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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铁马冰河(下)

    龙岳一行人拜别了于谦,信马由缰的在街上游荡,心里思索着如何才能揪出混入城内的杀手。忽然想到,也先能在一众蒙古部落里脱颖而出,做事自然是滴水不漏,给朝中权贵写的信,也绝不会只有一封。回想通州城外遇到的鼠太岁,应该是刚刚到达京郊,还没来得及混入城内。如今肯定有另外的人携带着同样的书信,而且大概率还没有送出,当下说道:“走,回住所,咱们养精蓄锐,晚上再出来。”

    于是回到住所,把计划跟师兄弟说了,叫周成去和于大人商量,暂时不要动也先给写信的那些人,其余师兄弟分四波,两人一组去权贵大臣府上蹲点,轮流值夜,发现来送信的人就偷偷跟上去,找到他们的落脚点,天明之后禀报于大人把奸细一网打尽。计已定下,师兄弟就各自休息去了。

    当夜,龙岳带着九师弟孙大胜身穿夜行衣来到了翰林院侍讲徐珵的府外,寻了一个阴暗的角落,翻过院墙,偷偷的溜进了府里。当夜乌云遮月,龙岳安排孙大胜去卧房附近找了一个的角落潜伏下来,自己蹑手蹑脚的摸到书房,在廊下寻了一个地方伏了下来。这徐珵虽然只是翰林院侍讲,但是大明内阁多出于此,而且此人正是力主南迁的大臣之一,也先为了图谋大明,正好趁机收买此人,以鼓动朝廷放弃京师,南迁回南京。

    眼看天色已经黑透,街上二更鼓响,徐珵还在书房看书。这时门房来报,说是门外有人求见。龙岳一个纵身跃上了房顶,悄悄地趴在了梁上,轻轻的掀起了一块瓦片,探头望去。徐珵不耐烦的叫下人把客人引进来,然后又端起了书读了起来,未过几时,门房引着一人进了书房,只听徐珵道:“刘大人,寅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呀?”那人道:“下官此次前来,只为大人的前程一事?”

    徐珵嗤笑道:“前程?本官就是再不成器,也不用你来为我的前程担忧吧?”又听那人说道:“大人的前程,确实是下官无法左右的,但是此时大人如若不做些什么,只怕大人的前程就要断送在别人的手里了?”徐珵在房内踱了两步,疑道:“别人?哪个别人?”那人道:“大人不是明知故问么?现如今能左右大人前程的,无非就是四个人?”徐珵道:“哦?说来听听,到底是哪四个人?”那人道:“这其一自然是当今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人的前途,自然是攥在了皇上手里。”徐珵怒道:“废话!我当你有什么金玉良言,三更半夜来我这里说这些个废话,怕不是来消遣本官的吧?”

    那人道:“大人莫急,听下官一一说来。这第二个能左右大人前程的,就是兵部尚书于谦。”徐珵沉吟道:“是他...”那人接着道:“当今皇上十分器重于大人,于大人但有所求,莫不答应,兴许大人求一求于大人,这前程之事,自然是...”徐珵打断道:“满朝文武都知道因为迁都一事我已经得罪了于谦,如今再去求他,莫说他应不应,就是我自己这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又听那人道:“既然前两人大人指望不上,那就只有这后两人了。”徐珵问道:“这后两人又是何人?”那人道:“这第三人,自然就是当今的太上皇。”徐珵眼睛立时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说道:“那又有何用,太上皇如今被瓦剌掳去,自己尚且命在旦夕,如何又能保我的前程?”那人接口道:“既然这第三人也指望不上,那大人就只能指望这第四人了。”徐珵急忙道:“这第四人是何人?快快说来!”那人道:“这第四人,自然是瓦剌太师,也先!”徐珵惊道:“也先!”那人接口道:“不错!正是这也先。大人前番和于大人对簿朝堂,于大人力主死守BJ城,大人力主南迁。如今于大人受到了当今皇上的支持,自然是因为于大人力主死守京师,让当今皇上感到安心,如若这京师有失又或者皇上不那么安心了,那皇上对于大人的支持,自然也就到了和于大人政见不同的人身上。大人,您说呢?”

