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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传:冰海纪事(一)

    F.110年.深冬

    茫茫雪原下,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踩着雪橇飞速前行。

    他们披着白色的伪装服,高速滑行中似乎与白色大地融为一体。

    冰雪纷飞着,寒风肆意地袭击这群踏入雪原的不速之客。但是显然并没有阻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距离坐标还有多远?”像是队长的人问道。

    “不到1公里。”

    “全速前进,务必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

    “三组、四组负责外围牵制,在突击组潜入研究所打开通道后立刻突进。”

    “目标是19室存放的细胞培养皿。其他阻拦之人就地射杀,无须顾忌。”

    “完成后立刻炸毁研究所,迅速撤离。”

    “收到。”

    翻过雪坡后,一行人分成了4个小组行动。

    “干扰装置启动。”

    “已生成全频段干扰,三、四组可以开始突击。”

    “速战速决。”

    “收到。”

    三天前,谟连佣兵团的首领雷卡接到了奇怪的订单。一名自称来自帝国皇家科学研究院教授的男子找上了门,付给了雷卡100万通用点。

    雷卡在组织的秘密基地会见了此人。

    “这是订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后,再给你余下200万通用点。嫌少的话,可以谈。”男子穿着考究的西装,手腕上佩戴着昂贵精致的腕表,不是权贵至少也是大商大贾类的人物。他带着所有上层人士的标准微笑,把手中的帝国中央银行支票推到雷卡面前。

    坐在对面的雷卡没有马上接过,他猛地吸了一口嘴里的雪茄后,朝着半空吐出了烟雾。

    “很抱歉,我们不接受政府的委托。”

    男子仍然保持着标准的微笑,眼睛由于眯起,几乎成了一条缝。额头的皱纹被挤压在一起,很像干旱地区的沟壑。

    “不。和政府没有关系,这是我的私人委托。”

    “你是说,你一个普通的研究院教授能轻易的拿得出300万通用点?”雷卡不相信。

    “哎呀呀,看来您真是小看了我。而且这也是根据工作的危险度而制定的合适价格。”

    “是么?”雷卡斜着眼盯着男子,面露不屑。“请教一下,您是披着教授名号做着地下黑市生意的黑心商人,还是哪里的间谍呢。贺古教授?”

    “可惜,您都没猜对。”贺古摇了摇头,“虽然我很想成为您口中说的商人和间谍,听起来也是相当刺激的生活。但是可惜得很,我的确只是研究院的一名普通教授。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大概是我和伊利菲斯侯爵殿下的关系不错,仅此而已。”

    “这么说你是替伊利菲斯侯爵跑腿的了?”

    “不不不,我想您对我有很多误解。”贺古耐心的回答道,“这次是我个人名义的委托,和其他任何一方都没有关系。而且这张支票是我个人持有的,经过‘处理’过,干净得很。您可以先去去验验,毕竟中央银行里肯定有您的伙伴。”

    雷卡盯了几眼贺古,伸手接过了支票。他把支票交给了站在一旁的手下,让他马上去查验支票的来源。手下双手接过后,一路小跑出门。

    他对眼前这个教授的身份极度怀疑。

    按照行规,本来雇佣兵不应该打听雇主的身份等其他信息。

    但是雷卡的雇佣兵臭名昭著,许多国际纷争中都有他的参与。令很多国家欲将其除之而后快。

    最近许多国家都展开了针对消灭雇佣兵的行动,对雷卡的组织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雷卡怀疑会有特工伪装成雇主打听组织的情报。

    “真是不好意思,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雷卡回过头来说道。

    “那是自然。其实您大可不必兴师动众,我是个讲究结果的人,而您是讲究利益的人。从这点上来看我们完全是同一类人。”

    “哦?”雷卡轻佻着眉,“何以见得?”

    “首先,讲究结果的人不会在乎过程。哪怕过程再过残忍,只要结果不变,他们都能接受。”贺古说完,竖起两根手指。

    “第二,讲究利益的人只在乎能拿到多少的利益和筹码,至于为了利益所需要的付出的代价,他们从不在乎。所以说关于这点上,我们算是同一类人。”

    “还真是有趣的见解。”

    “谬誉了。”

    “那么你想要杀谁?”雷卡从匣子中取出一支新的雪茄,用刀隔开茄帽。“先提前说明,若是暗杀帝国皇帝之类的我们无能为力。”

    雷卡点燃了雪茄,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

    “没那么复杂,只是想请阁下帮我拿一份东西。”贺古摆了摆手。

    “是‘抢’吧。”

    “您非要这么理解的话,那就没办法了。”贺古依旧保持着机械的微笑,“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理解,总不能强求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吧。”

    雷卡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贺古,把脸靠近后把嘴里的烟雾吐在他脸上。

    贺古佁然不动。

    “位置在哪里?”

