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战争的预告
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很简单。路希维德要做的，是把乱放的书籍归还到原位去。如果教授们新印刷出了一批书籍，那就按照规定将它们分别放置到不同的书架里去。
而如果有人来找书，他就需要上前询问，然后帮助对方找到想要取到的书籍。不过，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并不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到这更偏向私人性质的图书馆里，路希维德感谢自己的那位布伦老师，因为是他安排了这样一个有大量空闲时间还能看书的职业，所以他一向都听从这位老师的吩咐，期待有一天自己能积累到足够的学识，以学者的身份正式加入这个协会。
一天的摸鱼很快结束，钟声敲响第九下，路希维德知道到了自己下班的时间了。他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看到两位招待人员已经离开，于是没做停留，打算回家准备前往边界的行李。
“明天就走，也太仓促了点·······但我又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待在这里和前往边界似乎没什么区别·······哦不，边界那种地方治安肯定要比这里混乱得多，我要小心点。”
但似乎又没什么要小心的。明天一早，就坐上协会的专属魔能列车，一路畅通无阻。第二天就到了帝国边界，最多第三天，他就能登上象征着魔石文明的智慧结晶之一——陆行战堡前往荒无人烟的野外欣赏怪异的动物和植物了。
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做不了什么，路希维德也只好接受事实。他在一家西区的餐馆享用了一份略微丰盛的大餐，花掉了五个金币，然后趁着天色未暗的时候赶回了自己的住所。
从杂物室里翻出一个行李箱，路希维德打算往里面塞一些生活用品和自己的衣服。但他随即想到那些教授们每次前往边界探索的时候都是轻装简行，从来没有过拖着行李箱的。加上布伦老师也说可以到那边再买，路希维德于是又把行李箱塞了回去，打算明天什么也不带的出发。
······
第二天。
路希维德早早地来到了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的正门，这里已经有八九人等待。人群明显地分成两部分，前方是教授与学者们，后面是路希维德熟悉的工作人员们，有三个，前台的维特，印刷室的安伦和保卫室的阿克斯。
于是，年轻人笑着加入了他们：“我在担心，我们这一趟路会走很长时间······那样的话，协会就会发现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可有可无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刻意压低声音。
“不会。”维特也微笑着说，“因为我听到副会长决定再招一个图书管理员了。”
路希维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不知道赛丽小姐休息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接替她的工作啊。”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我们也要一起去。”阿克斯瞄了眼前面交谈的乐呵呵的教授们：“你们至少都还识字，可以帮教授们记录些经历什么的，但我过去什么都不会啊。”
“你可以帮忙搬东西啊。”路希维德说，“我觉得带上我们这群人的目的肯定不是让我们在脑子上帮上忙，那带我们的目的不就只剩下体力了吗？”
就和小说中大人物们出行总是要带上些随从一样，也许他们归来的时候会一人一手庞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从边界采集的特殊矿石和动物标本。
他们这边刚说了几句话，四辆双轮马车就从街道的尽头排着队驶了过来。教授们有说有笑的两三人一辆地走上了马车。四位苦工彼此对视了一眼，走向了没有人的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的车厢并不大，坐四个人勉勉强强，此行一共六位学者和四个杂工。
伴随着轻微的颠簸，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的深灰色墙壁很快消失在两侧的窗户中，马车越过人群，一路直行，有时稍作等待，但很快就会再度启程。
“停下！”
在即将离开市区的时候，一队军士大喊着从两侧围了上来，截停了这支车队。
“你们不知道现在诺维奇已经禁止出入吗？现在返回去！”
走到第四车的军士在外面嚷道，路希维德能看到他手中的转筒式长杆魔能枪，而且围上来的士兵也都把自己的武器露了出来。
“这不是负责诺维奇市区治安的士兵。”路希维德想到，“市区的士兵一般是用轻巧的‘手枪’类型，而这些人的魔能枪更接近‘霰弹枪’······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教授在前面。”安伦说道，“他们应该有通行证之类的证明。”