    龙岳趴在屋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弄出一点动静。此刻听到屋内的对话,气的双拳紧握,如果不是怕打草惊蛇,只怕现在就会下去把那个刘大人痛打一顿,然后再一剑刺死,悬尸示众了。

    徐珵沉吟半晌,说道:“刘大人话虽不错,但是我徐珵也是从小学习圣人之道,忠君爱国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那人赶忙解释道:“徐大人多虑了,下官所说的大人前程着落在也先身上,可不是要大人串通瓦剌人,出卖大明。只是这于谦独断专行,已经惹得京师内民怨沸腾,大人何不趁此机会参他一本。如此既让大人得了民心,又能让皇上看清于谦的真面目,倘若也先大军兵临城下,京师失守,也好叫皇上知道,到底谁才是忠君体国的大忠臣。”

    此时那人已经走到了龙岳的视线之内,只见是个三十来岁的瘦子,三缕胡须无精打采的耷拉在下巴上,左脸还有一颗黑痣。龙岳心中盘算着,此人言语之间虽然没有一句让徐珵出卖大明的话,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都是想要让徐珵破坏于大人的部署,从而达到帮助也先攻城的目的。当下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人的长相,日后捉拿了混入城内的其他杀手奸细,禀报给于大人一并处置了。

    此时书房内刘大人双手低垂,侍立在徐珵身后,双手不时的轻微扯动一下衣袍。徐珵背对那人,半晌不发一言,一时间书房内落针可闻。良久,徐珵仰天长嘘了一口气,叹道:“我徐珵虽然热衷权势,却也知道国难当前,只有上下一心才能不让外族有机可乘。今日我可以当作你没来过,也没有说过这番话,希望你好自为之。”一番沉默让刘大人摸不着头脑,听徐珵的回答,已经明白了他的拒绝之意。连忙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应道:“是,是,是,下官谨记。”徐珵呼喝道:“来人,送客!”不一会儿,下人就引着刘大人出了府邸。

    龙岳心想,这徐珵虽然和于大人政见不合,但是好歹没失了风骨。又趴在房顶上看了一个时辰,发现徐珵只是读书。于是又轻轻的把瓦片放了回去,飞身下了屋顶,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隐去了身形。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色微亮,龙岳就和师弟孙大胜翻出了院墙。师兄弟几人回到住所,分别诉说了自己监视一夜的所见,发现那个刘大人不光去了徐珵府里,还去了另外一个大臣家。

    周成神色微动道:“看来这抓奸细一事,是要着落在这刘大人身上了。”龙岳恍然,附和道:“不错!”叶琳儿不解道:“咱们要抓的是瓦剌混进来的杀手奸细,关这个刘大人什么事啊?”

    周成解释道:“师妹想没想过,这刘大人为何这么频繁的深夜拜访朝中大臣,还都是有瓦剌奸细密信劝降的人?”叶琳儿不解道:“不就是个巧合么?”周成哈哈一笑,道:“师妹呀,你这根肠子怎么是直的呀?”叶琳儿没好气的白了周成一眼,道:“直肠子怎么了?也比你一天天老气横秋的强,大师兄都没你老。”周成强忍住笑意,说道:“这刘大人定然是被瓦剌收买的卧底无疑了,那么为什么他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动作频频?”

    一旁的王大川忍不住说道:“二师兄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都在这急半天了,赶紧说重点,为什么抓瓦剌奸细的是要着落在刘大人身上。”

    龙岳在一旁搭口道:“这刘大人动作频频自然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而这个授意他这么做的人,之前可能并不在城里。或者是刘大人最近才得到了什么消息,而这个传递消息的人...”叶琳儿抢着说道:“是瓦剌派进城的奸细!”

    周成道:“没错!无论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有一点是跑不了的,那就是此人一定跟瓦剌的奸细还有杀手往来密切,掌握着第一手的消息。”

    龙岳道:“我跟二师弟出去分头打探一下刘大人家住哪里,今天晚上就去刘大人家里会会那个瓦剌奸细。”叶琳儿道:“我也去!”周成厉声道:“胡闹!”

