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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七月上

    李辉从未和任何人说过。

    他以前是一个非常内向自闭的人!

    也许与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从小生活在没有父母陪伴的环境中,同龄人里面也没有什么朋友,只能一个人在家看书,在记忆里,书本就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所以打记事起,李辉就是个少言寡语的小孩,从小学一直到初中,几乎都是个相当沉默不起眼的学生。

    一切在他初二那年,发生了改变!

    七月,很平常的一天,上课铃声响了,李辉翻了一下课程表,语文课,和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看看门口等老师进来。

    只是今天有一些特别,铃声响完过了好一会,老师都没有走进教室,有的同学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李辉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看着外面的操场发呆,注意力不集中,是自己的老毛病了,老师也经常批评他上课走神。

    李辉看着鸟儿在操场来回盘旋,脑海里已经开始想象自己变成一只鸟,飞跃教学楼,飞到外面的世界。

    我要飞过高山,飞过大海。。。。。

    李辉一个人喃喃自语道,完全没注意,语文老师已经带着一个很年轻的小姐姐走进了教室。

    今天语文课开始之前,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这位是来自师范学院的王丽,是新来的实习老师,大家掌上欢迎!

    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平常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甚至吹起了口哨,脸上写满了开心。

    李辉看着实习老师都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因为她真的很漂亮~~

    披肩长发,秀气的脸庞,笑起来嘴角有浅浅的酒窝。

    特别是笑起来的那一刻,李辉直接看愣住了,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这里不得不说一句,这种摄人心魄的笑容,李辉只在两个人脸上看到过,一个这位老师,另一位,是班长,也就是葛琰。

    继续说回来,实习老师在教室里,她大大方方走上台,鞠了一躬,和同学们介绍着自己。

    各位同学好,我是新来的实习老师王丽,三横一竖王,美丽的丽,很高兴认识大家!

    说完,老师又弯腰鞠了一躬,长长的秀发垂落到身前,然后站起身,轻轻的甩了一下秀发,一下子又引的班里的男生惊呼连连。

    看样子他们对这位新老师,是相当的满意!

    李辉拍着手,都没注意自己一脸开心的笑着,他还是第一次在学校笑这么开心~~

    这时语文老师清清嗓子,正式开始上课,大家也都安静下来,王老师抬头四周看了一圈,然后走到最后面的空位上,坐了下来。李辉就在前面坐着,已经紧张的不敢说话,脸都红了。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能是确实因为新来的老师又温柔,又美丽,让自己很有好感,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也许是喜欢,也许只是觉得更像姐姐的那种喜欢。至少,在他这个年纪,自己萌生出一丝情愫。

    后来,只要每次语文课,实习老师都会坐在这个位置,李辉有时会假装不经意回过头,然后偷偷看一眼又快速转过头,老师有时候会低头写着笔记,她的字和人一样漂亮,让李辉心中不由得发出感叹。有时候老师正巧会抬着头,一只手托着下巴拿着笔看着讲台,正好会和李辉的目光对上,老师会舒展眉头,对着李辉会心一笑,李辉直接紧张的像一个犯错的小孩,吓得赶紧回过头面红耳赤,心不断紧张的乱跳。

    那段时间,班里平时沉闷的语文课,变成了班里男生最喜欢的课程。平时连吵吵闹闹调皮的男生,也都认真听讲,坐得端端正正,连老师提问题,大家都抢着回答。

    李辉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也变的勇敢起来,平常从来都是闷头只听讲的自己,也颤颤巍巍举起手,红着脸发言,渐渐地,一次,两次,慢慢的他好像发现,自己也可以像别的同学一样,变得开朗起来。变得~~

    更像一个阳光的男孩了。

    只是,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好快,一眨眼的时间,仿佛惊鸿一瞥,就已经是月底了。过了今天,老师明天就要走了。

    班里的文艺委员,班长,副班长,几个干部都聚在一起,他们打算用最后一节活动课的时间,给老师办一个欢送会,班里所有的同学都举手同意,大家都张罗着,男生把课桌都搬动,把教室中间空出来,形成一个大的空地。这样就有表演的场地了。然后就各自分工,去买气球彩带的,去买零食和饮料的,还有紧急排练节目的。

    李辉默默的坐在最后面,看着大家忙前忙后,不亦乐乎。他心里满是难过和不舍,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老师,就要离开了。他紧紧的攥紧手里的信封,这封信,是他昨天晚上,一个人熬夜写的,从小到大都没有写过信的他,昨天晚上彻夜不眠,他不舍得老师走,但是却不可能留住她,这一个月,是他这么多年学习生涯,最开心的一个月,他仿佛打开了自己的心结,从黑暗自闭的地方走出来了。

