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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关系

    “那是你的事,我没什么可说的。”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但面前的男人有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像是谁也无法透过那些厚重的沉黑,看明白他内心的想法。夏瑾在第一次和他对视时,就明白这是个城府极深不好对付的家伙,本该敬而远之,没想到演变成今天的关系。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夏瑾敛了敛心思,男人这样漠不关心的态度挺好,她本身也没有多做解释的打算。

    “我在法国买了点孕妇能用到的东西,路过顺便拿给你。”男人指了指不远处桌面的一个精致纸袋,袋子上的烫金Logo是法国某个高档育婴品牌。

    “我不需……”

    “是外婆让我买的,我不好拒绝。”

    夏瑾的不需要被堵死在喉咙口,男人把话说得十分到位,这不是他自己的意思,让她不要自作多情。

    “多少钱,我转给你。”无法拒绝,夏瑾皱眉看了眼鼓鼓囊囊的纸袋,东西似乎还不少。

    “我和你都不缺这点钱。”男人轻描淡写地再次把夏瑾给噎了回去,然后抬手看了看表,“我之后去公司,今晚不回家。”

    “我也不回去。”夏瑾的目光从纸袋上挪开,看向乱糟糟的工作室,“大概这几天都不会回去。”

    “嗯。”男人点头没再说其他,之后转身离开,夏瑾稍缓几步,跟着走到门口,从里面反锁了大门。

    没有道别,没有关切,对望的视线里无波无痕冷冷清清,前后保持的两步距离是生疏的标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夫妻,如果不是因为突然而至的孩子,他们理应是毫不相干的路人。

    [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不要钱,我要的是和你在一起!]

    [你别不要我们好不好?有什么问题我改还不行吗?小瑾才五岁,她需要爸爸!]

    [我会再给你生男孩,求求你,别这么绝情……]

    什么是婚姻?在夏瑾眼里,婚姻是既可悲又可笑的存在。

    和一个男人持续不断地生活在一起,每天费心费力经营一个家或者说一份感情,她对这件事毫无信心,且认为毫无必要。独善其身很好,不必看人脸色,不必左顾右盼,不必小心翼翼,也不必前后迎合。这是她的想法,从来不曾犹豫,和自己的亲人朋友也说得直白清楚,但老天爷偏偏站在她的对立面上,暗龊龊地摆了她一道。

    两个多月前,在薛梓婷的婚礼上,她喝多了,然后和刚刚那个男人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这是件狗血的事,但还不足以让她多么苦恼,直到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并且这件事因为薛梓婷那个“大嘴巴”,让她的外婆知道了。

    [婚姻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没错,但孩子就不是了!]

    [你要是敢把孩子打掉,我老太婆就从这边阳台跳下去!]

    她从小和外婆、弟弟相依为命,第一次看外婆发那么大的火,话说到要死要活的份上,她也只能妥协答应。孩子要生,为了不让孩子跟她一样在户口簿上登记为“非婚生子女”,她只好硬着头皮腆着脸去找了男人,所幸男人话不多,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包括立刻结婚和婚前协议。

    [第一,婚后分开住。]

    [第二,生完孩子就离婚。]

    [第三,婚后的共有财产平分。]

    婚前协议都是她提的,男人只要求离婚后照顾孩子的时间对半分,“谈判”出乎意料的干脆利落,事情就这么简单地定下来,他们去民政局领了证,没有操办婚宴,只在领证当天,双方家人一起吃了个饭,她这边是外婆和弟弟,男人那边是父母和妹妹。

    男人的家庭看起来很温暖,父亲幽默,母亲和蔼,妹妹活泼,反观她这边,父母都没死却双双缺席显得有些怪异,弟弟内向不太说话,全靠外婆一个人撑着场面,显得势单力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夏瑾虽然嘴上从不承认自己对父母的需要,但这方面的自卑就像寄生虫般存活在她的骨血里,时不时出来刷一下存在感,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先从辞职信开始好了。”

    走回办公室打开电脑,夏瑾收起和男人有关的记忆,拿过桌面的资料来看,今晚看来要通宵,虽然被她提进来的那一大袋子东西提醒着:她是个孕妇,不应该熬夜。

    【外婆,我是阿榆。】

    【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见到夏瑾了,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您不用太担心。】

    夜风透凉,沈榆走出瑾愿工作室,一路走进漆黑的夜色里,打了车去往公司。在车上他发了信息给夏瑾的外婆,告诉她夏瑾没事,那看着手机屏幕的目光隐隐泛着轻柔,不过随着屏幕上白光的灭却,柔和再次被冷淡取代。

    司机放着音乐电台,沈榆看着窗外的夜景兀自沉默,这趟法国之行收获颇丰,却让他错过了夏瑾被诬陷抄袭的黄金应急处理时间。如果当时他在国内,事情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名誉对于一个设计师来说很重要,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毁了……

    嗡嗡嗡,正想着夏瑾的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榆略微皱起眉角,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沈静”两个字。

    “喂。”

    “哥!你在哪?!快来救命啊!!”