    贺古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包里拿出一份密封的文件,递给雷卡。后者接过后,没有丝毫的犹豫,撕地一声撕掉了密封带,打开了文件。里面是纸质的档案。

    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再使用纸质文件,大多时候使用存贮卡和移动硬盘。但出于纸质文件的特殊性,在某些时候仍然使用纸质文件。

    “具体的地名我也不清楚,即使翻遍了所有国家的地图上都无法找到这个地点。我得到的只有这个坐标,但那毫无疑问是在北海群岛上。”

    “那个北境极寒之地啊。”雷卡皱了皱眉头,把文件放回桌上。“没有被标记在地图上的坐标,是被故意隐藏起来了么。”

    雷卡的脑中快速地闪过了每一个北海国家的名字,毫无疑问,这些喜欢搞人体试验的北海人死性不改,即使在目前汹涌的压力下,仍然从事着禁忌的实验。而眼前的贺古极有可能是帝国高层派来的人,他们不想亲自出手,于是借用雇佣兵手腕清除威胁。万一事情暴露后,也可以甩锅给雇佣兵。

    “既然如此,那么这肯定是北海某国秘密赞助的项目,若是发生了军事冲突,恐怕会派出军队。”

    “不用担心守卫问题。”贺古说道,“即使再怎么疯狂,没有情报也是难以开展行动的。我已经有确切的情报,那只是一个研究所,只有少量的警卫。最近的格拉米尔公国的空军基地距离那里有百公里远。只要你们能在‘突击鹰’直升机赶来前.......”

    “你怎么确定他们不会出动战斗机?”

    “这是我的情报渠道。相比于这个,你们不妨好好思考如何缩短任务时长.......”

    这时候,那个之前手下拿着支票匆匆地回到房间,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贺古,随后凑近雷卡的耳边私语。雷卡静静地听完手下的汇报,接过支票后,挥手示意其退下。

    “北海诸国不会在国际上大炒研究所被袭,这次目标本身也是一个见不得人项目。‘七号计划’余波未定,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

    “看来贺古教授早就计划得天衣无缝了。”

    “哪里哪里,只是尽力而为。”

    雷卡站起身来,伸出右手。古贺随之也站起来,握住了那只粗糙的手。

    “虽然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还是想问你的个问题。”雷卡犹豫了一会说道。

    “愿解其惑。”

    “灵能不能移植在人类身上,你们要那些细胞想要干什么?”

    “您说呢?”

    “总不可能是为了研究吧。”雷卡停顿了一会说道,“毕竟帝国不缺研究材料。”

    “您说的对,那种研究材料我要多少就有多少。”贺古盯着雷卡的眼睛,嘴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我是为了神圣时钟塔。”

    雷卡听完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神圣时钟塔已经变成一堆废料了,居然是为了那种死去的残骸而不惜雇佣杀手袭击一个远在北海的研究所。”

    “是啊。居然是为了那种旧时代的残骸。”贺古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道。但很快,他的脸上开始扭曲起来,再次出现了笑容。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笑容不再是机械般的标准微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带着疯狂的笑。

    “哈哈啊哈......”

    雷卡被这突如其来的低沉笑声吓了一跳。

    他定睛看向狂笑中的贺古,贺古的眼神像极了正在破坏一切所见之物的疯子。那疯狂与决绝的神情,仿佛下一秒世界就会在手中崩塌。

    原本一直沉着淡定的贺古,此刻仿佛变换了一个人格似的。

    “毁了就毁了吧。重启就好了,不是吗?”

    看着渐渐扭曲到极致的贺古,雷卡心中莫名地被感染了。

    重启?

    那东西还能重启?

    雷卡心中充满疑惑。

    “重启神圣时钟塔,控制世界的命脉,所有的一切,人类也罢,穹苍人也罢,皇帝也好,灵能持有者也好,都会是蝼蚁的存在,都将在名为时间的神下走向灭亡。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雷卡先生,你应该为此感到光荣和自豪,因为你将亲眼见证一个属于我的世界的诞生。”

    贺古用力地拍在雷卡的肩膀上,用嘶哑的嗓音说道:“我希望我们不只是这次合作,以后、未来,作为参与者,一起构建随心所欲的世界。”

    “为.....为什么?”

    即使是经历无数战斗的雷卡,此刻面对这个怪物一般的家伙心中也莫名地起了紧张。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有趣啊。雷卡先生,难道您不认为吗?”

    追求了半辈子的金钱,却最终丧失了最初获得金钱的激情。

    消失已久的沉积起来的激情,在一瞬间迸发出来。

    雷卡露出了不易察觉的一丝微笑。

    “谟连佣兵团将为您服务。”到了最后,雷卡说道。

    *

    *

    齐伦站在玻璃前,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正在翻看着画册的小女孩。

    这是特殊制造的玻璃,外面的人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而从里面的人视角只能看到墙壁。

    “齐伦教授,51号实验体的身体状态达到预期数值,可以随时安排进行移植手术。”女助手递来一份文件。在齐伦的背后,数十名身穿白色长制服的研究员正围绕着一台巨大的仪器,玻璃皿中注满的绿色浸泡液里,是他们前不久通过回溯实验得到的始祖细胞。

    “我看看。”齐伦接过助手手中的文件,仔细地浏览起来。“51号实验体的各项数据都远超其他实验体啊。”

    “51号的身体非常特殊,连续撑过3轮移植手术,而且身体适应度异常高。这在我们历史记录上也是前所未有的。或许她就是移植实验的突破口。”