    龙岳安慰道:“今晚监视刘大人,说不定会碰上瓦剌杀手,我和二师弟去,就算惊扰了他们,也能全身而退。你今天就老老实实的继续监视大臣府邸。”叶琳儿不满的嘟了嘟嘴,拉着长音一字一句道:“知...道...了...”龙岳周成相视一笑,分头去打探刘大人府邸去了。

    当夜初更时分,刘府外,龙岳、周成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飞身进了刘府。二人趁夜色,在刘府往来搜索,并没有找到疑似瓦剌奸细的人,于是二人分别找地方潜伏了起来。周成去了马厩,打算尾随刘大人马车看看刘大人到底见了什么人。龙岳在院中找了一个栋高耸的阁楼藏身在檐下,俯视着府里的一举一动。约莫快二更的时候,刘大人从书房出来,让仆人备了马车,独自出门去了。龙岳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在阁楼上观察,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府里的灯光一处一处的暗了下去,看样子府里的下人也都睡下了。龙岳从阁楼飞身跃下,轻飘飘的落在了书房门外,轻轻的拉了一下书房门,发现书房并没有上锁,于是轻手轻脚的把书房门拉开了一尺多宽,闪了进去。龙岳借着微弱的月光摸到了书桌旁边,小心翼翼的点亮火折子,一手掩着光亮,轻轻地翻找。这个刘大人的书桌非常干净,只有几本薄薄的书册。书桌旁有一个火盆,三尺外就能闻到一股纸张燃烧的味道,用手轻轻摸了一下盆沿,还有余温,看来是刚刚烧过什么东西。借着微亮,能看到火盆里还有几张烧了一半的书信,从上面残存的字句中隐约能看出像是写给朝廷大臣的,信里还隐约提到了参于大人的事情。龙岳小心翼翼的把书信捡了出来,抖落灰烬,折好揣进了怀里。看到再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龙岳又沿着墙壁轻轻摸索,时不时的轻轻敲击几下,确认了再也没有可疑的地方,就从书房门又闪了出去,轻手轻脚的掩上了门,重新飞身上了阁楼,藏身进了阴影里。

    三更过半,马夫赶着马车载着刘大人又回到了府邸,不到半刻钟,周成也飞身上了阁楼。

    龙岳轻声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周成道:“跟上次一样,拜访了两个大臣。谈的内容跟在徐府时候说的大同小异,都是想要劝说大臣参于大人。”龙岳疑道:“他没见过其他人?那就怪了,刚才我趁他出去,悄悄地搜了他的书房,除了一些烧了一半的书信,没找到任何其他的线索。”周成略一思考道:“也许那个人是每天夜里亲自过来也说不定。”二人又伏在楼阁廊下,果然四更十分,一个身披黑斗篷的人悄悄进了院子,只见那人来到书房前,在房门前敲了三下,停一下,连续三次。这时刘大人轻轻地推开书房门,那人一个闪身就进了书房。周成轻轻跃下了楼阁,藏身书房外墙角的阴影里,静静地偷听着书房里的谈话。

    约摸过了一刻钟,身披黑斗篷的人就从刘大人书房里走了出来,翻出院墙,消失在了夜色当中。周成赶忙跟了上去,一路悄悄地尾随黑衣人消失在了夜色当中。龙岳伏在楼阁上,见刘大人回了卧房,一直过了五更天,府内都没有丝毫异动。眼见天色快亮了,趁着黎明翻出了刘府,打算先回住所,看看周成跟踪黑衣人有没有收获。

    走出两个街区,突然感觉脑后一阵劲风袭来,龙岳连忙低头避过掌风,右腿向后横扫,

    跟着左手抓着剑鞘向上横推,右掌从左臂下穿出画了一个弧度,一掌劈了出去。这几招兔起鹘落,一气呵成,那偷袭之人见一击不中,身形急退,躲过了横扫过来的一脚,又连退数步。

    这时龙岳才看清偷袭之人,是一个约摸四十上下,身材匀称,身穿一身中官服饰的太监。只听那人道:“刚才你用的那招,是剑王阁点星剑法中的横推日月,你右手本来应该在左手一推之际拔剑,然后跟着一招星河倒卷直取我中宫,你为何不拔剑呀?”龙岳听那人对自己所用招式说的分毫不差,心想这太监一大早就在此偷袭,又对自己武功路数如此清楚,想来定有原因,此时敌友难辨,只能先应付过去。答道:“公公乃是公门中人,在下又怎么敢和公公动手。”客客气气的作了个揖,眼神却是一刻不停的盯着眼前这个太监。

