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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刺杀

    徐知诰这样直白地对着李绛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看来眼下的处境也不像是外人看得那般稳若磐石。李存礼垂眼掩去一点深思之意,想的是应当让人去探明徐知询和徐温现下都是什么心思。

    徐温的名字起得也不大吉利,头一个可是被自己亲儿子杀的,他算是把两边都站齐了,只不知道最后究竟会死在谁手中。

    李绛璎又看了李存礼一眼,知道他定然转着些不为人知的主意,倒不曾想过要拦阻一番,只想着叫他在徐知诰这里安分些别露出什么行迹,毕竟现下看上去还是自己等人要托庇于徐知诰,没有非要就在这时候恩威并施的道理。

    她对李存礼其实也一样不肯全信,这二人一路上算得上是同甘共苦沐雨栉风的,可惜往深处一看还是各有所求四个字,不过李绛璎眼下对着李存礼总归还是随意了些,甚至于因为有了几分了解,晓得他是非要被人时时拉着一点缰绳才行,不然不知会做下什么狂事。

    至于李存礼自己,似乎也很明白这一点,才不肯事事都走在最前,是怕本可以大获全胜的局叫他难以抑制的怒火给搅扰了,李绛璎现下甚至于有些怀疑李存礼非要同她讲什么兴复唐室只是一重原因,另一重是她这张虎皮能把他某些不够合时宜的念头给按下去。

    李存礼被李绛璎警告似的剜了一眼面色不改,袖手在二人身后走着。再后头是李存智跟李存信把萤勾夹在当中,看上去好像是担心外人对萤勾不利,其实是李绛璎授意叮嘱的。

    她着意压了许久萤勾的杀气不曾疏导,本以为入吴的时候会有一番苦战却不曾想李星云并没做那以卵击石之事,只好等着今日安顿下来再解决这她亲手埋下的一点隐患,是以知道内情的李存信总有点战战兢兢的,怕起了什么风吹草动叫萤勾一时间难以自制。

    阿姐其实已经很难再醒过来,若是真以一体双魂的角度去看时,只怕阿姐大半的魂魄已经叫李绛璎逼进了萤勾的魂魄之中,此刻正是要紧时候,其实若真是医者仁心李绛璎本不应该在施治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利用萤勾一回,可惜李绛璎自己也很清楚她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不能只是一个医者。

    徐知诰引几人入正厅去,说是各位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备了薄酒,李绛璎现下看见宴席是一重苦笑,总觉得打从遇上了李存礼之后总宴无好宴,坐下不等说上几句话便要被搅扰了,但又不好为这个便拂了徐知诰的面子去。

    所幸这一场真只是场面上的宴,徐知诰一人作陪,他的亲眷都不曾列席,席上另一个熟面孔是申渐高,不过这一次不是入席而是在席间奏乐。

    李存礼还是不怎么喜欢伶人,听不得不听,眼睛却不怎么望向乐舞,只垂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绛璎的耳朵忽然微微动了动。

    李存礼正望见这一点。

    他想起李绛璎也算是幻音坊出来的,心下一时起了点促狭的心思,想他听不出这曲有没有误李绛璎却不一定,是不是也算什么曲有误周郎顾了?

    跟着他便看见李绛璎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似是沉浸在乐声之中以此相和击节赞叹,但李存礼心下却是一凛。

    李绛璎的尾指略有些不自然地偏在一旁,指着的是——

    席上忽然起了剑光。

    是一把极为纤细的、几乎不能被称为剑的兵刃。

    那不过是一根琴弦,绷直了也像是一把剑,往李绛璎身前递的时候迅若奔雷,转瞬便到眼前。

    李绛璎神情淡然仿佛依旧在专心听曲,腕子却是迅捷一翻,半盏酒泼泼洒洒在席间,杯底与剑尖相抵铮然一声轻响,杯子自然抵不住这一剑已经出了些裂纹,可是李存礼的剑却也在这时候到了。

    “姬如雪。”李存礼的眼底还是闪过一丝诧异,他想过李星云可能会派不良人混入席间是以一直都绷着精神,却不想来的是姬如雪,怎么他李星云而今成了不良帅,还非得叫自己的女人入险地来?

    况且杀李绛璎真会是李星云下的令么?以他看来李星云虽嘴上吵嚷着要走一条霸道,对自己人却总心慈手软,毕竟不曾见过说着要走霸道到头来霸道得将自家基业都拱手让人的道理,他会对着李绛璎下一道诛杀令?

    这一剑不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才对么?

    况且来一个姬如雪?是怕自己的女人不能落入险境?

