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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侯府来客

    定南侯府,后院的一座阁楼之上,秦连疆正出神的望着池里的游鱼,片刻之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从他的身侧传来,却是那位莫长由,他看着失神的秦连疆,语气凝重的说道:“侯爷,为今之计,我们只需死守南境,在静观其他诸侯的反应即可,切不可操之过急,成为众矢之的。”

    听到这话,秦连疆略微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叹道:“哎,可北侯那边,我又该作何解释。”

    “如今齐党势大,那齐正言想以霹雳手段在最短的时间内收拢兵权,依我看,这大周国,群雄割据就在眼前,咱们只需向北侯表明南境决不趋附齐党的决心,之后的事情,只需守着一个“缓”字,便可临机制变。”莫长由正款款说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却突然从廊道下传来,秦连疆皱眉看去,却是他的亲兵护卫许忠。

    “侯爷,张百户来报,朝天观的人和宿一圣僧已经入城,正在来府的路上。”

    听见宿一这个名字,秦连疆眼神微怔了一下,而一旁的莫长由却开口问道:“他们可带了什么东西?”

    “没带其余东西,两人都是走路进的城。”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奇怪了。”莫长由面露沉吟的说道:“这宿一圣僧在这个时候来南境,身边还跟着朝天观的人,着实有些古怪,侯爷您看?”

    “嗯......”秦连疆沉吟着应了一声,而后竟有些怠倦的说道:“朝天观的那位活神仙都依附齐正言了,他们的人不见也罢,只是,宿一圣僧于我有大恩,不管他来此是何目的,我都是要得见的。”言罢,他又转头对着莫长由道:“你先去处理吧,我晚些在过去。”

    “是。”

    半日之后,定南侯府的前院正堂内,秦连疆坐于主座之上,眼睑低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在其身旁还侍立着几名家仆,他们屏着自己的呼吸,生怕吵到了这位主子。

    片刻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秦连疆抬眼望去,神情中顿时闪过一丝复杂。

    “你们都下去,没有通禀,任何人也不准进来。”他冲着几名家仆摆手说道。

    “是。”

    几人刚刚退出正堂,管家便走了进来,并朝他躬身回禀:“侯爷,圣僧到了。”

    “阿弥陀佛,秦施主别来无恙。”老管家话音方落,宿一老和尚便已踏入了正堂,并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嘿嘿,贫僧到了你这,就不用行什么虚礼了吧,哎呀,真是渴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了桌边的茶杯。

    秦连疆早已站起了身,他也没看管家,只是两眼望着宿一,低声说道:“你先下去吧,把门带上。”

    “是。”管家依言退出了正堂,并将两扇门都合了起来。

    听见管家离开的脚步声,秦连疆也没有说话,只是整了整身上的袍袖,而后,这位声震大周的定南侯爷竟缓缓朝着正在喝茶的宿一跪了下去。

    “诶,秦施主不必如此,贫僧当年之举,不过是为了自身的果业,与施主不相干的。”宿一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秦连疆却并未起身,只是语气沉重的回道:“当年若不是圣僧,连疆早已是一堆白骨,活命之恩在前,引荐之恩在后,若非圣僧,彭将军当年也不会收留连疆。”

    “阿弥陀佛,一头栽进幻梦中,到头亦是一场空。”宿一面色慈和,却轻声叹道:“哎,秦施主只当这是一场梦便罢了,贫僧此次前来,是因南境出了不同寻常的变故,此刻进了侯府,方知源头果真便是秦家,还真是因缘业果,自生循环啊,嘿嘿。”

    听到这话,秦连疆心中顿时一沉,他缓缓直起了腰,眼神复杂的望向宿一,开口说道:“如今齐正言独揽朝政,欺上瞒下,难道圣僧也想要连疆趋附这样的人吗?”

    “诶,秦施主误会啦。”宿一摆手说道:“贫僧此来,并不是为这些传杯弄盏的世俗游戏,只是数月之前,贫僧见南方突生紫色,却是南境命数翻转之象,心中觉得奇怪罢了,此番前来瞧瞧,还真是大有造化,秦施主,近段时日可是遇上什么了不得的机缘?”

    听到这话,秦连疆不由心中一松,原来圣僧并不是为齐党来当说客的,不过,这南境命数翻转,说的莫非风仙师?

    虽然他平日里并不相信这种命数之说,可依着圣僧的品行,是断然不会信口胡诌的。

    “南境命数翻转?”秦连疆面色凝重的沉吟着。

    “连疆先前确实同一名仙师结下了香火情分,并让其在府中小住了一段时日,圣僧说的莫非便是此事?”

    “喔?仙师?”宿一此时正端起茶杯,刚想往嘴边送,却立刻放了下来。

    “此人可有何奇特?”

    “有何奇特?”秦连疆沉吟片刻了之后,便将先前遇到那位风仙师,以及在侯府内修行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其间,他看着宿一那满是尘垢的僧袍,思绪却一下子回到了二十余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绝望的躺在许阳郡郊外的一片泥地中,浑身长满烂疮,彼时正是疫病横行之际,偶有过路行人,也都是远远避之。

    就在他满心无望的等死之际,就是这身布满尘垢的僧袍,仿佛是从遥远天边款款而来,它并没有像其他路人那般绕着走,而是径直飘到了他的身边,俯身下探,将他裹起。

    在后来,他趴在这身僧袍的背后,迎风踏雨,走过了一处又一处城郡,直到他身上的恶疾痊愈,这位光脚和尚才将他托付给了一位正在行军的将领。

    虽然当年他并不知道这个和尚的名讳,但通过那些达官贵人对他恭谨的神色,以及那名将领见到他时的敬重之态,他便明白,救下自己的,并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

    而在方才亲兵说出宿一圣僧与朝天观的人一起进城时,他也没往齐党说客那方面去想,这世间若还有圣僧想要依附的东西,那也绝不可能是权贵二字。

    片刻之后,秦连疆说完了关于风仙师的事情,接着问道:“圣僧为何对这位风仙师如此在意?”