    只听那个太监不阴不阳的说道:“油腔滑调,看招!”龙岳见这太监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也不敢怠慢,同样一双肉掌就迎了上去,从劈山剑法中化出来的劈山掌法大开大合的一招一招的使了出来。那太监身法奇快,招式十分怪异,一双手忽而成抓忽而成指忽而成拳,时不时地还和龙岳硬拼几掌,招式间根本看不出具体路数,好似不是中原武学,又好像是多种高明的武功揉合在了一起。三十招一过,龙岳额头上就已经挂上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强压住内心的烦躁,招式一变,又改换一套天象剑法中化出来的天象剑掌,这掌法中把点星剑法和幻星剑法幻化了指法融合了进来,威力不仅不减于劈山掌法,更兼有更多变化,二人又堪堪打了个平手。

    天色已经渐渐放亮,两人已经过了上百招,头上白气升腾,真气鼓荡。远处已经能隐约听到早起出摊的商户劳作的声音,那太监双掌平推,和龙岳又硬碰了一掌,各自倒退了三步。

    “哈哈哈,痛快!在京师十几年了,就今天打的痛快!”那太监两掌一收,拱手作了一个揖,笑道:“得罪了,咱家执掌东厂,昨天夜里手下两名番子在这边办事,发现有人潜入了刘府,以为是瓦剌奸细,咱家在梦里就被拉了起来,四更天蹲你,蹲到了五更天,没想到是剑王阁的弟子。”

    龙岳被眼前这个太监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随口应付道:“不敢,公公有此雅兴,在下不敢不奉陪。”那太监见龙岳态度敷衍,也不恼怒,单手一引,道:“打了半天,又累又饿,咱家请兄弟吃早点。”也不等龙岳答话,就自顾自的在前面走,又转过了两个街角,正巧有一处卖早点的摊位。那太监对着店家呼喝道:“弄些吃食上来。”然后自顾自的从桌子上拿了碗筷,摆放了起来,看样子似乎是经常在这种地摊小馆吃东西。塞了一口吃的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吃吧,肯定没毒。”

    龙岳蹲了一夜,肚子里也饿的直打鼓,看见那太监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拿着吃食跟着吃了起来。约摸吃了个七八分饱,那太监道:“剑王阁当代掌门弟子总共九人,以龙岳、周成武功最高,不知老弟贵姓啊?”龙岳答道:“在下姓龙。”

    “哦?”那太监奇道:“阁下就是剑王阁掌门大弟子?刚才和咱家交手,怎么不出剑呢?据我所知,你们剑王阁剑法可是厉害的紧呀。”龙岳敷衍道:“跟公公过招,怎么好动刀动枪呢。”

    那太监道:“龙兄弟看来是没看得起我们这些中官呀。”长叹了一口气,他怅然道:“我朝的中官也不全是王振、喜宁之流,前有郑和公公七下西洋,扬我大明国威,后来者也不会就此断绝。就说这今日之危,咱家要不是身有残缺,倒也想在阵前砍几颗瓦剌贼人的狗头!”

    龙岳见那太监神色怅然,不似作假,心中已经信了几分,问道:“敢问公公贵姓?”

    那太监道:“绝子绝孙之人,何来的贵姓。在下本姓马,单名一个毅字,年轻时候在军前做一个校尉,后来受伤,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承蒙郑和大人抬举,让我进宫做了个太监,如今掌管东厂,负责皇宫安全。”

    龙岳道:“马公公,失敬失敬。我见马公公一身武艺远不是普通江湖人能比,又看不出公公武功的路数,冒昧的问一句,公公师承何处?”

