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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查账

    邓元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尸体,随即上前摸了摸尸体的双手,然后又将尸体的嘴部扒开,看了看尸体的牙齿,最后肯定地说这不是吴峰的尸体。

    “这具尸体虽然身材与吴校尉仿佛,但是手上老茧在虎口。吴校尉习箭多年却不善长短兵刃,手上的老茧应该在食指与拇指。

    再则此人牙口磨损严重,应该是长期吃杂米粗粮所造成的,吴校尉大富之家,每每用饭必然是上好的精米,怎么会牙口磨损如此严重。

    这具尸体怕不是属下人随便找来蒙洛都尉的吧。”

    说到最后,邓元语气已经变得有些幸灾乐祸,看来发现同僚还有可能生还让他心情很好。

    洛山并没有露出任何恼怒的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想到邓校尉也精通仵作之学。”

    “哪里,不过知道一些皮毛罢了。”邓元赶忙口中谦逊。

    吴晓此刻也出了一口气,他的判断与邓元一样,虽然他并不懂什么仵作之学,但他毕竟是吴峰的叔叔,很快就从种种不协调中发现了这具尸体并不是自己的侄子。

    洛山又走到另一具尸体旁边,掀开遮尸布,淡淡道:“此人邓校尉应该认识吧。”

    那具尸体散发出一阵奇异的恶臭,除去遮尸布后更是肆无忌惮地挥发出来。吴晓虽然在帐中呆了有一段时间,此刻也是腹中翻滚,隐隐有种想呕吐的意味。

    再看帐中其他人,也个个掩面遮鼻,神色不堪。

    邓元神色如常,好像根本没闻到一样。他上前一瞧,不由脸色大变,“这人是我借调来处理后营账册的计吏,名叫任九,今日还曾找我面谈。怎么会躺在这里?”

    洛山似乎很满意邓元地反应,慢慢道:“此人今日为什么去找邓校尉?”

    邓元挠了挠头,“当时他拿出几本簿册,说是军械数据有问题,怀疑后营有人利用军械耗损贪渎。我因为忙着写补给报告,就让他来找吴将军。”

    吴晓勃然变色,怒道:“你让他来找我干什么?”

    邓元面不改色,摊了摊手:“吴将军直辖军政后勤,正是该当负责此事的上官。我后营出了贪渎问题,总不能由我后营主官自己来查吧。”最后这几句话竟是说的义正言辞。

    吴晓一时无语,按照军规来说确实是他直接负责营中的军政要务。

    但是后营的事情往往关系到全军的命脉。小事都是邓元自己处理,大事却是直接向王兆汇报。涉及到渎职贪腐往往由阴山出马。久而久之竟然忘了自己还负责这么一档子事。

    “吴将军?”洛山在一边阴恻恻地问到,“可是如此?”

    “是,今日这个任九确实带着三本账册来找过我。”吴晓不由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但是我当时心绪不佳就把他打发走了。

    这是帐门外忽然传来报告声,洛山皱了皱眉,让外面人进来。

    两个服饰各异的小吏匆匆进了帐门,相对怒目而视了一番。邓元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手下负责这次军械清点的计吏长。

    洛山则不满地看着另一个人,那是自己派去清查后营所有军械账册的阴山佐事。

    两人分别走到邓元、洛山身边低声私语。邓洛二人脸上都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原来其中一人说的是后营执意不肯缴纳军械簿册,说是非要得到后营最高长官的许可才行,另一个说的是阴山小吏蛮横无比,执意要抢机密的军械簿册。

    帐篷里一时陷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沉默中,过了一会儿,洛山挤了挤嘴角,客气道:“邓校尉,想要查清此人究竟为何身亡还要再彻查军中的军械账册,还望邓校尉能够将这一批军械账册尽快交出,也好让我们早日找到真凶,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吴晓皱着眉头,冷脸抢话道:“虽说阴山地位超然,但是我后营事关全军命脉,若是这批军械不能查点清楚,万一到时候分配不均,将士们心中不服,激起营变,到时候这个责任谁来负?你说是不是,邓校尉。”

    吴晓一向不多过问后营事务。此刻,他抢着把一顶大帽子直扣下来,这让洛山颇有些意外。

    邓元看着一反常态地和洛山较着劲的吴晓,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没有答话。

    洛山此刻却是有些头痛,他前两天才接到上面不可扰乱军务的通告,现在调配军械的事务明显比一条可能存在的线索重要的多,这官司就是打到王兆那里自己怕是也赢不了。

    想到这里他僵硬的口气略软了一些,“阴山和后营目的其实相同,都是要查清账册,看看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不如两处共同查阅,查清真凶。吴副尉,就是邓校尉也不希望有蛀虫潜伏在后营中吧。”

    他也扭头看向了邓元。

    这两边算杠上了,邓元这时似乎才恍然大悟。

    “可以,不过军械账册还是要后营的计吏来查验。阴山的人只能在一旁监查。”邓元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没想到邓元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地盘让了出来,吴晓恼怒地盯着他看了一眼。

    邓元一旦点头,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平日里还可以以上司的身份压以压邓元。现在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再想让他改口恐怕不可能了。

    “那是自然。”洛山点点头,算是和邓元达成了共识。

    他向一个站在帐篷一角的阴山侍卫摆了摆手,侍卫快步走向邓元,毕恭毕敬地举起手中的三卷竹简。那竹简上还沾着一些血迹,烛火照耀下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邓元知道这就是从任九身上搜出的簿册,他简单地翻阅了一下,然后转身低声和身后的计吏长说了两句,计吏长应了一声,回后营安排去了。

    后营大帐中,上好的杨木在铜制的火炉中噼啪作响,和十余支巨大的白烛一起,将整个帐篷照的透亮。

    数个阴山佐事如同讨债的小鬼一般,旁若无人地站在大帐之中,紧盯住埋头核对数据的计吏们。任何细小的异常行为都会立刻引来他们怀疑的目光。

    一个计吏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到铜炉旁边。他的举动立刻引来了鹰隼般的目光。计吏挑衅地看了佐事一眼,然后随手从炉边拿起柴木,不紧不慢地塞到了炉膛内。

    他用通条翻了翻炉内的柴木,待到火势重新变大后又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个小小的举动并没有引起阴山佐事的关心,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的这种逆反情绪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翻动后铜炉中出现一支已经被烧焦的竹片,它的在铜炉中的位置原本相当巧妙,才能一直存续到现在。但随着铜炉的翻动,竹片很快地化为铜炉中的灰烬,再无其他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