军士气冲冲地走到了前面，路希维德看到他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于是有一位军士走入车厢，盯着里面的四人看了几秒钟，严肃凶狠的表情让路希维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脑子转动着：“他在找人？他们在找人？”
幸运的是，要被找的主角不是他，路希维德看到这位军士瞪了他们几秒后退了出去。维特拍了拍胸口：“他们这些士兵是发疯了吗？连协会的车都敢这么查？”
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内部的成员有许多本身就是贵族，教授们也是对应方面的德高望重的学者，其中几位年纪大的说不定做过公爵的老师：他们本身就象征着某方面的权威。
“士兵不一定疯了······”安伦低声说着，但只说了一半。
检查很快结束，路希维德看到士兵们倒退到两侧让开道路，车子继续往前走了。等走出一段距离，他伸出头往后看去，看到二十多位士兵排在主道的两侧笔直站立着。
被这些人拦了一下，众人也没了谈话的想法。就这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抵达了位于城市北方的列车站。
这里同样有着军士看守，而且没有其他的旅客。几座钢铁怪兽停靠在铁轨上，它们和路希维德脑海中的火车没什么两样，只是外表的颜色是不符合当前时代的光滑亮银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魔能列车，之前只是在相关的历史书籍中见到过结构图——当然，最核心的动能部分是没有的。
和之前一样，这位军士们带他们的武器走上前来，挨个检查了车厢内其他人的相貌，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不是要找的人。
共是十人从四辆马车上走下来，路希维德注意到布伦老师是单独乘坐了一辆马车，这是其他教授都没有的待遇。而在被这么多脸色凶恶的卫兵注视下，教授们也没了谈什么话题的想法，他们或是回瞪回去，或是冷哼着走上前方停靠的一辆魔能列车。
路希维德等四人是最后上的，因为谁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们几乎是教授们刚上去就走到了门口。路希维德是第四个。
而当他迈步走上这辆钢铁列车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异常的感觉。
就像是此时已经到了夜晚，上床睡了觉正在回忆今天的旅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一只脚踏上眼前的魔能列车。他在此时仿佛有了第三视角一般，看到了自己身后正跟着两个人。
一位相貌俊朗，皮肤偏白，穿着单薄的衬衣和黑色修身长裤。另一位同样是一个年轻人，但表情有些紧张的抓着前方的同伴的手臂，正紧紧地注视着他的背后。
路希维德下意识地转身，但自己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不远处的军士正持枪盯着他。他忍耐住了伸手往前方探一探的想法，装作自己只是想看看身后的大阵仗，自然地转过身来，重新走上车厢。
“路希维德。”
布伦教授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这是仅有一节车厢的探索者协会专用列车，在首尾处都有用于休息的小房间，中间则是六排座椅，每排四个。
路希维德答应一声，小跑着远离了车门的位置。他看到布伦教授在车首位置的房间朝他招手，于是脚步略急的赶了过去。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很完善，一张棕色的实木桌子，两张软垫座椅，两个靠着车厢的橱柜和一张铁架软床。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加热用的炉灶。布伦教授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水壶，取出了两个杯子，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自己前方的椅子用手指了指。
路希维德于是坐到了他的对面，但不知道这位教授要说什么，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刚才那‘看不到但想得到’的场景。
“他们就是诺维奇的士兵搜查的人？整个诺维奇市的魔能列车都停发的就是因为他们？现在这两个人跟着我们上了车？”
路希维德脑海一团乱麻，“他们能隐身，这说明他们掌握着‘超凡’的力量。但这辆魔能列车上除了车长以外都是协会的人······万一这两个人劫持了这辆列车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超凡在他的眼前展现了冰山一角，但路希维德想不到怎么和他们接触，除非他现在出去大喊一声车厢里有两个隐身人：这样接触是接触了，就怕变成了仇人。
布伦按动了炉灶的开关，这同样也是魔石物品，底座下面的魔石发出了温暖的光亮。它使的炉灶的上方变得滚烫起来，布伦将水壶放到上面，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壶口就冒出了热气。
“来考考你在公学学到的那些吧。”布伦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褐色的液体在他的杯子里转动着：“你对开拓战争还记得多少？”