    “哈哈哈哈。”说到武功,马公公顿时精神一振,爽朗一笑道:“咱家这身功夫,跟江湖人比能到什么水准咱家不知道,但是在这京师之内,咱家可是十几年没碰到对手。”端起碗喝了一口豆浆,双眼空洞的回忆道:“咱家这一身功夫,传自咱家的义父郑和郑公公。当年咱家阵前受伤,郑公公念在我们都是本家的份上,收咱家做了义子,又安排咱家进了宫。义父是行伍出身,七下西洋的时候学了不少异域武学,最后杂糅在了一起,创了这套武功。”

    龙岳听到他说自己一身武功由来,又听他提到自己是郑和义子,不禁多了几分敬佩之意,拱手道:“原来马公公是郑和郑公公的义子,失敬失敬,看来是龙某小人了,之前还处处防着公公。”

    马公公道:“无妨,于大人自然不会做不利大明的事情。于大人安排的事情,你不说我也不便多问,只要知道不会危害大明安危就可以了,更何况现在群敌环伺,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至于这武功...”说道武功,马公公眼睛又是一亮,道:“咱家虽然痴长龙老弟几岁,但是这武功,龙老弟怕是要更胜一筹。哪天有机会,咱家还想和龙兄弟切磋切磋,好好见识见识剑王阁的精妙剑法。”

    正说话间,师弟王大川走了过来,看到龙岳道:“师兄,我可找到你了。”又看了看马公公,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龙岳看王大川神色,似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当下道:“无妨,马公公是东厂的高手,大家都是自己人。”

    王大川听龙岳如此说,也就不再顾忌,说道:“二师兄已经回去了,说是发现了他们的巢穴,回到住所不见师兄,派我来寻你。说是要面见于大人,商议下一步如何安排。”

    马公公眼前一亮,说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龙兄弟,咱家陪你去一趟于府,如果需要调兵,咱家就点上一卫兵马,跟你们一起去剿了这伙贼人。”

    一行人也不停留,直奔于府,路上马公公还买了一些吃食用品。龙岳奇道:“马公公深居大内,还需要自己采购这些生活用品?”马公公道:“于大人生活清贫,时常短缺这些个生活用品,咱家路上买一些,直接送到于府,于大人也不好意思不接受。所谓水至清则无鱼,这收受贿赂的事情,咱家也没少做,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取之于民,用之于为民做主的好官。”龙岳听了也不言语,没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于府。周成等人已经到了多时了,已经和于大人说明了经过原委。

    于谦见龙岳竟然是和马公公一同前来的,笑眯眯的就迎了上去,说道:“马公公一向安好?”马公公笑道:“于大人就是会拿咱家打趣,咱家一个宫里办差的,只要贼子打不到大内,咱家还不是吃的好睡得好?”一面说着,一面把带来的东西交给下人。

    于谦道:“马公公每次来都不空着手,这次又让马公公破费了。”马公公道:“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咱家不收,他们不安心。咱家收了自己花,咱家不安心,给于大人添置些家当,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于谦道:“那老夫倒是应该时常邀马公公来做客了。”二人哈哈一笑,各自找座位坐了。

    龙岳师兄弟还是依上次座位,龙岳周成坐着,其余师兄弟站着,周成把自己在贼巢所见所闻又叙述了一遍。

    于谦道:“这伙贼人人数众多,所图甚大,只怕单凭剑王阁各位高手,怕是不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马公公道:“这也简单,今晚咱家从大内抽调一卫兵马,亲自带队去那贼穴附近埋伏。诸位剑王阁高手只要敌住贼穴高手,别让他们走脱了,到时万箭齐发,把他们一个个都射成刺猬。”

    于谦抚掌道:“好,就依公公所言,今夜三更时分,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众人又对具体安排进行了商议,商议完毕之后,各自散去了。

    二更时分,京师东城的一处阁楼上,马公公拿着一个千里镜一刻不停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小院外人头攒动,一队队的弓弩手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小院,周围民居的围墙,屋顶各处适合隐蔽的地方都伏满了弓弩手。有人不小心踩碎了瓦片,院内立时就有人窜了出来,刚要开门,就有十几个弓弩手蜂拥进来,前排弓步下蹲,后排直立,呈扇形堵住了大门。几个身手好的一个纵身就上了院墙,头还没抬就被一道剑光挡了回来,九条身影持剑而立,稳稳的站在墙头上,正是剑王阁九大掌门弟子。

    这时小院内已经乱做一团,从各个屋舍内出来了几十人,为首的六个人,身型各异。一个身材高大,手提狼牙大棒满脸虬髯的汉子吼道:“我当是哪路神仙,原来是大明的鹰爪子摸过来了。”眼光扫了一眼墙头上的剑王阁弟子,又道:“竟然还有江湖道上的朋友,报个万出来,也好让大爷知道知道。”

    龙岳答道:“在下剑王阁龙岳,阁下是黑水城十二太岁里面的牛太岁吧?”