    宿一低头沉吟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这恐怕与贫僧的业果有关,哎,都是些出家人的执念罢了,秦施主不必理会。”

    “喔?”听到这话,秦连疆却是心中一动。

    “如今连疆的小女也修成了第二层的仙法,圣僧能否前去瞧瞧?”

    “咦?区区数月,就修到了第二层?”宿一眉头一挑,笑着说道:“既的秦施主开口,那贫僧便去瞧上一瞧。”

    “诶,圣僧请随我来。”秦连疆略微欠身,便当先朝前带起了路。

    两人绕过后院的廊道,直至到了密室所在的厢房之中,他毫不避讳的当着宿一的面将房中的密室机关缓缓拧开。

    密室之中,正在打坐的秦如卿忽然眉头一皱,却见父亲正神态恭谨的领着一名陌生和尚,亦步亦趋的向她走来,她心中一惊,当即敛息凝神,收起了功法。

    “圣僧,这便是小女,眼下她已修成了第二层的仙法,您瞧瞧,这算不算是我秦家变数的根底?”待到近前,秦连疆也不理她,而是对着和尚款款说道。

    “嘿嘿,那贫僧瞧瞧。”宿一轻笑一声,目光却是看向了地上的法阵图案。

    “父亲,这?”秦如卿疑惑的望着父亲。

    “哦,这位就是为父跟你们说过的宿一圣僧。”秦连疆见宿一正在瞧着法阵出神,便冲着秦如卿摆手说道:“先让圣僧好好瞧瞧,迟些为父在与你说话。”

    “嘿嘿,娃娃莫怕,贫僧略瞧一瞧。”宿一满面慈和的笑着,但下一刻,他的双眼却忽然变得十分浑浊,仿佛遮上了一层浓雾,显得极为诡异。

    而秦如卿恰在此时朝他望来,两人目光方一触碰,她便感到了一阵心悸,想要移开目光,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做到,渐渐的,一股冰凉袭上脑门,让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冰窟之中,而眼前也突然闪出了许多奇怪的画面,它们在自己眼前快速转动,然后又飞速消失,里面有她曾亲眼看到过的情景,也有许多从未见过,却又似曾相识的画面。

    “不必慌张,无碍的。”就在她惊惶之际,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句平和的声音,紧接着,眼前的幻象便凭空消失了,只是,这短短数息之间,却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旁的秦连疆方才也发现了宿一双眼的变化,但他却没有看到那些幻象,可当他看到秦如卿那苍白的脸色,以及颤抖的双手时,却也有些焦急了起来。

    “圣僧,小女这是?”

    “阿弥陀佛。”宿一低声念了句佛号,他的眼睛此时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他低头望着秦如卿,轻声说道:“小施主,方才得罪了。”

    “刚才看到的那些是?”秦如卿略显急促的问道。

    “呵呵,小施主将来自然会知晓的,眼下,贫僧就不在这蛊惑人心了。”宿一双手合十的作了个礼,而后又转头看向秦连疆,淡淡说道:“秦施主,秦府气数未尽,将来自还会有一番机缘的,不必过滤。”

    “喔?圣僧既如此说,连疆也就心安了!”秦连疆面露喜色的与秦如卿互望了一眼。

    “那位风仙师,可说是去往何处了?”宿一笑着问道。

    “去往何处......连疆当时只是将其送出了东门,并未细问。”秦连疆拱手应道。

    “阿弥陀佛。”宿一低声念了句佛号,又望了一眼秦如卿,缓缓说道:“小施主身具仙缘,贫僧也不能看尽,不过,只要恪守本心,将来自还会有一番造化。”说到这里,他又朝着秦连疆双手合十,笑着说道:“秦施主,此间事情已了,贫僧这便要告辞了,不知能否布施一些银钱。”

    这突然的转变,竟让秦如卿怔在了当场,心中对方才之事的疑惑,一时也不知是否该继续问下去。

    但秦连疆却没有露出意外之色,只是笑着应道:“还是一百两?”

    “阿弥陀佛,一百两足以,多谢秦施主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外头走去。

    “圣僧不在定南城多待几日吗,近年民生艰难,城中的乞儿也是越来越多了,不过,连疆在南境六城都设有粥坊,这些年可没有一个乞儿是饿死的。”

    “阿弥陀佛,秦施主兼济苍生,贫僧一路南来,都是看在眼里的,功德无量,善哉善哉。”

    两人边走边说,一晃的功夫便走出了密室,竟浑然不顾仍旧一头雾水的秦如卿,直至声音完全消失,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圣僧.......”她皱着眉低声呢喃,方才那些幻象里的人虽然从未见过,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让她感到非常亲切,就如同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至亲,令她心神悸动、不能自己,可如今的她,也只有十五岁,且一众亲人都在身侧。

    “可方才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呢?”她神思恍惚的呢喃着,心绪始终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