老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辆车上可能上了两个比全副武装的劫匪还要可怕的人呀，你怎么还在考我呢？
路希维德勉强从有些换乱的思绪中抽出意识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回忆着在许多历史书中都有所提及的开拓战争。
“开拓战争，最先提及的是276年威克斯公爵。为了让更多的帝国人有房子住、有田地耕作，当时的威克斯家族提出了向南开拓的计划。”
人类文明生长于世界的北方，在最原始的领地中，北方就是无尽汪洋，因此，能够开拓出土地的只有南方的森林与平原。
“在一代代帝国议会的完善下，开拓计划一直持续着。开拓军士们可以通过军功换取领土与爵位，是帝国成为贵族的唯一方法。更多能够耕种的土地，让帝国的人口变得更多。到了现代，有着钢铁战堡的人类在面对以自然躯体作为武器的野兽们已经占据了优势，以至于让大量的边界土地成为了无主之地。”
无主之地的原因是开拓的土地太多了，而有资格换取领土的士兵不足以填补这空缺。加上人口也短时间也发展不过去，以至于整个边境除了最靠近历代防线的地方还有城镇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广袤的无人区。
“还可以。”布伦教授只是点了点头，“至少没有全还给我·······嗯，等到了南域的最后一站，你就在那里下车吧，不用和我们一起去外界探索了。”
路希维德愣了一下，“这是要辞退我了吗？”
“不，只是诺维奇市有点不安全了，往北走是旧贵族的领地，往南走是新贵族的领地，哪都不安全，只有开拓军在的这里还好一些。”
旧贵族指从古代传承下来的，在当前帝国领土占据着北方的大贵族们，新贵族则是指近代的数百年来从开拓军升为贵族的小贵族们。领地上，双方的占比大致是1:2，但只有旧贵族们才有魔石制造的技巧，所有魔石物品，包括魔能武器都是他们制造的，所以实力上的对比并不平衡。近代册封的小贵族们甚至连参与帝国议会的资格都没有。
“您的意思是，新贵族和旧贵族要打起来了？”路希维德心里还是想着那两个隐身的家伙，嘴上问道：“所以我们才这么着急地跑出诺维奇市？”
教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给出肯定的答复：“协会里有不少人在这些年的探索过程中认识了新贵族······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现在也积攒到了足够成为贵族的军功了。所以，在北贵族的眼里，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是他们的敌人。”
谈论贵族是大忌，路希维德的眼睛瞄了眼旁边，感觉没有人在偷听，然后又想到了能坐上这辆车的人多半和新贵族有点联系：“那我接下来······就在别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协会肯定是回不去了。”教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看路希维德的身后，这让年轻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毕竟，如果真的爆发了战争，你是不可能坐上魔能列车的。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没人希望去战争的中心地带······而等一切都结束，你也许已经在南边的小镇上安家了。”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会考虑返回协会，我在帕罗里奇有一座闲置的房子，你可以住在那里。”
帕罗里奇就是他们当前乘坐的列车线的最后一站，那里距离南方边界开拓军的位置仍有一段距离，需要乘坐马车穿越一片广袤的无人区才能抵达。
“如果你在帕罗里奇结婚了，那套房子就是我给你的礼物；而如果你选择重新返回诺维奇或者别的其他城市······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原先平和地生活在此刻被打破了，在图书馆摸鱼的日子也不会再有了。路希维德沉默下来，他看着面前自己的那个空杯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战争绝不是玩笑。而他既没有阻止战争的能力，也没有抵抗灾难的能力，一旦厄运临头，路希维德想象不到自己该怎么做。
“要不，教授。我还是跟着您走吧。”路希维德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单独行动：“帕罗里奇虽然有贵族在管理，但边界的混乱我是知道的。那里白天是强盗劫匪，晚上是小偷窃贼，我一个人住在那里，迟早会被盯上的。”
就算再怎么说那些北方大贵族的不是，他们的领地仍有着接近现代的文明感，至少大部分人是安全的。但在帝国统治力薄弱的边界，杀人之后把尸体丢在无人之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教授的手肘顶在桌子上，右手握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目光自然地下垂至路希维德的胸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开口道：“房间好像有点暗了，你去开一下灯。”
啊？
现在是大白天，他们所处的房间的窗户占据了侧方车厢一般的面积，清澈的阳光和自然的风从外侧涌入，把这里照得像是开了十盏魔能灯一样明亮。
