭只是先登营必须掌握的部分技能之一!

    这种野外待命对先登营的士兵而言只是小儿科,反而王鹏君有些受不了丛林里潮湿的环境。

    这种一动不动的等待是最熬人的,当到达预定攻击的时间后,王鹏君当即下令发动奔袭。

    离山寨不远的斥候第一时间摸掉了对方的暗哨,先登营的士兵如潮水一般涌进山寨,等盗匪反应过来时,山寨里的盗匪已经死伤了一大片。

    王鹏君早已通过情报了解山寨内部的地形,所以第一时间就领着人直奔大当家的住处。

    清风寨的盗匪都是百战悍匪,无甲厮杀、单兵战力不输于锦衣卫的内卫,但和先登营相比,却依旧有着巨大的差距!

    即便两军光明正大地对阵厮杀,先登营也能辗轧清风寨,更别提先登营还是夜袭的一方,所以山寨自然兵败如山倒。王鹏君不仅没有拔刀的机会,而且前进的速度甚至没有丝毫迟滞,护卫如同推土机一般给他清出了一条路。

    “大人,寨门上的人头是镖局的人。”

    “抓到他们大当家了吗?”王鹏君刚刚扑了一个空,大当家没有在自己院子里。

    “大当家和二当家昨天就下山了,只活捉了山寨的三当家,这两人可能去的地方他都交代了。”先登营统领郭震戎是第一批武馆学生,是张子捷从义乌招来的。平定白莲教的叛乱中,郭震戎有勇有谋、很快便引起了王鹏君的注意。

    “你拿我的拜帖去找舒城县县令,让他们配合抓人。”人生地不熟,没有地头蛇配合,别说抓人了,找人都要找老半天。

    王鹏君安排人把镖师的尸体收敛好后,连夜审讯山寨的盗匪,凡是参与袭击镖局的盗匪一律处死、并且枭首示众,剩下的则交由庐州府府衙审判。

    天亮后,王鹏君领着人直扑舒城县。

    因为征税的缘故,南直隶各县县城都有锦衣卫坐堂,所以王鹏君领着人赶至舒城县县城时,驻扎在舒城县的一名小旗已经等在城门口。

    “舒城县小旗牛景平见过大人。”牛景平原是南城百户所的一名校尉——王鹏君崛起后,南城百户所的锦衣卫也跟着步步高升。

    “郭震戎呢?”

    “大人,抓捕时出了意外,折了一名兄弟,而且让贼首跑了,郭大人亲自领着人去追了。”

    王鹏君领着人沿着郭震戎留下的记号一路尾随,一直到河南境内都还没有追上郭震戎。

    袭击山寨,先登营无一人伤亡、结果抓人时却折了一名兄弟,郭震戎显然是动了真怒,所以不管不顾追到河南境内去了。

    王鹏君迟疑了一下后,也追了过去——南京锦衣卫进入河南抓人,肯定会引来文官弹劾,但只要不折腾出太大的乱子,就不会给王鹏君带来危机。

    王鹏君已经命人押送一百万两税银赶往京师,看在钱的份上,崇祯也会帮王鹏君挡掉一些小麻烦。

    清风寨大当家是老江湖,而且多次进入河南避难,所以在河南也认识不少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郭震戎穷追不舍,大当家自然要找江湖上的朋友救命,但没想到点子太硬——大当家一路逃亡、郭震戎一路追杀,破了三个帮派、六个山寨、两个武馆。

    郭震戎连挑十一家堂口才成功斩杀清风寨大当家,完事后的郭震戎第一时间便往南直隶赶路。

    郭震戎的举动激怒了河南江湖上大大小小的绿林好汉,不少德高望重的大人物纷纷串联、准备伏击郭震戎。刚开始这些人不知道轻重,纠集了一些人便以为能斩杀郭震戎等人,结果自然吃了大亏。

    “大人,匪徒准备在罗山县设伏。”跟随王鹏君而来的先登营,有一些人本就是南直隶的江湖人物,这些人在河南也有自己的门路。

    “这世道都乱成什么样了,竟然敢堂而皇之呼朋唤友围攻锦衣卫,这里的文武百官真的是废物。”王鹏君闻言满脸不屑。

    “大人,要不要派人回去叫人。”赵二倒不是怕死,而是为了确保王鹏君的安全。

    与其坐而饥死,何不盗而死——这就是河南的现状,河南由于没有出现闯王高迎祥那样的反贼,所以整体局势可控,但小股反贼却遍地都是。比如信阳鸡公山的红娘子,便聚众上万人。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先登营在厉害,也才仅仅三百人,若万一出了意外,赵二万死难辞其咎!