    那汉子道:“不错,大爷我就是牛太岁,旁边这几个是我的几个兄弟,马太岁,羊太岁,鸡太岁和狗太岁。”牛太岁看了一眼站在围墙上的龙岳又道:“你小子还算有眼力,待会儿大爷给你个痛快,省的你零零碎碎的遭罪。”

    龙岳目光扫过牛太岁身边的几个人,那马太岁是个骨架奇大,长着一张马脸的汉子,约莫四十来岁。羊太岁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一缕山羊胡子随风飘荡,佝偻着身躯,好像一阵大风就能把人吹倒一样。鸡太岁身材不高,矮矮的有些发胖,看样子也有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狗太岁看上去要年轻许多,身材也与常人无异,只是金发碧眼,一看就不是中原人士。

    “哈哈哈哈!”龙岳长声一笑,声音中含满了内劲,声传百米而不绝。牛太岁身体一寒,心知大事不妙,自己倒是小瞧了这人,光听这笑声中所蕴含的内力,就知道对方不是寻常之辈。

    笑声陡然一收,龙岳冷声道:“想来这几天你们深居简出,没有到过皇城附近,所以我特意带了一份厚礼,请诸位过目。”抖手一扔,丢出一个麻布包裹,落在了牛太岁身前。

    牛太岁刚要低头捡起包裹,旁边的羊太岁拦住了他,轻声道:“小心有毒。”然后用手里的拐棍一挑,包裹内滚出了两颗人头,看清面目之后顿时一惊,不是鼠太岁和猪太岁还能是谁?

    牛太岁抄起狼牙棒就要对着龙岳打过去,羊太岁在旁边赶忙拦住,低声道:“不可鲁莽,别坏了城主的大事。”眼睛往周围房舍阴暗的角落里扫了几眼,羊太岁阴测测的说道:“果然是布置的周密,看来今天是想把我们哥几个全都留在这了。只不过江湖有江湖人的规矩,既然来的都是江湖人,自然是要打上一场,分个胜负。我们赢了,放我们走,我们输了,任凭处置!”

    龙岳正要答话,就见门前的弓弩手从中间闪出了一条道路,马公公背着双手,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口中不阴不阳的说道:“好一个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你看咱家算是什么人啊?”原来马公公在不远处的阁楼安排卫所官兵包围小院,见官兵已经形成了合围,一时技痒,就从阁楼过来,想要找个高手过上两招。

    羊太岁眼见对方不中自己的计策,当下和马太岁,牛太岁几人交换了眼色,五人同时大喝一声往五个不同方位扑了过去。院内其他跟随五大太岁而来的手下也一窝蜂的从各个方向突围。

    只听马公公一声大喝:“放箭!”顿时小院前后咔咔的机括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的箭如飞蝗,几个头前突围的小喽啰立刻就被射成了筛子。只一波齐射院内就只有不到一半的人还站立着,其余的小喽啰躺满了院子的各个角落,有些没死透的不停的发出呻吟声。

    马公公阴测测的说道:“想走?打从咱家派人把这院子围起来的那一刻起,你们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路。”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五大太岁,又道:“如果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把此行的目的和联络的大臣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咱家还可以考虑给你们一个痛快。”

    羊太岁扫了一眼身边的人,除了他们五大太岁,其他人几乎各个带伤,有几个更是摇摇欲坠。用力的咬了咬牙,羊太岁道:“弟兄们,看来今天就是咱们的死期,但是草原的儿郎只有战死,没有投降。咱们并肩子上,我就不信,咱们一个都跑不出去。”眼神不经意的在角落里一堆尸体上停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大吼一声,手里拐杖直刺了出去。

    又是一阵机括声响起,羊太岁立马拐杖回缩,从拐杖里抽出了一把刀,左手拐杖,右手长刀的舞成一团,把射来的箭矢一一打落。身边马太岁,牛太岁也都舞动兵刃,打落箭矢。

    第二轮齐射过后,院内只有五大太岁还在站立。牛太岁因为兵器沉重,胳膊上也中了一箭。

    正当官军准备第三轮齐射的时候,马公公叫道:“停!”看了一眼院内的五大太岁,马公公又用他那种不阴不阳的腔调说道:“今天咱家要是仗着弓弩之利把你们都射死了,想来你们也是不服,今天就让你们死个明明白白,看看我大明的高手厉害,还是你们元蒙的高手厉害!”