这种情况下还开什么灯？路希维德心里想着，但遵从了教授的话。他起身走到房间靠门的位置，那里有着魔能灯的开关。
啪嗒。
彩色的光线从头顶的半圆形光罩从散发出来，但由于房间明亮，只能看到光罩近处的彩光。
望着头顶上的彩色，教授闭上了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路希维德听得很清楚，他敲了六下。
“好。”教授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说实话，我并没有真正去边界进行这次探索的打算。战争一旦开启，整个帝国都会陷入动乱之中。我在边境的城镇有一处据点，我打算在那个地方待到战争结束······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就带你过去吧。”
而如果有人来找书，他就需要上前询问，然后帮助对方找到想要取到的书籍。不过，这个时代的识字率并不高，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来到这更偏向私人性质的图书馆里，路希维德感谢自己的那位布伦老师，因为是他安排了这样一个有大量空闲时间还能看书的职业，所以他一向都听从这位老师的吩咐，期待有一天自己能积累到足够的学识，以学者的身份正式加入这个协会。
一天的摸鱼很快结束，钟声敲响第九下，路希维德知道到了自己下班的时间了。他从图书馆里走出来，看到两位招待人员已经离开，于是没做停留，打算回家准备前往边界的行李。
“明天就走，也太仓促了点·······但我又确实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待在这里和前往边界似乎没什么区别·······哦不，边界那种地方治安肯定要比这里混乱得多，我要小心点。”
但似乎又没什么要小心的。明天一早，就坐上协会的专属魔能列车，一路畅通无阻。第二天就到了帝国边界，最多第三天，他就能登上象征着魔石文明的智慧结晶之一——陆行战堡前往荒无人烟的野外欣赏怪异的动物和植物了。
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做不了什么，路希维德也只好接受事实。他在一家西区的餐馆享用了一份略微丰盛的大餐，花掉了五个金币，然后趁着天色未暗的时候赶回了自己的住所。
从杂物室里翻出一个行李箱，路希维德打算往里面塞一些生活用品和自己的衣服。但他随即想到那些教授们每次前往边界探索的时候都是轻装简行，从来没有过拖着行李箱的。加上布伦老师也说可以到那边再买，路希维德于是又把行李箱塞了回去，打算明天什么也不带的出发。
······
第二天。
路希维德早早地来到了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的正门，这里已经有八九人等待。人群明显地分成两部分，前方是教授与学者们，后面是路希维德熟悉的工作人员们，有三个，前台的维特，印刷室的安伦和保卫室的阿克斯。
于是，年轻人笑着加入了他们：“我在担心，我们这一趟路会走很长时间······那样的话，协会就会发现图书管理员这个职位可有可无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刻意压低声音。
“不会。”维特也微笑着说，“因为我听到副会长决定再招一个图书管理员了。”
路希维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灿烂起来，“不知道赛丽小姐休息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接替她的工作啊。”
“老实说，我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我们也要一起去。”阿克斯瞄了眼前面交谈的乐呵呵的教授们：“你们至少都还识字，可以帮教授们记录些经历什么的，但我过去什么都不会啊。”
“你可以帮忙搬东西啊。”路希维德说，“我觉得带上我们这群人的目的肯定不是让我们在脑子上帮上忙，那带我们的目的不就只剩下体力了吗？”
就和小说中大人物们出行总是要带上些随从一样，也许他们归来的时候会一人一手庞大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从边界采集的特殊矿石和动物标本。
他们这边刚说了几句话，四辆双轮马车就从街道的尽头排着队驶了过来。教授们有说有笑的两三人一辆地走上了马车。四位苦工彼此对视了一眼，走向了没有人的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的车厢并不大，坐四个人勉勉强强，此行一共六位学者和四个杂工。
伴随着轻微的颠簸，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的深灰色墙壁很快消失在两侧的窗户中，马车越过人群，一路直行，有时稍作等待，但很快就会再度启程。
“停下！”
在即将离开市区的时候，一队军士大喊着从两侧围了上来，截停了这支车队。
“你们不知道现在诺维奇已经禁止出入吗？现在返回去！”
走到第四车的军士在外面嚷道，路希维德能看到他手中的转筒式长杆魔能枪，而且围上来的士兵也都把自己的武器露了出来。
“这不是负责诺维奇市区治安的士兵。”路希维德想到，“市区的士兵一般是用轻巧的‘手枪’类型，而这些人的魔能枪更接近‘霰弹枪’······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的教授在前面。”安伦说道，“他们应该有通行证之类的证明。”