    “对付几个反贼,那里用得着求援。就让河南的军队见见我们锦衣卫的威风。”王鹏君此举倒不是自大——此时的义军,即便是闯王手下的反贼,面对精锐边军、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更别提这些杂牌反贼了。

    在王鹏君看来这是一个机会,崇祯赐给南京锦衣卫先斩后奏之权,朝野上下都是不服气的,如今即然有机会、那就给崇祯长长脸,让文武百官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强军。

    这种野外正面对决的战争,胜负主要由五个因素确定——个人战力、士气、装备、人数、战略。人数是反贼那边占优势,其它四个方面则是锦衣卫占优势。而且反贼并不知道王鹏君的存在,所以王鹏君是伏击的一方,在战略上处于压倒性的优势,足以弥补数量带来的劣势。

    古代军队的战力大多来自于军阵,战场上大家人挨着人、彼此结阵,这样既能彼此带来安全感、又能安心的接收和执行将官传来的命令,一旦军阵被切割、士兵就会恐慌。

    慌乱中的士兵、即便接到将官的命令也无法安心执行,这样的状况下,士兵往往会四散溃逃,根本无法发挥出军队的战力。反贼和边军对阵时,边军之所以能以少胜多,就在于边军能够迅速打散反贼的军阵。

    夜袭和伏击能够以少胜多,也是类似的道理,士兵一旦无法着甲结阵、便会四散溃逃,想不败都难。

    “各位都是来自天南地北的英雄好汉,都是不喜欢被约束的人,但蛇无头不走、人无头不群,为避免出现混乱,我们还是要推举一个领头人出来才行。”卢青是盘踞在西平县的一股反贼,他之所以站出来说这个话,其实是他想做领头人。

    乱世出英雄,草莽之中也有真英雄。虽然士绅和勋贵都认为大明还能撑下去,但卢青却认为大明撑不了多久,所以在他看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就要来临。

    伏击锦衣卫是一个增加江湖威望的好时机,一旦拥有足够的威望,只要时机到了,登高一呼、必定从者云集。

    “这话说的对,我推举罗老英雄。”

    “我也推举罗老英雄。”

    ……众人纷纷赞同,卢青也有些意外——在卢青眼里,罗三福在河南是一个黑白通吃的仲裁者,但其在江湖上没有什么根底,其权势主要来源于其在官府的影响力,这样一个人,论理大家应该是会选择敬而远之的。

    罗三福的大弟子是王府的护卫统领!

    罗三福的匪号下山虎,年轻时烧杀抢掠、是河南有名的悍匪,中年后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隐姓埋在洛阳开了一家武馆。直到其大弟子成为王府的护卫后,罗三福才重新出山联络以前的部下和朋友!

    凭借以前的人脉和王府的虎皮,罗三福很快便成为河南江湖上的仲裁者——除了他的故旧外、江湖上知道其根底的并不多。

    出面支持罗三福的人也大多不知道他的根底,只是因为大哥的大哥支持罗三福,所以他们便开口支持。

    “老夫不是江湖上的人,论理我不该管这事。只是锦衣卫实在太霸道了些,且死在锦衣卫手里的张兄是我的至交好友,所以我不得不出面。老夫虽然有心带着大家伏击锦衣卫,但老夫年纪大了,恐有心无力,所以这领头的职责还是卢寨主比较合适。”罗三福之所以来趟浑水,也是起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想法。

    卢青手底下虽然只有数百人,但都是悍匪,官府几次清剿都惨败而归。

    来此地会盟的各方势力将近一千余人,其中两百余人是卢青的人、算是最大的一股势力,所以罗三福想先看看他的态度——与年轻时相比,罗三福多了几分城府,少了几分搏命的锐气,若是卢青执意要争,罗三福多半会选择退步,但之后肯定会出工不出力。

    “罗兄太客气了,小弟我才疏学浅、众位兄弟也不会心服,我也赞同罗兄为盟主。”一来卢青是刚崛起的江湖人物,本身威望不够;二来抱团支持罗三福的人实在太多,卢青若虎口夺食,不仅会得罪罗三福、而且成功的几率不大;三来卢青也有意结交罗三福。

    若是其它老前辈,卢青显然是要争一争的。

    “那老夫就当仁不让了!”既然卢青知道分寸,罗三福也就不在客气了。

    “理当如此!”众人纷纷开口说道。

    河南名头最响亮的反贼是最近崛起的红娘子,她手底下兵强马壮,若是她今日来了此地,罗三福也要退避三舍!

    对普通百姓而言,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时代,但对枭雄而言,这是一改变命运的时代——卢青和罗三福都是想改变命运的枭雄!

    南京锦衣卫在河南横冲直撞,官府也多有不满,只是双方暂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官府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锦衣卫四处缉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