    齐伦点了点头,用钢笔在文件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目光再次抬起,透过玻璃聚焦在房间里的女孩身上。

    “安排进行最后一轮移植,记得先在其他实验体身上做好试错,51号的存在是绝无仅有的,不能拿它冒险。”

    “好的,齐伦教授。”助手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这时,齐伦再次叫住她:“清除掉研究日志上的记录,不能让塔瓦斯知道。”

    女助手点了点头,离开了实验室。

    据说始祖灵能在第一次分裂后产生了七大分支,而这七大灵能是最为接近的始祖灵能的自然灵能。

    与后来千年来所衍生出来的各种灵能相比,七大灵能不仅在力量上占据上风,并且还拥有其独特的属性,是最接近始祖灵能的力量。

    在第九次时间战争后,始祖血脉一族灭绝,至此七大灵能便是世界上最强的灵能。

    尚在学生时代,齐伦便提出了通过七大灵能进行回溯来反推出始祖灵能的想法。但是毫无疑问遭到了包括院长在内的所有学院理事会成员的坚决反对。

    “你居然想要重启那禁忌的东西,实在是不可饶恕!”院长怒吼道,“你知道人类做出了多大的牺牲才换来现在这个新时代吗?”

    齐伦当然清楚。

    世界上能够掌握灵能的只有名为“穹查”的民族,他们曾经通过灵能建立了庞大的帝国,所有的国家都臣服其下,为其服务。因为人类无法与拥有灵能的穹查人抗衡。即使是最强悍的人类,在灵能面前也像走投无路的兔子一样无能为力。

    然而真正使得人类陷入困境的,是名为时间的枷锁。

    位于塞冬的神圣时钟,是初代穹查王苏维亚斯临终前穷尽己力所创造出来能够触及时间本身的伟力之物。每隔一百二十年便会开启一次,可以对世界线前一百二十年中的时间线节点造成人为干预,从而改变历史的进程。

    也是由此,人类始终无法撼动穹查帝国霸权的根基。

    因为无论赢了多少此战斗,只要神圣时钟存在,就可以轻松的改变历史。只要掌握了神圣时钟,就相当于将世界牢牢地控制在手上。

    围绕着争夺神圣时钟而开展的时间战争多达九次,长达千年有余。

    其中既有穹查贵族的内斗,也有人类前仆后继的牺牲。历史被无数次修改,时间线被无数次改变轨迹,唯一不变的是为此逝去的生命。

    为争夺神圣时钟而牺牲的人类士兵,企图控制世界命脉的穹查贵族,那些因为历史的更改而消失的无数生命,在长达千年的厮杀中渐渐失去了色彩,在原本鲜活中褪色,在时间下化为虚无。

    这是个充满错误的世界。

    贪婪、狂妄、自私.......数不胜数的恶充斥在这千年的历史中,即使经过无数次历史的更迭,也无法抹除它散发出的腥味。每当齐伦想到这里,总是抑制不住呕吐的冲动。

    即使在现在,人类之间的纷争仍在延续着。

    穹查人还在暗中窥伺。

    世界在暗流涌动中继续着仇恨。

    冥冥中他有了想要由自己掌握神圣时钟的想法,他想到达灵能的根源。制止时间战争的发生,彻底斩断连绵不绝的仇恨与厮杀,抹去那遗留下来的九次混乱不堪的历史,重新建立一个全新的。没有被命运之手嘲弄过的世界。

    为此他需要神圣时钟塔。

    启动神圣时钟塔需要王族的血脉。

    为此他重启了回溯实验。

    由于人体无法适应培育出来的始祖细胞。

    为此他制造出了人造人。

    他把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肆意玩弄。

    离开学院,深埋地底,身负罪恶。有时候齐伦总在半夜惊醒,手上似乎总是沾满了血,无法洗去。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至今为止已经出现了无数牺牲的生命,剥夺了许多他原本想要守护的东西。然而此时此刻,已经走了很远的他背后的轨迹已经被风雪掩埋,无法回头了。他只能继续前进,直到到达终焉之地,或是死在路途。

    “51号实验体行为记录。”

    “自动记录开始。”

    正在齐伦回神之时,房间里的小女孩突然站了起来,向着天花板伸出了手。这吸引了齐伦的注意。

    他向前走了一步,鼻尖几乎贴在玻璃前。

    她睁大着湛蓝色的眼眸,似乎在看什么无比神圣的东西,小小的手好像在空气中想要抓住什么。齐伦顺着她的胳膊往下看,目光落在女孩手中的画册上。

    上面是一副不知名画家的油画,画的是遥远的银河。

    原来是在追求向往之物吗?

    齐伦松开手,转过身去。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真是特别啊,他的心中有些许波动,相比于其他实验体,51号不仅在数值上远超他们,而且似乎情感也更为接近人。

    特别之物有其特别的价值,也该有特别的名字。

    想到这里,他萌生出了一丝许久再未曾出现的情绪。

    齐伦从内兜里取出一个小本子,看着雪白的纸张,思索片刻后用笔缓缓地写下了一行字:艾西薇尔·芙蕾珈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