    说罢,直接飞身扑向了羊太岁,周成对上了马太岁,陈泰对上了牛太岁,龙岳挑了一个鸡太岁四人各自打了起来。王大川一时技痒,见场上狗太岁还没有对手,也飞身跃入战团,和狗太岁打在了一起。

    场上十个人,你来我往的斗了起来。龙岳不敢恋战,一开始就用出了龙蛇九变,剑招忽而轻灵忽而沉重,龙蛇之势交替变化,加上前两天和猪太岁交手已经瞧出了黑水城武功的些许门道,鸡太岁立时落了下风。只见那鸡太岁一口链子刀忽而远攻,忽而近战,无论如何都讨不到半点便宜,渐渐的额头上已经密布了一层汗珠,三十招不到,就已经破绽百出。龙岳看准机会,大喝一声:“着!”长剑往下斜刺,直取鸡太岁右腿。鸡太岁急忙把腿往后撤,右手单刀往外格挡,左侧空门大露。没想到龙岳只是虚晃一招,长剑在地上一划,卷起无数砂石,手上剑一抖一搅,和砂石碰撞出无数火星,剑光藏在火星之中。鸡太岁眼前一花,分不清到底剑锋在哪,只觉左肋一疼,鲜血顺着肋下就涌了出来。龙岳赶上前去,又点了他的穴,封住了伤口,一脚踢到了墙角,看也不看一眼。

    王大川在师兄弟排行第六,年纪较小,功力也稍弱,此时被狗太岁压制的剑法渐渐地乱了。忽听龙岳朗声道:“六师弟,黑水城的武学重在变化,你这回风剑法只要按照圆字诀定能取胜。”

    王大川听到龙岳的指点,怕分了心神不敢答话,只是按照圆字诀把一路回风剑法一招一招的使出来,果然颓势立去。狗太岁眼见着对手越战越强,心里焦灼,身形一退,从腰里摸出来三把柳叶飞刀,扬手就发了出去。王大川本就是功力稍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眼看着飞刀朝着门面就飞了过来,只能往后退了两步,长剑一圈把三把飞刀打落在地。也就是这一退的功夫,狗太岁已经长刀直指,眼看就要刺中王大川,只听身旁一声暴喝,犹如平地起了一个惊雷,侧头看去,龙岳已经把剑递到身前,无奈之下只能回刀抵挡。未曾想龙岳剑到一半,看狗太岁收回长刀,自己也是招式一变,长剑一圈,化作漫天剑影,把狗太岁罩在了剑光之中。狗太岁看不清剑招,只能挥刀胡乱抵挡,两三个呼吸的功夫就中了七八剑。

    马公公见龙岳这边顷刻间就把鸡太岁生擒,现在又伤了狗太岁,哈哈一笑道:“龙兄弟剑法果然了得,看咱家也料理了这羊太岁。”说着,手底下一招快似一招,一双手或拳或掌或指或抓,逼得羊太岁手忙脚乱。

    龙岳循声看去,那马公公手上似乎带了一双手套,手套的十个指头前面是一寸长的铁爪,手套上还有各种锋利的小刀。那羊太岁一把单刀砍不得,刺不得,生怕被马公公顺手抓了去,招式上只一味地防守。马公公似乎也存心戏耍于他,弄得羊太岁手上脸上身上都是手套铁爪抓出来的伤痕。

    龙岳也有心和马公公比上一比,应道:“马公公见笑了,看在下把这狗太岁也拿了。”说话之间,剑法更快,长剑激起的风声呼呼作响,剑身之上附着的剑气四处激荡。狗太岁顿觉森森寒气把自己全身笼罩起来,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整个人就像是风中落叶一样,随着剑气激荡左右躲闪。突然间右手一阵刺痛,单刀脱手而出,无力的掉落在身前。紧接着左手左脚也都分别中剑,仅有的一条好腿也是一软,整个人就瘫倒在了地上。龙岳同样上前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了伤口,一脚把他踢到了墙角。