    李辉从床上爬起来,打开台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怔怔的看着窗外。

    他初中的时候,一个人住在学校外面,因为家离学校太远,父母又不在家,就给他在学校旁边租了间房子,每天除了早饭都在学校的食堂吃。他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放学回家,自己打开钥匙开门,一片漆黑,只有空荡荡的房间,打开灯,安静的只剩下自己,没有饭菜的香味,没有父母的在客厅看着报纸抬起头看着他,笑着说回来了。

    孤独。。。。。

    自己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体会到了。

    李辉揉了揉头发,低头看了一下闹钟,九点了。。。。。。

    他忽然想去最近的千家惠超市,去买信纸和信封,超市十点才关门。现在走过去的话,还来得及。

    李辉站起身,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他拿起一把伞,走下楼,楼外,整个小区安静的只听见雨声,雨滴打在屋顶,打在树叶上,打在门口的自行车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周围几栋楼的灯已经都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几盏灯还亮着。

    应该都睡了。。。。

    李辉心中默默对自己说。

    撑起伞,顺着路往北走,超市走过去,差不多一公里多一点,走出小区,穿过马路,一直往北,路上偶尔有下班晚归的人,开着摩托车,穿着雨衣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李辉的球鞋已经湿了。但却丝毫没有放下自己的脚步。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敢一个人大半夜,在下雨的路上,一个人去超市,这时候的自己才13岁。

    等他走进超市,超市寥寥无几,就剩几个营业员了。李辉放下雨伞,快速往文具类的柜子那边跑,拿了一沓信纸和几个信封,就匆匆跑到收银台去结账。

    李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回来的,雨下大了,自己把信纸和信封贴着自己衬衫里面放着,用手护住不让雨水打湿,一路举着伞跑回去,路上好几次因为路灯反光,看不清地上的水坑溅的自己一身的水,还差点摔了一跤。

    等到自己到家的时候,已经浑身湿透,李辉小心翼翼的从衬衣里面拿出信封和信纸,还好自己一直护着,都没湿。李辉换下湿衣服,拿毛巾把头发擦干,坐在书桌前,把信纸摊好,提起笔。

    只是,手上的笔停在空中半天,迟迟没有落下。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提笔欲写下的时候,却不知从何说起。

    李辉望着空白的信纸出神,仿佛在纸上,看到了老师笑着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红着脸回答完问题,背后老师给自己鼓掌还翘起大拇指,看到老师看到自己作文满分时,一脸惊讶的表情,看到老师慢慢习惯坐在后面,自己也慢慢习惯每次回头老师对视微笑后,老师浅浅的酒窝,自己不好意思的挠着头。

    李辉轻轻的用手摩挲着信纸,又抬起头看着阳台,外面雨点声越来越大。

    七月的雨~~

    就像是青春懵懂的少年的心事。

    猜不透,道不尽。

    却是那么纯洁和真挚!

    李辉抬起笔,旁边亮着的台灯,发出柔和的橘黄色的亮光。闹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李辉的笔一刻没停下来。

    凌晨两点,伴随着台灯的暗去。李辉把信封放好在书桌上,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节目好像不够啊。。。。

    都是唱歌,都没有别的怎么办?

    几个班级委员焦急的讨论着,声音把李辉的思绪从昨晚拉了回来。

    李辉低下头,看着攥着的信,闭上眼睛。

    就这一次。。。。

    就这一次!

    李辉把信放进语文课本,长长的出了口气,朝着班长和副班长走过去。

    要不。。。。

    我来试试?

    班长还在和文艺委员争执着,要不要安排大家集体唱歌,听到李辉的声音,两个人回过头看着李辉。

    我会唱京剧,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还会吹口琴,也会一点点哑剧表演。

    班长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辉,看着这个初中两年都沉默寡言的小透明,他都不敢相信,李辉居然会自告奋勇来找他们说要表演节目,而且他会的东西,完全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李辉小时候跟着爷爷听收音机,天天耳濡目染,虽说唱不了整大段,但是单口唱一段还是绰绰有余的。至于口琴,是父亲小时候给自己买的,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经常会拿出来吹。哑剧的话,纯粹是小学有段时间,电视里经常放卓别林的默片,自己特别爱看,就一直跟着电视里学。

    这些,他从未说过,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上台表演这些节目。

    班长赶紧把他一把拉过来,和文艺委员对着节目表,开始写。

    四点的时候,语文老师和王老师一起走进教室。大家早已端端正正坐好,班长站起来,直接对着老师鞠了一躬。

    感谢王老师这一个月和我们的陪伴,明天老师就要离开了,我们准备了几个节目。

    希望老师。。。

    班长忽然有点哽咽,停住了,但又很快缓了过来。

    希望老师,能记得我们大家!