    伴着嘈杂背景音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声呼救显出几分浮夸。沈榆松开了皱起的眉,司空见惯般等着对方把话说完。

    “哥!你有没有在听?!啊!好险,差点被砸到!哥,这次你真的要来,这些家伙分明存心找碴!”

    “打110报警。”

    “就是因为肯定有人报警了,我才急着让你过来帮我们赶紧结束战斗!下周我们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如果惹了乌七八糟的官司会被取消资格的!”

    “小静,要么说实话,要么我挂电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就是那些家伙忽然冲进来,各种打砸……”

    “我挂了。”

    “好嘛好嘛!的确是我前几天踢了那个小头目的裆部……可那也是因为他对我毛手毛脚我才对他不客气的啊!”

    “……”

    “哥,你别不说话,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惹事了还不行嘛?真的,这次比赛对我们很重要!而且爸妈答应我了,如果这次比赛我们这队能获胜,就让我出国学一年音乐!!到时候就没人烦你了!多好?”

    “……你在哪?”

    “定胜路和青檀路交界口的TOP酒吧,很醒目,过来就能看到!”

    “知道了。”

    挂断电话,沈榆把地址告诉了司机,司机改了导航,说不远。

    重新靠回椅背,沈榆抬手压了压腹部,抿起微微泛白的嘴唇从口袋里拿了一板药出来,干吞了两粒药片。飞机今早刚落地,时差的影响还在,跟着忙碌一天下来,晚宴上也出了些他没料到的意外,所有疲惫堆积在一起,胃里早先被药物压下去的绞痛,渐渐又有些抬头,但要说休息,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小哥哥,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你怎么和我的妮妮一样,不说话,也不吃饭?]

    [我和妮妮陪你吧,反正我也只和妮妮在一起,它同意加你一个了,以后我们三个在一起……]

    沈静刚到孤儿院的时候没有名字,因为她有比较严重的自闭症状,不愿意和人说话,所以院长和孩子们叫她小静,后来被沈家领养后,才正式在户籍上登记了“沈静”这个名字。谁会想到,毛毛虫长大后变成了蝴蝶,当初那个“小哑巴”追逐着音乐的梦想,在家人的鼓励和支持下,如今不但有了自己的乐队,更是用那热烈的、释放的、无拘无束的、酣畅淋漓的歌声征服了许多人,赢得了许多喝彩。

    [小榆,你知道吗?小静来我们这边快两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她主动找人说话!]

    [你能帮帮她吗?也不用特别做什么,不要排斥她就行了。]

    [唉,你们这两个孩子,都要慢慢地好起来啊……]

    往事历历在目,那些坎坷而艰辛的过去沉淀在心底,像是被锁链禁锢着的恶鬼,时常不安分地发出令人恐惧的嘶吼,嘲笑着他们自以为的摆脱。沈榆睫毛轻颤,阻止自己继续陷落在回忆里自讨苦吃,拿起手机打给石磊,两人说了说公司里的事,主要包括他这周在法国的收获以及离开这周公司的情况,等到正事说完,沈榆略微停顿,又说道:“另外还有件事,你让阿仔挖个热搜出来,把夏瑾的事盖掉。”

    “OK,这个简单,对了,那个叫Amy的女人你打算怎么处置?”电话那头的石磊,是他工作上的左膀右臂,也是他的好兄弟。

    “Amy的事我暂时不想干预。”沈榆睫毛半垂,遮住眼里的冷光。

    “明白!”石磊也不多问,干脆应道。

    网络媒体从不乏新鲜事,他回来了,自然不会遂了某些人的心愿,让整件事继续发酵下去,不过点到即止,互不干涉是他和夏瑾的约定。

    “先生,到了。”

    确实不远,沈榆刚和石磊说完事,TOP酒吧就到了。张扬的霓虹灯个性十足,虽说店面不大,但因为酒吧两边都是白天营业的店面,这会儿已经关门打烊,所以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尤为醒目。

    “别手软!继续砸!!”

    酒吧的门大敞着,里面玩乐的人已经跑得差不多,沈榆走进去的时候,场面当真一片混乱,打的打,砸的砸,你来我往几乎分不清哪一头是自己人,不过他还是很快地看到了自己的妹妹,那个在人群中跑来跑去跟着动手丝毫不安分的家伙。

    不急不慢地脱去修身的西服外套,松开领带和手腕上的袖扣,沈榆大致数了数对方的人数,他是个生意人,善于沟通和交谈,但遇到地痞流氓,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用来说教。

    “啊!我哥来了!你们这群混球完蛋了!!哈哈哈!!”

    像“我哥来了你们就死定了”这一类的话,沈静一直念叨着到现在,这会儿沈榆真的来了,这一声大喊大叫自然妥妥地把混混们的注意力引到了沈榆身上。混乱的场面活像是卡了一帧的视频,所有人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望向他,然后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面对这样的逆转,沈榆却显得有些分心,他远远看了眼沈静,确定她毫发无伤后才把目光转向来人。走来的人群里有个大高个首当其冲,走着走着助跑起来,硕大的拳头向后抡起,看着不好对付,而沈榆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完全无动于衷。