    那边马公公也是一招快似一招,加上身法奇特,羊太岁立时破绽百出,长刀稍微慢了一下就被马公公抓在手里,用力一扭,咔啦一声断为两截。接着躲闪不及,喉头就被抓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惨叫。喉头被铁爪带走一团血肉,抓碎了他的喉管。羊太岁只觉呼吸困难,一身的力气好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从伤口处宣泄了出去,整个人也随即软倒在地,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周成听得师兄和马公公都已经解决了对手,手下剑法也是一剑快过一剑,幻星剑法化作星星点点的剑光把马太岁笼罩在内。马太岁每一次抵挡都好像面对一片星幕,分不清剑势来路,只能用两把大刀护住全身。此时周成剑法更盛,两个人好像都被一片星幕笼罩,只听“啊”的一声,马太岁咽喉已经中了一剑,倒在地上无力的抽搐。

    牛太岁本来左臂就中了一箭,又是使的狼牙棒这种沉重的兵器,招式转换之间自然是无法圆润自如。此时又听惨叫连连,四大太岁接连被杀,心神已然打乱,手下招式再也无法抵挡陈泰的攻势,十招不到就发出一声惨嚎,一条右臂连着狼牙棒脱离了身体。陈泰也不赶尽杀绝,收了长剑,双眼盯着牛太岁说道:“投降吧,你的伙伴死的死,伤的伤,别再做无谓的抵抗了。”

    牛太岁双眼赤红,鼻孔里喷着热气,一个一个的扫过院内每一个人,惨然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话可以说,想要我的命,可以拿去,想要我出卖城主,还做不到!”说罢,纵深一跃扑在了地上一把断刀之上,断刀穿胸而过,牛太岁也已经没了气息。

    似是这类场面见得多了,马公公也不以为意,对官军吩咐道:“打扫战场,仔细搜索,碰上活的就给我绑了,押回东厂。死的每人再补上一刀,扔到郊外喂狗!”手下纷纷应命而去。

    马公公走到龙岳身边道:“龙兄弟好身手啊,咱家才打发了一个的功夫,龙兄弟已经生擒了两个。”

    龙岳心道自己和马公公毕竟身份有别,不敢有一丝狂妄,客气道:“在下不过是占了在城外和他们交过一次手的优势,哪里比得了马公公霹雳手段,轻而易举的就格杀了羊太岁。”

    马公公心知龙岳囿于身份,不敢和自己称兄道弟,也不勉强。只是在院中负手而立,指挥着官军打扫尸体,双眼目光炯炯,一寸一寸的扫视着院子,排查院子里可疑的地方。眼神扫过墙角的一堆尸体时候,突然发现尸体堆好像轻微动了一下,厉声喝道:“哪个狗崽子?给咱家出来!”

    只听一声长笑,一个身影从尸体堆窜了出来。埋伏在周围院墙和屋顶上的弓弩手连忙扣动机括,弩箭如雨般倾泻下来。

    那人见弩箭射来,随手举起了两具尸体舞动起来,弩箭全都射在了尸体上。龙岳等人见状,拔剑就刺了过去。那人也不恋战,随后把两具尸体朝着龙岳几人抛了过来,双脚连踢,地上几柄单刀带着呼啸的风声像暗器一样射了过来。龙岳、周成拨开了尸体,又见几把长刀带着闪闪寒光迎面射了过来,连忙挥舞长剑,把长刀打落在地。

    小院原本是被官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起来,此时包围小院的军官都已经进了院子搬运尸体,包围已经不像原来那般严密。那人用一抛一踢阻碍了龙岳、周成的追击,此时已经从包围的缺口窜了出去,在空中带着一声长长的笑声,一路往南而去。

    谢青山、谢毅山两人拔出长剑就要去追赶,被龙岳喝住。“师弟莫追!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还是我和二师弟去,你们在这里协助马公公。”说着就和周成两人循着声音往南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