    王老师有些感动的擦着眼角,她又何尝不喜欢这群孩子,对于自己而言,只是实习的一个月,却让自己看到学生真诚的一面,何其感动。

    王老师弯下腰,深深的给大家鞠了一躬。

    谢谢各位同学。。。。。

    李辉用力的鼓着掌,两只手都拍红了,他咬着嘴唇,心中暗暗给自己加油。

    李辉,最后一次了!

    要好好表演!

    等到前面两个独唱都结束后,文艺委员宣布,接下来的三个节目,都是由李辉表演。

    瞬间,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李辉。

    没有人会想到吧~~

    毕竟,李辉在班里,几乎都没什么朋友,平常就是个很闷的一个人,也不爱聊天,也不爱说话。

    大家又怀疑又惊讶的鼓着掌,纷纷把目光投向李辉。

    李辉还是第一次感觉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握着口琴的手都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了。

    还没演。。。。就已经有些怯场了,李辉额头都开始出汗了。

    李辉转过脸,他想看看老师,想看一眼。

    只看一眼,老师的表情,不像是惊讶,更像是惊喜。

    李辉呆呆的看着老师,老师一边鼓着掌,又歪了一下头,朝自己笑了。

    李辉忽然心情平静了下来。

    原来被别人期待的感觉。

    真的很不错。。。。。。

    李辉捏着口琴,走到教室中央站定,深深的鞠躬,也忘了介绍自己口琴吹奏的曲目了。直接拿起口琴,放入嘴唇边。吹了一首老狼的《同桌的你》。

    李辉闭着眼睛,他此刻心情很放松,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的夏天,自己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听着蝉鸣,看着夕阳,耳边的收音机放着这首歌,自己不自觉的拿起口琴吹了起来。

    一曲吹完,同学们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没结束,教室里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李辉这才睁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放下口琴,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我给大家唱一段西厢记。

    李辉缓缓张开右手手臂,嘴唇微张,头也不由自主的摇晃起来。

    他每次在家跟爷爷听完京剧,爷爷就会问他好不好听,他总是点头,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是好听。

    只是,因为有爷爷陪着,就觉得很开心~~

    唱着唱着,李辉眼前,仿佛出现爷爷的样子,音容笑貌。

    一瞬间红了眼眶,嗓音沙哑了起来。

    李辉停住,低下头,弯下腰,说了声对不起。

    但是,同学却没有一个笑话他的,大家都沉浸在其中了,以至于都没听出来。

    他们都对李辉刮目相看了,班长带头鼓起掌。

    唱得好,李辉!

    李辉抬起头,看着大家都用欣喜的目光看着自己。不再是以前陌生的那种眼神了。

    他心里忽然好温暖,原来自己。

    并不是一无是处,自己也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

    王老师已经站了起来,李辉看着老师,老师笑着给自己鼓掌,然后举起手,竖起两个大拇指。

    最后的哑剧没来得及演,就要放学了。大家依依不舍的和老师告别。有的男同学直接红了眼眶,掉了眼泪。

    李辉手里抓着语文课本,在远处看着老师被同学簇拥着,不敢靠近。

    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离别。。。。。。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者~~

    他怕自己还未说出口,就会哭出来。

    李辉咬着嘴唇,坐了下来。默默的看着老师,和大家拥抱,挥手,告别。

    语文老师和王老师往教室门口走去,忽然王老师回过头,像想起什么。低头和语文老师说了几句,快步往教室后面走去,走到了李辉身前。

    李辉咬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自己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孤独的长大,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像自己姐姐一样的人,会对自己那么好。

    王老师有些泪眼的看着李辉,笑着伸出手。

    李辉~~

    你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学生!

    我一定会记住你的!

    李辉还是没忍住,死命控制着,眼泪还是流了下来,他抖抖索索的打开语文课本,把信递了过去。

    再见了。。。。

    老师!

    老师愣住了,惊讶的接过信。

    她仿佛看到了眼前的男孩,正在慢慢长大。

    王老师笑了,一如她第一次来那样,开心的甩了一下头发,轻轻的抱住李辉。

    别哭~~

    男孩怎么能轻易掉眼泪呢!

    再见了!

    李辉抬起头,硬挤出笑容。

    再见了。。。。。

    老师!

    也是从那天开始,李辉仿佛一夜长大。

    他不再埋怨父母不陪在自己身边,也不再独来独往。

    他慢慢学会和同学聊天,学着和他们交流,去融入他们。

    去做一个阳光的人~~

    因为~~

    一个月后,他收到了老师的回信。

    那封信,改变了他的性格。

    让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笑容阳光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