军士气冲冲地走到了前面，路希维德看到他朝自己的手下挥了挥手，于是有一位军士走入车厢，盯着里面的四人看了几秒钟，严肃凶狠的表情让路希维德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脑子转动着：“他在找人？他们在找人？”
幸运的是，要被找的主角不是他，路希维德看到这位军士瞪了他们几秒后退了出去。维特拍了拍胸口：“他们这些士兵是发疯了吗？连协会的车都敢这么查？”
世界历史探索者协会内部的成员有许多本身就是贵族，教授们也是对应方面的德高望重的学者，其中几位年纪大的说不定做过公爵的老师：他们本身就象征着某方面的权威。
“士兵不一定疯了······”安伦低声说着，但只说了一半。
检查很快结束，路希维德看到士兵们倒退到两侧让开道路，车子继续往前走了。等走出一段距离，他伸出头往后看去，看到二十多位士兵排在主道的两侧笔直站立着。
被这些人拦了一下，众人也没了谈话的想法。就这么走了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他们抵达了位于城市北方的列车站。
这里同样有着军士看守，而且没有其他的旅客。几座钢铁怪兽停靠在铁轨上，它们和路希维德脑海中的火车没什么两样，只是外表的颜色是不符合当前时代的光滑亮银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魔能列车，之前只是在相关的历史书籍中见到过结构图——当然，最核心的动能部分是没有的。
和之前一样，这位军士们带他们的武器走上前来，挨个检查了车厢内其他人的相貌，然后挥挥手示意他们不是要找的人。
共是十人从四辆马车上走下来，路希维德注意到布伦老师是单独乘坐了一辆马车，这是其他教授都没有的待遇。而在被这么多脸色凶恶的卫兵注视下，教授们也没了谈什么话题的想法，他们或是回瞪回去，或是冷哼着走上前方停靠的一辆魔能列车。
路希维德等四人是最后上的，因为谁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他们几乎是教授们刚上去就走到了门口。路希维德是第四个。
而当他迈步走上这辆钢铁列车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感觉，一种奇妙的，异常的感觉。
就像是此时已经到了夜晚，上床睡了觉正在回忆今天的旅程，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他一只脚踏上眼前的魔能列车。他在此时仿佛有了第三视角一般，看到了自己身后正跟着两个人。
一位相貌俊朗，皮肤偏白，穿着单薄的衬衣和黑色修身长裤。另一位同样是一个年轻人，但表情有些紧张的抓着前方的同伴的手臂，正紧紧地注视着他的背后。
路希维德下意识地转身，但自己身后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不远处的军士正持枪盯着他。他忍耐住了伸手往前方探一探的想法，装作自己只是想看看身后的大阵仗，自然地转过身来，重新走上车厢。
“路希维德。”
布伦教授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这是仅有一节车厢的探索者协会专用列车，在首尾处都有用于休息的小房间，中间则是六排座椅，每排四个。
路希维德答应一声，小跑着远离了车门的位置。他看到布伦教授在车首位置的房间朝他招手，于是脚步略急的赶了过去。
这个房间里的东西很完善，一张棕色的实木桌子，两张软垫座椅，两个靠着车厢的橱柜和一张铁架软床。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加热用的炉灶。布伦教授从橱柜中拿出一个水壶，取出了两个杯子，然后坐在一张椅子上，对着自己前方的椅子用手指了指。
路希维德于是坐到了他的对面，但不知道这位教授要说什么，他脑海里想的都是刚才那‘看不到但想得到’的场景。
“他们就是诺维奇的士兵搜查的人？整个诺维奇市的魔能列车都停发的就是因为他们？现在这两个人跟着我们上了车？”
路希维德脑海一团乱麻，“他们能隐身，这说明他们掌握着‘超凡’的力量。但这辆魔能列车上除了车长以外都是协会的人······万一这两个人劫持了这辆列车怎么办？”
这个世界的超凡在他的眼前展现了冰山一角，但路希维德想不到怎么和他们接触，除非他现在出去大喊一声车厢里有两个隐身人：这样接触是接触了，就怕变成了仇人。
布伦按动了炉灶的开关，这同样也是魔石物品，底座下面的魔石发出了温暖的光亮。它使的炉灶的上方变得滚烫起来，布伦将水壶放到上面，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壶口就冒出了热气。
“来考考你在公学学到的那些吧。”布伦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褐色的液体在他的杯子里转动着：“你对开拓战争还记得多少？”
老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这辆车上可能上了两个比全副武装的劫匪还要可怕的人呀，你怎么还在考我呢？
路希维德勉强从有些换乱的思绪中抽出意识来，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回忆着在许多历史书中都有所提及的开拓战争。
“开拓战争，最先提及的是276年威克斯公爵。为了让更多的帝国人有房子住、有田地耕作，当时的威克斯家族提出了向南开拓的计划。”
人类文明生长于世界的北方，在最原始的领地中，北方就是无尽汪洋，因此，能够开拓出土地的只有南方的森林与平原。