    幻音坊的女子是精擅在乐舞宴席之中刺杀的,以叫人防不胜防为妙,此刻姬如雪手中也不是寻常兵刃而是一根细细的琴弦,她把一根金属的琴弦混在了琴上避开了旁人检查,可惜没有瞒过李绛璎的耳朵。

    从幻音坊出来的人,曲中不会有误,甚至于杀气也能掩藏得很好。

    可惜的是,声音还是与丝弦不大相同,李存礼听不出来,不意味着李绛璎听不出来。

    而李存礼听不出来,也不意味着他察觉不到一点宴间涌动的暗流。

    便譬如现在,四面都起了杀机,竟也不知有多少人混进了这一场宴席之中。不知道徐知诰的生性节俭是装出来的还是如何,总归他做戏做得是很全套至于府上并没有豢养歌舞乐姬,这便给了暗杀者可趁之机。

    李绛璎没有下令,李存礼便没有动手要姬如雪的命。

    要这女人的命有什么用?叫李星云痛彻心扉失了方寸好再做出些疯狂之举?况且他已经秘密把那关于姬如雪身世的记载送到了张子凡的案头去,今日不是张子凡心中的一根刺,往后总会是的,她这条命留下可比此时被他摘了脑袋去有用得多。

    他只是将姬如雪周身大穴封了,还不忘冷笑一声。

    “这剑不适合你。”

    琴弦该是一把软剑,姬如雪用来却依旧是用素心剑的风范。

    姬如雪冷冷瞥他一眼。

    李存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看来李星云对你也不过尔尔,竟肯让你只身入险境。”

    姬如雪一发难她那些同行者便也都动起手来,可惜其中没有高手,李存智知道姬如雪在李存礼手下寻死也不容易并未留手,一人送一枚晋星刺便算打发了。

    此时这地下横七竖八已经没什么活人在。

    姬如雪道:“他不知道我要来。”

    李存礼一挑眉。

    果然。

    “看来你已经把厚礼送给张子凡了。”李绛璎将琴弦从姬如雪不能动弹的手中取了出来,淡淡问李存礼一句。

    “是,看起来是很有用。”李存礼低笑一声。“我那好侄儿坐不住了?”

    从前在通文馆的时候,因着两人年岁差得不多,张子凡叫六叔叫得不情不愿,李存礼叫侄儿的时候也总是一重戏谑,只在玩笑间这样叫一声,如今他却很喜欢这么称呼张子凡,无端几分讽刺意味。

    “今日坐得住,来日未必。”姬如雪低声道。“做什么陷害我?”

    “陷害?”李存礼摇了摇头。“那怎么算得上是陷害呢?周兄与我有故,我可不愿见故人之女认贼做父——哦,做母,毕竟是女帝把你掳去的。”

    姬如雪横眉冷对,显然是不信李存礼的话。

    李绛璎却是绕开她,在那一地的血腥之中把姬如雪方才弹奏的琴扶了起来,自顾自把那根弦又装了回去,信手一拨正了音,姬如雪不得动弹,却在这一声里微微僵硬了一瞬,她很想转头去看一眼李绛璎,看一眼她为什么能做到如此地步。

    现下这根弦的声音已经和方才不大相同,听上去同丝弦之音甚至已无分别。

    徐知诰还在上头呆若木鸡,李绛璎也没有就着一地死人抚琴的兴致,转回姬如雪面前笑吟吟道:“看来李星云没有告诉过你?我不仅仅是大唐正朔、能把他天下大同碾碎所以非死不可的那一个,我还是娑罗天。”

    姬如雪眼瞳一缩,道:“不可能!”

    “为何便不可能?”李绛璎反问。“你们之中难道有人见过娑罗天么?若不是有幻音坊练出来的一双好耳朵,这一点不正之音我又如何能听出来?”

    姬如雪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脸色微微有些白。

    “李星云为什么不肯告诉你?”李绛璎抬起姬如雪的脸来。“是不是因为他怕你知道女帝存的也未必是什么纯良的心思,怕你在女帝与他之间无从选择?真是可笑,阳叔子把他教养成这么软弱的性子,我真怀疑他是同我大唐之间有些什么仇怨了。”

    听李绛璎话语中对李星云和阳叔子多有讥讽,姬如雪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要杀便杀,何必废话?”

    李绛璎却是将手一松,道:“我不杀你,当然也不指望你能向我投诚,你投诚时我也未必敢用你,但有一件事我还是很好奇,那就是你往后又当如何自处?要知道只要张子凡知道你同通文馆有脱不开的关系,就总有一天会多些猜忌。”

    她笑意多一丝玩味。

    “你肯让自己成为兄弟反目的契机么?我看是不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