“在一代代帝国议会的完善下，开拓计划一直持续着。开拓军士们可以通过军功换取领土与爵位，是帝国成为贵族的唯一方法。更多能够耕种的土地，让帝国的人口变得更多。到了现代，有着钢铁战堡的人类在面对以自然躯体作为武器的野兽们已经占据了优势，以至于让大量的边界土地成为了无主之地。”
无主之地的原因是开拓的土地太多了，而有资格换取领土的士兵不足以填补这空缺。加上人口也短时间也发展不过去，以至于整个边境除了最靠近历代防线的地方还有城镇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广袤的无人区。
“还可以。”布伦教授只是点了点头，“至少没有全还给我·······嗯，等到了南域的最后一站，你就在那里下车吧，不用和我们一起去外界探索了。”
路希维德愣了一下，“这是要辞退我了吗？”
“不，只是诺维奇市有点不安全了，往北走是旧贵族的领地，往南走是新贵族的领地，哪都不安全，只有开拓军在的这里还好一些。”
旧贵族指从古代传承下来的，在当前帝国领土占据着北方的大贵族们，新贵族则是指近代的数百年来从开拓军升为贵族的小贵族们。领地上，双方的占比大致是1:2，但只有旧贵族们才有魔石制造的技巧，所有魔石物品，包括魔能武器都是他们制造的，所以实力上的对比并不平衡。近代册封的小贵族们甚至连参与帝国议会的资格都没有。
“您的意思是，新贵族和旧贵族要打起来了？”路希维德心里还是想着那两个隐身的家伙，嘴上问道：“所以我们才这么着急地跑出诺维奇市？”
教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给出肯定的答复：“协会里有不少人在这些年的探索过程中认识了新贵族······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现在也积攒到了足够成为贵族的军功了。所以，在北贵族的眼里，我们中的一部分人是他们的敌人。”
谈论贵族是大忌，路希维德的眼睛瞄了眼旁边，感觉没有人在偷听，然后又想到了能坐上这辆车的人多半和新贵族有点联系：“那我接下来······就在别的地方待一段时间？”
“协会肯定是回不去了。”教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看路希维德的身后，这让年轻人背后升起一股凉意：“毕竟，如果真的爆发了战争，你是不可能坐上魔能列车的。而且，到了那个时候，没人希望去战争的中心地带······而等一切都结束，你也许已经在南边的小镇上安家了。”
“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我才会考虑返回协会，我在帕罗里奇有一座闲置的房子，你可以住在那里。”
帕罗里奇就是他们当前乘坐的列车线的最后一站，那里距离南方边界开拓军的位置仍有一段距离，需要乘坐马车穿越一片广袤的无人区才能抵达。
“如果你在帕罗里奇结婚了，那套房子就是我给你的礼物；而如果你选择重新返回诺维奇或者别的其他城市······要怎么做是你的自由。”
原先平和地生活在此刻被打破了，在图书馆摸鱼的日子也不会再有了。路希维德沉默下来，他看着面前自己的那个空杯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战争绝不是玩笑。而他既没有阻止战争的能力，也没有抵抗灾难的能力，一旦厄运临头，路希维德想象不到自己该怎么做。
“要不，教授。我还是跟着您走吧。”路希维德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个时候不适合单独行动：“帕罗里奇虽然有贵族在管理，但边界的混乱我是知道的。那里白天是强盗劫匪，晚上是小偷窃贼，我一个人住在那里，迟早会被盯上的。”
就算再怎么说那些北方大贵族的不是，他们的领地仍有着接近现代的文明感，至少大部分人是安全的。但在帝国统治力薄弱的边界，杀人之后把尸体丢在无人之地，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教授的手肘顶在桌子上，右手握着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目光自然地下垂至路希维德的胸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开口道：“房间好像有点暗了，你去开一下灯。”
啊？
现在是大白天，他们所处的房间的窗户占据了侧方车厢一般的面积，清澈的阳光和自然的风从外侧涌入，把这里照得像是开了十盏魔能灯一样明亮。
这种情况下还开什么灯？路希维德心里想着，但遵从了教授的话。他起身走到房间靠门的位置，那里有着魔能灯的开关。
啪嗒。
彩色的光线从头顶的半圆形光罩从散发出来，但由于房间明亮，只能看到光罩近处的彩光。
望着头顶上的彩色，教授闭上了眼睛，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路希维德听得很清楚，他敲了六下。
“好。”教授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说实话，我并没有真正去边界进行这次探索的打算。战争一旦开启，整个帝国都会陷入动乱之中。我在边境的城镇有一处据点，我打算在那个地方待到战争结束······既然你要跟着我，那我就带你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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